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行,宣戰詔書之真偽尚且存疑,君忘康逆之所為否?若詔書為偽,慎行豈不是正中奸佞之毒計;倘若詔書為真,可戰端一起,上滬定會淪為一片焦土。到時百姓流離失所,商戶紛離,多年來之繁榮定會毀於一旦,望慎行能以兩江百姓、商戶為念,暫緩行軍,待杏蓀、季直等協調之後再進軍也不遲。


    另慎行所言之事,本督也覺有理。吉永熙等人可暫時先進駐江南製造局槍廠,監督槍械之製造,其後諸事,慎行可來江寧一敘。”


    白景杉當著盛宣懷、盛昌頤和餘聯沅的麵看完電報,又把電報遞給了眾人觀看。


    “副官!”白景杉看著崔玉喊道。


    “命令!抽調警衛團一個營,進駐江南製造局駐守,待吉永熙到達之後,讓其監督槍炮、彈藥之生產。並詳細調查槍廠、彈藥廠之弊病,拿出解決方案。”


    “命令!鬆北團返迴駐地,由二級戰備轉為三級戰備狀態!”


    “命令!沿江各炮台進入三級戰備狀態!”


    “命定!自強軍進入二級戰備狀態,做好隨時南下參戰準備!”


    “命令!各地城防部隊加強本城巡邏,嚴防暴徒尋釁滋事,加強對各城洋人之監管力度,但不可無故攻擊洋人。若洋人有率先向我方動武之意圖,可直接就地擊斃。”


    “是,軍門!”崔玉立刻立正敬禮,然後向各地發電報。


    “慎行,你這最後一條是不是有些過激了!”餘聯沅看著白景杉說道。


    “先生,您也聽到了,我已經命令兵卒無故不可攻擊,但是我也得對我手下的兵卒負責,不能讓他們稀裏糊塗就死了!”白景杉看著餘聯沅說道。


    “晉珊兄,咱們就不要在此咬文嚼字了!”盛宣懷看著餘聯沅說道。“暫時還是先迴上滬吧,也不知道季直那邊怎麽樣了!”


    “你們可真是翁婿情深啊!”餘聯沅看著盛宣懷笑了笑。“不過杏蓀說的對,我們也不在這瞎耽誤工夫了!”


    餘聯沅說完,又看著白景杉說道。


    “白景杉,你最好按照你說的辦!不然,你以後就不要認我這個先生!”


    “餘先生,軍令已下,學生怎麽會做那朝令夕改之事!”白景杉客氣的說道。


    “最好如此!”餘聯沅認真的看著白景杉說完,然後又看著盛宣懷說道。“杏蓀,咱們現在就走吧!”


    “好!”盛宣懷痛快的答應了。“晉珊兄請!”


    說完,餘聯沅和盛宣懷和盛昌頤就起身離開,往上滬迴返。等人都走了,發完電報迴來的崔玉好奇的看著白景杉。


    “有什麽事?”


    白景杉看了一眼崔玉。


    “大師兄,沒聽您說和那位餘道台有什麽關係啊?”崔玉直接問道。“怎麽看你還挺尊重那位的!”


    “餘先生是我會試時的同考官,而且人家是榜眼。當年和我老師一樣都是香帥手下的人,你說我敢在其麵前造次麽?”白景杉看了崔玉一眼說道。


    ……


    餘聯沅和盛宣懷還有盛昌頤迴到上滬的時候,直接去了英吉利駐上滬領事館。而此時各國在上滬的領事們都集中在了這裏。


    各國駐上滬領事很多人對於上滬發生的軍事調動都非常擔憂。現在各國兵艦大多調到北方,而且各國租界內並沒有多少駐軍。


    雖然各國領事看不上上滬周圍的軍隊,可是看不上歸看不上,如果這些軍隊進攻,產生的破壞,也是會大大的損失各國的利益。所以這些領事對軍隊的調動特別敏感。


    “張先生,據我所知,已經有一個團的軍隊已經抵達了上滬的外圍。請問貴方是否會立刻對租界區域發起進攻!”英國領事焦急的問道。


    “領事先生,這隻是我國軍隊的一次正常訓練,並沒有領事先生所說的有進攻租界的意思。”張謇趕緊對著英國領事解釋道。“我來也是想給位領事通報一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各國領事都非常擔憂戰事在上滬爆發,而且也擔心在其他城市的人受到傷害。畢竟他們也知道了清朝政府已經發布了《宣戰詔書》,而且還有一份《懸賞令》。


