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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星月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柯翹的讚賞,撇撇嘴,不高興地在一旁玩手指,卻瞥見了好友越來越沉的臉色,小心地,委屈的,可憐地,拉著她的衣袖說:“我從倫敦給你帶了禮物,特意扛迴來的。”


    為了表示真誠,還特意在“扛”上加重了語氣。


    蹦蹦跳跳地跑到箱子麵前,翻出一個文件,聚寶盆似的捧在頭上,愉快地說:“翹翹,我跑了幾個街區才淘到這本《愛麗絲漫遊仙境》的手賬,你一定會喜歡的。”


    柯翹定睛一看,商務感極強的封皮上寫著:關於你未來老公的個人介紹及資產說明。


    等等,這不就是在倫敦撿到江星月的那個,叫顧什麽知什麽遙的男人的?


    柯翹抹了抹疲憊的臉,隻覺頭大。


    江星月以為她不喜歡,獻寶似的地翻到第一頁,急切地說:“翹翹,你不是最喜歡《愛麗絲漫遊仙境》嗎,這裏畫著連環畫呢,愛麗絲圍在姐姐腳邊聽故事,聽著聽著,就去兔子先生引跑了,掉進了兔子動,你看,一直一直往下掉呢。”


    柯翹沒看到跟著兔子先生亂跑的小女孩,倒是看著一個蠢女子,跟著那人設的兔子洞,正一步一步地往下墜。


    那商務風極強的企劃案上,整張版麵都在介紹顧知遙的個人信息,從履曆到興趣愛好,從投資到商業板塊,沒一向都完完整整,大有把整個人剖開了,拿給她看的意思。


    江星月還在興致勃勃地介紹“手賬”:淚水池塘,瘋狂的茶話會,槌球比賽,小豬與胡椒,毛毛蟲的建議,末了,看著她微微笑:“翹翹,你喜歡嗎?”


    柯翹迴以同款微微笑。


    淚水池塘是顧知遙在xx地方有xx房產。


    瘋狂的茶話會是顧知遙在xx公司有xx占比的股權。


    槌球比賽是顧知遙在xx領域有xx投資。


    小豬與胡椒是xx家族有xx名媛美女想覬覦他。


    毛毛蟲的建議是,乖,聽話,以上產業都是你的。


    柯翹倒抽了一口氣,“必須割斷金錢關係的男人”,聽起來不就是個笑話?


    江星月還傻傻地把企劃案舉在頭上。


    柯翹走過去,試圖拍拍她的臉,讓她清醒一下:“寶貝,你認識顧知遙嗎?”


    江星月做了場超長“發布會”,疲倦地搖了搖頭,不一會兒就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倒下之前從鼻腔發出一絲不耐煩的:“壞蛋。”


    柯翹真是服了,也不知道這句話是說的她,還是那個彰顯權勢與真心的男人。


    江星月睡了七個小時,腦袋昏昏沉沉的,後悔來得及時而於事無補。


    昨天就不該喝酒的。


    往房間喚了兩聲:“翹翹?”


    意外的是,沒人迴答她,摸出手機看時間,發現柯翹給她留言了:


    寶貝,我著急趕劇本和我家大叔約會,醒酒湯給你放在廚房了,有什麽事就打電話。ps:最好不要打,你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喝酒機器了,你要對得起酒精在你身體裏的發酵。


    什麽嘛,江星月撇撇嘴,約會就約會,她才不要打擾他們,膩死人了,有男朋友了不起麽!


    又悶上被子睡上一覺。


    兩個小時後才神誌稍清地起床,去喝柯翹為她準備的蜂蜜水。


    一看,謔,兩大罐,三千毫升,這是替她把之後的醒酒湯都準備好了?


    咕嚕咕嚕喝下去,幾分鍾後,跑多衛生間吐得幹幹淨淨,胃終於好受了一些。


    隻是抬眼,鏡中蒼白的自己浮現了出來,江星月看著那張麵孔,突然有些陌生。


    眉宇間有一抹惆悵縈繞,但生活始終得繼續不是嗎?


    初中課本就講了,宇宙的真理為恆星按照各自的軌跡運動,引申到人生遊樂場,那就是——每個人都該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


    她作為一枚人間的月亮,更應該如此。


    江星月重新坐迴梳妝台,細細地塗上腮紅,抹上眼影,灑上定妝粉,美美出門去,來到媽媽的店裏。


    看店的小妹妹看到她,揚起一抹青春的笑容:“星月姐,舒然阿姨在上麵做衣服,要不要我幫你叫她?”


    江星月搖了搖頭:“我自己上去。”


    隻是走到閣樓口兒,反倒停住了。


    這鬼樣子,化再厚的妝,也會叫媽媽那雙能穿針引線的眼看出錯漏,不是白白叫她擔心?


    拿出口紅,準備再補補氣色,卻被門內的婦人看住:“什麽時候迴來的?”


    媽媽刺進布料裏的針還沒來得及取:“就這兩天,我過來接妙妙。”


    也不掩飾了,就這麽走進去。


    這間工作室變化真大啊,一年多前她來時還不是這樣,一切都還簡陋得很,現在媽媽已經把這個小房間填滿了,連她幫忙采購的書架都被各種資料壓彎了,看起來像一道彎彎的彩虹。


    一件件她說不出年代的服飾掛在這間小小的房子裏。


    江星月撫上一件明代的女子披上,從精致的子母扣撫到華貴的眉子,美輪美奐的緞子上織著她無論如何也辨不出的紋路,媽媽的鬢角已經長了幾根黑發,江星月摟住她的肩:“媽媽,你也不去染染,都白了。”


    舒然俏皮地拍拍她的手:“我等頭發全白了,和雪比比誰更白。”


    江星月簡直拿她沒辦法:“還能這樣比。”


    “我比的是時間。”


    江星月一時愣住。


    她所有對於曆史的細微感受都是媽媽傳遞給她的,媽媽總說:“時間能發酵出最美好的事物。”


    所以她總是相信,一時的低穀隻是時間暫時停住了,就像凍結了上萬年的冰川,看似千百年來保持相同模樣,但隻有冰川自己知道,它早已經曆了千萬道變化。


    江星月的瞳孔震爍了一下,她知道,她心裏的冰川也開始融化了。


    一時的困難沒什麽大不了,“要振作啊”,她在心裏輕輕說。


    江星月把臉貼在披風上,淡淡地笑了笑。


    舒然看著仍舊孩子氣的女兒,也忍不住笑了下,問道:“你不是說馬上要進組拍戲,怎麽現在有時間養貓了?”


    江星月嘟嘟嘴,撒嬌:“工作嘛,都是一陣一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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