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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樗裏驊一行抵達玉霄關已是周曆五八八年冬月八日夜,距離期限還餘一天。


    在與玉霄關守軍接洽並核對鹿符及相關文牒後,玉霄關守軍便打開關門讓樗裏驊一行百人進得關城。


    樗裏驊等人一進關城,便被眼前壯觀景致所震撼,這哪裏是一座城,分明是在山巔上開鑿出來壁壘。


    從東側進關之路雖然崎嶇險峻,但與眼前出關之路相比,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坦途了,難怪戎狄五百多年間從未攻破過須彌七關。


    其實玉霄關也不是一座關隘,而是由五座關城組成,這五座關城分別扼守著關外到關內的四條通道,四條通道由西向東匯聚在玉霄關主關前變成一條大道。


    而且這五座關城錯落分布,呈凹字型,最後麵才是玉霄主城。


    主城的西北側分布一座關隘,西南側有三座小關城,它們分別矗立在玉霄山頂的四個相對於平坦的塬地。


    除主關外,其餘四關與主關各有一條通道連接,這四條道路匯集在玉霄主關之前,可以說每一座小關城都是主關的門戶。


    樗裏驊來時,正值日落,站在主關關城上向西看去,須彌山脈峰巒疊嶂,林海雪原,眼前更是煙霧縹緲。


    下關的道路一直西去沒入雲霧之中,左右目所能及之處更是被雲煙籠蓋,隻留下無數山頭露在雲霧之上,星星點點,由近及遠,由大及小。


    落日的餘暉將眼前的景色染成了金黃,更透著雲霧穿過幾縷光輝。


    玉霄關,這個同其餘六關共同保衛神州金甌不闕的雄關在金色的光芒照耀下熠熠生輝。


    樗裏驊安排兵士在關門下生火造飯,因為關城確實不大,目所能及的地方早已被守關兵士占據,並無其餘空地,看來楊和曾說玉霄關隻是兩個千人隊在守關卻屬事實,原因是這裏根本容不下更多的兵士。


    看得出來,這些守關兵士中的一部分平時居住生活均是在關城下挖出的坑道內,連去往其餘四關的關門也是由地表向下穿山而過,站在關門口便可看到那條通道本來就是一個自然形成的溶洞,隻不過幾百年裏這溶洞地麵被鑿成寬闊的石階罷了。


    關城上頗大的麵積被一座兩層城樓占據,城樓上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射擊孔洞,城樓頂上豎著一麵碩大的黑色玄武戰旗,在山巔寒風中獵獵飄揚。


    樗裏驊仔細觀察發現,這城樓二層處,確實是方圓數百裏的最高處了。


    “噠噠噠”


    這時,樗裏驊聽見遠處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尋聲望去,看見三人朝著自己走來。


    為首一人身披玄甲但未帶頭盔,滿頭髒亂的頭發並未束起而是披在肩膀之上,這人麵色如銅,身形魁梧,看起來像是長期未梳洗過得模樣。


    樗裏驊其實剛才來到玉霄關時就發現,守關的士兵們從衣服到麵孔都是破破爛爛,髒髒兮兮,有些人更是骨瘦如柴,但他們眼神裏麵隱藏不住的均是兇悍、冷漠、麻木和疲倦,這時再看這來將更是如此。


    來將也看見矗立的樗裏驊,見他麵似玉,站如鬆,身披黑色大氅,正目光如炬看著自己。


    聽到守兵來報,說是來了一隊百人隊,他起初並不在意,但守兵說是位大夫,倒是讓他吃了一驚。


    自己作為玉霄關主將千人,是這近十多年來靠著斬殺戎狄的軍功拚出來的,作為普通百姓,也獲得了公士、上造、簪嫋、不更平民四爵中的最高爵級不更,更是被國君冊封二五百主,長期駐紮守衛玉霄關。


    看到樗裏驊,他驚訝於這個貴族子弟倒有一絲氣質讓人印象深刻,但從內心裏還是對樗裏驊有些看輕。


    在他看來,這種年輕的貴族子弟無非就是在關城上熬到戎狄侵關後迴去做官的,生死不能與共,還要好吃好喝伺候著,所以對樗裏驊也並無好感,隻是他對樗裏驊為何隻是名百將有些驚訝。


    現在也來不及多想,他向著樗裏驊一拱手,大咧咧說道:


    “這位想必就是樗裏大夫吧,在下玉霄關守將,不更,二五百主韓雲,見過樗裏大夫,還請恕在下甲胄在身,不能行禮。”


    樗裏驊微微一笑,他哪裏聽不出韓雲話語中的輕蔑,更明白這位平民貴族心中的不屑,畢竟這位韓千將和其他地方軍武中人一樣,很少能有從內心看得起這些世襲貴族的。


    平日裏的禮數不過是數百年來留下的禮製規定,聰明人不會把這樣的虛禮當迴事。


    樗裏驊對著韓雲深深一揖倒地,道:“韓千將多禮了,此番戍邊玉霄關,我為百將,受韓千將統製,還勞千將大人安排駐地。”