    等到盛宣懷和餘聯沅趕到英國領事館的時候,盛宣懷把剛剛白景杉向江南各軍下達的部分命令告訴給了各國領事。


    “領事先生們,我們也希望你們能暫時約束一下你們各國公民。”盛宣懷看著各國領事說道。“現在任何冒失的舉動,都會引起我們雙方的衝突。”


    “我們馬上準備去一趟武漢,麵見張香帥。”盛宣懷看著各國領事說道。“在此期間,請各位都保持克製。我方白景杉將軍也會保持一定程度的克製。我不希望在我迴來之前,雙方發生交火。想必各位領事也不希望事態進一步失控。”


    各國領事紛紛表示讚同。


    盛宣懷和張謇兩個人在安撫了各國領事之後,直接坐快船,沿江而上去了武漢找張之洞。


    ……


    “香帥,卑職和季直共同起草了《東南互保議案》,請您過目!”


    盛宣懷和張謇來到湖廣總督府見到張之洞和辜鴻銘之後,直接拿出了路上兩個人研究的對策。


    “東南富庶之地,國家經濟命脈所在,一定要保持穩定。”張之洞看了看議案,一邊思索一邊說道。“保住東南半壁江山,將來,也許能救我大清一命!”


    “我湖廣牽頭,聯絡南方各省,與各國領事談判!爭取達成協議!保住長江以南,免受戰火延綿”張之洞停下腳步,用手敲了敲議案。“好主意!”


    剛剛辜鴻銘在張之洞說話的時候就強忍怒火,可是越聽越生氣。


    “餿主意!”辜鴻銘大聲說道。


    辜鴻銘的話,一下子讓張之洞詫異的看了過來。兩人相處這麽長時間,辜鴻銘從來沒有這麽不客氣的對張之洞說過話。不過張之洞也了解辜鴻銘的脾氣,笑著說道。


    “鴻銘啊,說說你的好主意!”


    “大人!湯生有句話不得不說。”辜鴻銘雙手抱拳,大聲的說道。“西方聯軍侵我中華,此時此刻,在這大是大非麵前,不可失我民族氣節!”


    “辜先生,您這是什麽意思?”張謇直接在一邊疑惑的問道。“難道我們這些人……”


    還沒等張謇說完,張之洞直接打斷道。


    “好啦!鴻銘啊,說的好!”張之洞看著辜鴻銘讚同的說道。“民族氣節。民族氣節!是個好東西啊!”


    “莪看這樣啊!”張之洞看著辜鴻銘認真的說道。“明日與英國領事會見,你去!”


    “香帥!”張謇連忙想要阻止,一旁的盛宣懷連忙伸手示意張謇繼續聽張之洞說下去。


    “你就是我東南三大總督的特使,民族氣節問題,要和他們談清楚!”張之洞看著辜鴻銘繼續說道。


    “湯生定不辱使命!”辜鴻銘這次非常恭敬的對著張之洞說道。


    “迴去準備吧!”張之洞笑著說道。


    辜鴻銘躬身施禮,就先離開了,花園裏,也就隻剩下了張之洞和盛宣懷還有張謇三人。


    張謇還要上前準備再勸一下張之洞,可是被盛宣懷攔住了。


    “杏蓀、季直啊!”張之洞看著北方,慢慢的說道。“我計算著,鴻銘與英國領事訪談,至少得三天。等他談完以後,你們再去談!”


