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遠侯和他的幾個兒子、義子、侄子還有親近部下,正聚在一起飲酒作樂。正喝在興頭上,一名屬下舉起酒杯道,“今天下午的事,這是大快人心呀!我們為此幹一杯!”


    其中一人,不明就裏,問道,“什麽事?”


    “你不知道呀!咱們不是要整治那個不知天高地厚葉副使嗎?今天一早各個部門彈劾他的奏章就送到皇上那兒了。雖然都是些小事也沒有實據,但皇上看了也是勃然大怒,今天下午當著好幾名官員的麵,把那些奏章摔到了他臉上,指著鼻子罵了半天。哈哈……”


    清遠侯沒說話,也跟著大家笑笑。


    清遠侯的侄子頗為不屑,“論理說,他這樣沒有家世背景,如今又被皇上厭棄了的,玩死他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清遠侯的一個幕僚道,“侯爺愛才,有可能想著,他還能迴頭……”


    清遠侯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本侯已經不做那個打算了。不過,如果他肯磕頭求本侯收留他,也許本侯還會考慮一下。哈哈……”


    文度和皇上在翻看彈劾葉勳的折子,皇上看著厚厚的一摞折子禁不住皺起眉頭,“真沒想到六部、六科都有這麽多清遠侯的人!這些人真是一唿百應呀!文度,你把這些人的名字都記住,等著咱們秋後算賬。”


    文度點頭應道,“卑職,遵旨。”


    皇上在翻看一個折子突然笑出來了,“這些參別人的折子的人能不能做個調查?你看看,這個竟然說,葉勳強占良家婦女,他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著隊想嫁給葉勳做妾?還有這個說葉勳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讓他父親吃糠咽菜,有違孝道。真是一點都不用心,朕都看不下去了!”


    文度也幹幹地陪著笑了幾聲,“葉大人行事一向謹慎,大約無跡可尋,他們才會胡亂編造一些。”


    “總該有點真的吧?這個……說他懼內有失大明官員體麵,倒不假。”皇上又看了一本折子點頭笑道。皇上終於沒耐心看下去,將折子一丟,“看得出清遠侯也沒有下死手整他,也許還留一線希望。”


    “皇上,馬上到京宴了,葉勳說最近彈劾他的官員太多,去了怕大家都別扭,就不去了。文度稟道。


    皇上思忖了一下說,“不,一定要去,而且還要鬧出點動靜來。其實他也不用做什麽,清遠侯的人怎會放過這個機會給他好看呢?對了,你們倆接頭也別太頻繁了,省得別人起疑。”


    “請皇上放心,葉大人從來沒主動找過卑職,都是卑職上趕著去找人家。”文度說得酸溜溜的,皇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一年一度的京宴,可謂京城官員的盛宴。這一日凡是京城的官員不分官職大小,都可以帶著老婆孩子參加皇上用自己的私房錢舉辦的宴請。這日,葉勳帶著若蓮和三個孩子來了,為了照顧孩子方便,桃兒也跟來了。若蓮一來見到相熟的夫人,特別是兵部主事大黃、老李等幾人的媳婦便開心地聊起來,很是歡樂。京宴的地點是宮中一處大院子,院子的正中高處,有單獨的一方桌子,那是給皇上準備的。皇上的方條桌下麵有一個大圓桌那是給三公九卿,朝中肱骨大臣準備的。然後就是散落院子各處的長方桌子,那些都是不分等級,京城大小官員可以隨意坐。宴席還沒開始,桌子上已經擺上了果品茶點,還有一些涼菜,熱菜要等皇上駕臨才能上。葉勳帶著家人和幾個相熟的同僚坐在一桌,幾個孩子已經按捺不住,若蓮和桃兒給他們拿了桌上的糕點等吃食給他們吃……


    這時有兩個清遠侯的屬下,走了過來,站在離葉勳不遠處故意挑釁道,“喲,這不是兵部的葉大人嗎?聽說前些日子,剛被皇上當眾斥責了,直接把折子摔在臉上。要是我都不好意思來。”


    另一個人譏諷道,“李大人,您有所不知呀!葉大人的家底可比不了咱們,他們哪裏見過這麽多山珍海味呀!一家子就等這一日了。聽說往年不但一家老小都來吃,臨走還要打包帶走,迴家還能吃上好幾天呢。”


    “啊?竟有這種事?哈哈……”