    韓雲聞言略有些吃驚,這大夫倒是姿態放的很低,以前來玉霄關戍邊的貴族子弟不多,但也不是沒有,大多是任五百主,來玉霄關後雖然不會幹涉自己守關軍務,但都傲慢無禮,隻知吃喝玩樂,更有甚者還有將家中小妾,樂班琴師帶來的,讓他不勝其煩。


    但這樗裏驊所言所行,讓他第一次對這位貴族子弟有了一絲的好感。


    韓雲便道:“即如此,便請樗裏百將進樓詳談。”說罷便轉身向城樓方向走去。


    樗裏驊見這千將說話幹脆,行事利落,到底是身經百戰的將領,看到韓雲,又讓他想起了楊和。


    看來與軍伍中人相交,確實是比文官權貴要簡單直率,不需動腦筋想那麽多彎彎繞。


    樗裏驊邊想邊跟在韓雲身後進了關樓。


    關樓一樓東側辟出來一間單獨的屋子,這是主將平日公幹的地點,也是一關軍要商議大事的議事廳。


    此間麵積不大,即不影響城樓軍事用途,也能居於中樞觀察到全局,指揮全軍。


    二人進屋之後,韓雲大喇喇席地而坐,樗裏驊則站在賓位不動,韓雲看到後便讓樗裏驊落座。


    其餘兵士見二人坐下,隻留下兩人立在門口,其他的兵士也都出去各忙各的了。


    韓雲對樗裏驊道:“樗裏百將,今日天色漸晚,我先安排百將等人安歇,明日我便命人為樗裏百將在主關安排守位。


    按照以往規律,戎狄極有可能將在一年後大舉叩關,但我玉霄關地勢險要,前有木獬、金牛、土蝠、水貐四關從北向南列於玉霄關前,互為犄角。


    百將居於玉霄關應當無礙,五百年來隻有木獬關因為關外地勢稍微平坦,被攻破過數次外,其餘三關很少被擊破,玉霄關更是從未失守。


    樗裏百將放心就是了,待擊退此次戎狄叩關後,我便會將擊殺的戎狄首級分一些給百將。”


    樗裏驊向著韓雲微微一笑,道:“樗裏先謝過千將大人,樗裏有一請求,不知千將可否答應。”


    韓雲聞言心裏有些起了慍意,心想我都說的如此清楚了,這樗裏驊還有何要求可提,雖然他是貴族,但也不能太過放肆了。


    樗裏驊仿佛看出了韓雲的想法,站起身來正色說道:


    “千將,依周例,貴族戍邊必須親臨一線,畏敵不前者斬之。


    按照我秦國律法也是如此,樗裏不才,懇請千將大人派我守衛前四關。


    家父十九年前於蕭關城下戰亡,樗裏曾立誓為父報仇。


    千將大人,關破則樗裏血幹,城亡則樗裏身死,貴族的血液終究是要灑在關山之上的,萬無委身平民之後,苟且乞活的道理。”


    樗裏驊一口氣說完自己的想法後,定定的看著韓雲。


    韓雲聽樗裏驊說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年頭還有不怕死的貴族,真是聞所未聞,便吃驚的下意識道:“你說守哪裏?”


    本來,他隻是想向樗裏驊核實剛才所說的話語。


    但樗裏驊聽後,卻鏗鏘有力的說道:“木獬關!”


    高雲策、魏元琦、梁青書三人和自己的兵士們聚在關門下,圍在一起吃罷飯後一同站在關城邊上看著前方延綿的群山。


    梁青書向身旁二人說道:“不知道我們會被安排到哪裏守關,看此地勢,戎狄要想攻破此關沒有萬人是萬萬做不到的,此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我看了半天,也沒發現關城弱點,守在此處定然無礙。”


    高雲策也微微點頭,指著遠方四個關口說道:


    “哪裏能讓戎狄到此關下。


    前四關才爭奪的重點,玉霄關從未被攻破,也是因為有前四關守護,四關前道路狹窄,戎狄人數再多也隻能同時鋪開十數人,作戰麵狹窄所以易守難攻。


    縱然是有一關被破,來到玉霄主關下的敵寇人數也不會過多,所以不足為懼。


    但如果前四關均破,雖然玉霄關地形更為險峻,但關下地勢較前四關寬廣的多,戎狄作戰麵將更廣,我軍守衛之處也隨之增加。


    關城狹小,守兵人數不會多過二千人,若是戎狄不畏死傷強攻關城...”


    說道這裏高雲策便不再言語。


    梁魏二人當然明白高雲策所想,若是玉霄關破,往小說戎狄將第一次從秦國南部侵入,蕭關後背將暴露在戎狄的麵前,以往戎狄繞過蕭關進入內地,內地諸城隻需調兵堵在戎狄前進的方向層層據守即可,但要是戎狄從南麵入寇則四麵八方均可成為攻擊點,防禦兵力必然分散,所以能不能守住蕭關將會兩說。


    而且後方軍力空虛,戎狄劫掠人口、錢帛也無後顧之憂,不必忌憚蕭關守軍截殺,從玉霄關退出即可。


    往大說戎狄占據玉霄關後,就有了一個可攻可守的據點,那時天下抗戎就不會是十年一次了。


    再往壞處想,姚君之前的神州浩劫或許就會重現。


    當然,玉霄關五百年從未被攻破,他們的內心裏也十分篤定以後依舊不會。


    正在言談間,隻見樗裏驊走了過來,對三人說了一句聽完後目瞪口呆的話:“走罷,去木獬關。”


    樗裏驊等人在日落前便抵達了玉霄關,在關城耽擱了不到一個時辰。


    從玉霄關到木獬關倒是不遠,但也走了半個時辰,主要是目距雖近,但走起來先下山再上山花費了一些時辰。


    到達木獬關時便能看到太陽已完全下山,隻留下一點餘暉,天空顯得有些陰暗。


    到達獬木關後,韓雲的傳令兵士便喚守城士兵打開關門,眾人隨即走了進去。


    一進木獬關,眾人便都捂住了鼻子,更有甚者差點就嘔吐起來。


    木獬關比玉霄關小了四倍不止,樣式完全就是一個微縮版的玉霄關。


    麵向西方的關城高五丈,寬不過十丈,關城上方有一座兩層木製關樓。


    關內南北距離稍寬,縱深大約有二十丈,南北兩側是萬丈深淵,北側倚著懸崖邊建著幾間石屋,可以看得出一半是住人,一半是儲備兵器糧草所用。


    關內的地上汙水橫流,味道衝鼻,讓人目不敢視,鼻不敢嗅,行進間眾人也隻能墊著腳。


    那傳令兵士不敢再往裏走,隻是站在門口喝道:“木獬關守將何在?速來聽令。”


    說罷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口鼻。


    一聲令下,關內屋裏稀稀拉拉走出來二十餘人,這些人衣衫襤褸,麵黃肌瘦,比玉霄關守軍更是不如,他們身上也散發出陣陣惡臭。


    不多時,其中一人慢吞吞走上前來,對傳令兵說道:


    “老子正在睡覺,你這廝吵什麽吵,再要聒噪老子把你扔下山去和戎人娘們作伴去。”


    說罷隻聽關內的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傳令兵士被羞辱一番,卻也不惱,隻是又大聲道:


    “安旭之百將聽令,韓千將有令,命你速點木獬關兵士迴防玉霄關,此地防衛交於樗裏驊百將。


    得令後速速執行不得有誤。”


    說罷他看了看那人,眼神裏有一絲愧疚之色,他又低頭輕聲對那叫安旭之的百將說道:


    “百將大人,你們可以迴家了。”


    “迴家?


    哪裏是家?


    我的兄弟們都在這裏,這裏就是家。


    王民,你迴去吧,告訴千將大人,就說木獬軍百人,於周曆五八四年換防至此,四年來經曆戰事一十八次,獲西戎首級六百一十三顆,斬殺掉落懸崖無法獲得首級者不計其數,木獬軍全軍一百零八人於周曆五八八年臘月初八全軍盡歿。”


    說罷又慢吞吞走了迴去,與之一起的兵士們也跟著進了屋子。


    這叫王民的傳令兵士眼見安旭之等人進去,便帶著哭腔喊道:“安百將,非是千將大人不發援軍,而是,而是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安百將,我知道你舍不得死去的兄弟們,可你想過還有活著的兄弟們呐,你不為自己著想,也為兄弟們想想呐。”


    說罷,竟然真的哭泣起來。


    “王民,去吧,我不怪你,你也知道的,我們離開了木獬關又怎能如何,死在他們手裏倒不如和兄弟們死在一起的好。”


    說完後任憑王民如何哭訴,唿喊,關內的屋裏再也沒有傳出隻言片語。


    高雲策、梁青書、魏元琦等人看到這番情景,便有些摸不清頭腦。


    這打仗死人雖說殘酷,但也是必然的事情,當兵戍邊的人都早有覺悟,這木獬關的守軍是什麽毛病,看起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但他們對一同守關的同袍倒是有一份真情誼,聽之也令人感動。


    此時此刻的情景正應了大秦的軍曲《無衣》所言:“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一邊看著這場交談後一邊陷入了沉思的樗裏驊這時走上前去,他拉起王民對他說道:


    “這位兵士,你且迴去複命,就說我已與安百將辦理好交接,這就駐防木獬關了,安百將那裏,容我再與他開導便是。”


    王民感激的看了看樗裏驊,單膝跪地拱手道:


    “多謝樗裏百將,安百將和弟兄們受了那麽多苦,煩勞樗裏百將多多照顧,王民給您磕頭了。”


    說罷啪啪啪磕了三個響頭。


    樗裏驊看到王民要對自己磕頭,便側讓一步,將王民前方讓給了木獬關內。


    王民磕罷頭,便急匆匆迴玉宵關複命。


    這時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樗裏驊低頭沉吟片刻,對柳郃說道:


    “今夜先不進關了,就在關外休息。


    你命人到關前生火造飯,做一些米湯流食,加些肉糜。”


    柳郃看看樗裏驊,又看看漆黑的關內,大聲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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