    兩個人一唱一和說個沒完。因為有老婆孩子在場,葉勳隻得裝作沒聽見,隱忍不發。但兩人卻變本加厲地對其冷嘲熱諷。葉勳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但想著既然老婆孩子來了,總得讓他們吃口熱菜再走吧。葉勳一度懷疑這兩名官員是請來說相聲的。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葉勳無品無德,就是一街頭混混,在街上欺男霸女,為所欲為;說葉勳懼內,在外麵橫行霸道,迴家卻要給家中母老虎洗腳,稍不如意就會被其打罵;又說葉勳表麵孝順都是裝的,其實背地裏對其父親不管不問;還說葉勳父親貪汙受賄裝瘋賣傻才逃過一劫……


    一說到父親,葉勳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強壓怒火低聲對身邊的若蓮說,“若蓮,你把孩子帶走。你跟他們一起先迴家吧。”


    若蓮知道兩個人是衝著葉勳來的,也憋了一肚子氣,固執地說,“我不。”


    “快點,聽話!”葉勳皺眉道。


    “我讓桃兒把孩子帶迴去,我在這兒陪你。”若蓮握住葉勳的手道。


    葉勳拿若蓮沒辦法,隻得作罷。隻見若蓮對桃兒低聲幾句,桃兒便起身帶著三個孩子迴家了。


    兩個人還旁若無人、口若懸河地說著,“大人,您說他父親膽小懦弱、窩囊至極,怎麽可能娶到名噪一時的京城才女秦朗星,聽說他母親曾經可是個人物,不但詩詞歌賦樣樣精通,還豔絕京城。”說著,那人淫邪地笑著。


    “什麽京城才女?不過是風月場所的交際花罷了。”另一人不以為然道。


    “什麽是風月場所的交際花?不是豔驚四座的才女嗎?”


    “那是好聽的說法,說的不好聽其實和妓女無異!”


    葉勳忍無可忍一拍桌子,站起來,“閉嘴!再他媽胡說八道我把你嘴打爛了!”


    “喲,喲,葉大人挺厲害呀!”葉勳一站起來,旁邊立刻圍上來十幾個人。有人甚至開始推搡葉勳。“你小子挺狂妄呀!”


    老李一看這陣勢,知道這些人專門為找葉勳事來的。怕他吃虧上來拉他,“別衝動!坐下!一會兒皇上就來了。”


    葉勳對他低聲說,“你們躲遠點,麻煩讓嫂子把我家夫人也帶遠點。”


    老李見情形,兩方已經劍拔弩張,隻得帶著他們去了別的桌。


    “我狂妄?你們幾個追著人家罵街,如此無恥行徑與潑婦有和區別?我告訴你們,罵我可以,誰再敢說我父母半句,我讓你們好看!”


    “嗬,口氣不小呀!我們偏要罵!我就不信你敢在這京宴上打人!你父親是縮頭烏龜!你母親是妓女!你是妓女生養……”


    那人話沒說完,葉勳一拳便打過去,那人登時被鼻孔竄血,跌翻在地。餘下幾人見此情形,便一哄而上。葉勳與他們打做一團……


    院子裏一下子亂起來,“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若蓮想過去,被李夫人按住,“咱們過去隻會給他添麻煩。”


    若蓮隻得滿臉焦慮地重新坐迴去。


    正在這時,有人喊道,“皇上駕到了!”皇上身後跟著文度和興旺,還有大批護衛和錦衣衛。皇上所到之處,人們都起身行禮,皇上則和藹可親地向眾人揮手,“都免禮。今日不分君臣,大家都要落座吧,今晚不醉不歸……”


    皇上抬眼看到一處聚了很多人,並聽到很大的嘈雜聲。便對隨身侍衛說,“你去那邊看看,發生什麽事了?”


    那名侍衛很快迴來,“啟稟皇上,那邊……打起來了!”


    皇上聽聞怒道,“什麽?打起來了!今天這個日子誰敢在這胡鬧?”


    “是兵部的葉大人和十幾位大人打起來了。”


    皇上很生氣,疾步走過去,“葉天宇!你是想搞砸朕的京宴嗎?來人,給他按住!”


    葉勳被兩名錦衣衛按住地上,他不敢反抗,但心中怒氣難平,忍不住辯解,“皇上,他們侮辱臣的父母!是可忍孰不可忍!”


    “葉勳!你能給朕消停點嗎?到處惹事!你知道參你的折子都落到屋頂了嗎?”


    人越聚越多,若蓮撥開人群跪下,“皇上,民婦一直在旁邊,是那些人一直出言挑釁,故意激怒葉勳的。就算葉勳打架不對,可是他們也動手了,為什麽不抓他們?”


    皇上向那幾個人望去,見他們已經有人掛了彩,這些人見皇上看他們便裝出一副可憐巴巴受害者的模樣。


    其中一個人捂著被打得烏青的眼,哭訴道,“皇上,是葉大人先動的手!微臣一再給葉大人說,今天是京宴,是個大日子不得在此造次。而他卻說,他葉勳打人還要挑日子嗎?氣焰囂張至極!”說著,還故意露出臉上的傷,用手捂著哀嚎著。


    皇上點點頭,又扭過頭看葉勳夫婦。那些人立刻獰笑又挑釁地望著葉勳,滿臉的得意之色。


    皇上指著葉勳二人道,“你們聽聽!你們倆人真不愧是夫妻呀!怎麽著?葉夫人,您的意思還要朕把他們都抓起來?前些日子彈劾葉勳的還有十好幾個,一起抓了唄?都抓起來,朕的京宴還辦不辦了!你們天天說自己是被冤枉的,你若是好的,他們為什麽都冤枉你!來人,把葉勳先押至昭獄,不要因為他攪合大家吃飯的興致。”


    若蓮一聽要帶葉勳去昭獄,立刻求饒道,“皇上,我們錯了。您饒他一次吧,他下次不敢了……”


    駙馬爺都尉梁宏斌擠出人群,對皇上躬身一揖道,“皇上!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還是不要動刑獄的好。臣請求皇上放我大哥一馬,讓他自行離去便是。”


    皇上略一思忖,便說道,“好吧。葉勳,今天日子特殊,加上你駙馬爺為求情,朕且再饒你一次。帶著你夫人此刻就離去,朕不想看到你!各位愛卿,都帶著自己的家眷落座吧。”


    兩名錦衣衛撤了,葉勳還跪在地上悲憤交加,怒視著那幾個人。那幾個人則洋洋得意地衝著他笑。若蓮上來扶起他,“咱們走吧。”


    路上葉勳一直不說話,若蓮很擔心。一直盯著他緊繃的臉。葉勳察覺到她的不安,扭頭對她說,“我沒事,倒是我心裏很不落忍,讓夫人跟著我一起受辱。”


    若蓮抱著他,“咱們夫妻一體,分什麽你我?隻是我覺得皇上現在如此不公,相公受委屈了。要不,咱們這個官不做了,不受他們那個窩囊氣。”


    葉勳被若蓮摟著,麵無表情地說,“不做官,我能做什麽呢?”


    “做什麽不能養好自己!”


    葉勳搖搖頭,輕歎一聲,“算了,現在隻是暫時的,以後慢慢會好的。”


    晚上,葉勳換了身夜行衣,拿著一根棍子,在那兩人必經之路蹲守。等到一個,葉勳不由分說,上去就是他一頓棍子,打得那人滿地打滾,一頭包……接著他又截下另一個人又是一頓暴打……


    葉勳迴到家裏,若蓮已經上床了。若蓮看了他一眼,便察覺他神情有異,葉勳走得時候一臉的烏雲密布,迴來就已經是陰霾盡掃。便問道,“這麽晚了,你去哪兒了?”


    葉勳笑笑沒著急迴答,他鑽進被窩,摟著若蓮的腰,把臉靠在她胸前,才興奮地說道,“我剛才去把那兩個人暴打了一頓,太痛快了。”


    若蓮也笑了,“那兩個人真是該打!不過……打得要不要緊,不會出人命吧?”


    “放心,隻是皮外傷,最多躺幾天就好了。我下手有分寸的。”


    若蓮點點頭,不無擔憂地問,“嗯……不會又惹出什麽麻煩吧?”


    葉勳想了想,“管他呢?麻煩總會有的,但遲早都是要過去的。”


    若蓮嘟嘴埋怨道,“皇上以前可不是這樣啊?這是怎麽了?還為公主的事生你氣嗎?不是早就過去了嗎?”


    “皇上每天事那麽多,而且這些日子上本彈劾我的折子很多,皇上大概是煩了,對我也失去了耐心了。”


    “彈劾你?彈劾什麽?你一天天除了兵部就是家裏,哪兒都不去。又沒有貪汙枉法之舉,他們彈劾你什麽?”若蓮義憤填膺道。


    葉勳卻並不在意,反而無奈一笑,“都是捏造的,也沒有證據。但是說的人多了,就不免會讓人起疑心,什麽叫眾口鑠金呀!唉,你說人活著為什麽就不能隨心所欲呢?非得被逼著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我最討厭被人逼迫了!”


    若蓮看了看他,從容道,“我覺得,隻要你心裏堅定誰都逼不了你。小事咱們可以妥協退讓,但如果關乎原則底線,就得寸土不讓。”


    葉勳覺得若蓮說得很有道理,他仔細想了一下,點點頭,然後嬉皮笑臉道,“夫人真是女中豪傑呀!咱們早點休息吧,明天早朝我還有硬仗要打,今天晚上先與我家的女英雄大戰一場。”


    若蓮嬌羞地捶他,“你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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