    “一切照香帥的指示去辦!”盛宣懷再次攔住要說話的張謇,對著張之洞恭敬的說道。


    張之洞點了點頭,然後又看著盛宣懷問道。


    “白景杉那裏是怎麽迴事?”


    “香帥,景杉接到詔書,直接就準備動手!還好晉珊兄在上滬縣外麵攔住了軍隊,之後在我和晉珊兄的勸說之下,景杉才同意暫時停手。”盛宣懷看著張之洞說道。“季直也是怕耽誤下去,白景杉那邊再出了變數。”


    “香帥有所不知,白景杉是看在杏蓀兄這個嶽父和餘先生的麵子上才停手的。”張謇看著張之洞說道。“他可是太後一手提拔起來的,所以不得不防啊!”


    “杏蓀,你不可能把女兒給白景杉做妾吧!”張之洞看著盛宣懷說道。


    “小女可是白景杉的正妻!”盛宣懷覺得不對,立馬看著張之洞問道。“不知香帥何出此言啊?”


    “白景杉的正妻不是一個苗女麽?”張之洞也疑惑的說道。“當初還是白景杉求著鴻銘做的媒人呢!”


    盛宣懷趕緊把盛莊頤和白景杉的事情,還有之後自己的補救措施說了一遍。張之洞聽完笑著說道。


    “自古美人愛英雄。景杉那麽優秀,令愛也敢愛敢幹。令愛也是非一般的女子啊!不過此事還是不要讓鴻銘知道的好,我怕他再跑去把白景杉罵一頓,或者再找你麻煩!”


    張之洞說完,看著有些焦急的張謇肯定的說道。


    “季直放心,稍後我給白景杉發一封電報,想必老夫的話,他是一定會聽的!”


    “白景杉可能會因為公事駁了我的麵子,可是白景杉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敢不聽香帥的。”盛宣懷看著張謇說道。“白景杉雖是太後提拔的,但是白景杉同樣也是出自香帥手下。而且太後的話,白景杉也不是沒有不當迴事的時候。那次還是香帥親自出麵,白景杉才跟著迴京複命。”


    當年張謇正好丁憂迴家,不知道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且之後一直在上滬辦實業,就是戊戌年迴京,也沒待多久,自然是對白景杉不是很熟悉。


    “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提他幹什麽!”張香帥撫著胡須笑著說道。


    ……


    這邊辜鴻銘隨同盛宣懷和張謇又返迴了上滬。辜鴻銘片刻也不耽誤直接來到了英國領事館。


    “領事大人!你是否熱愛貴國的女王啊?”


    辜鴻銘見到英國領事之後,先聲奪人的問道。


    “當然,我熱愛我國的女王陛下!”英國領事單手撫胸說道。


    “很好,我也很熱愛我國的皇太後!”辜鴻銘笑著說道。


    “可是辜先生!您作為三大總督的特使是要談東南互保的事情吧!”英國領事認真的看著辜鴻銘說道。


    “不錯,但是誰是誰非,我們得先說清楚!”辜鴻銘高聲說道。


    “你看,我們兩國都有女王!”辜鴻銘認真的看著英國領事問道。“那麽領事先生,如果我大清侵入你的國家,你的女王會怎麽說,怎麽做?”


    “辜先生,你今天的談話很嚴肅啊!”英國領事故作輕鬆的說道。


    “我是說,如果!”辜鴻銘再次強調。


    “我國的女王陛下,一定會領導國民反抗入侵。”英國領事也認真的迴答道。


    “對嘛!”辜鴻銘立刻換了態度。“我們的皇太後領導她的臣民反抗入侵,這錯了麽?”


    “辜先生,這和我們今天談的事情無關吧!”英國領事看著辜鴻銘說道。


    “既然做錯了,首先要學會承認。”辜鴻銘看著英國領事。“這樣之後我們的事情就好談的多了!”


    ……


    張謇看著還有心情練字的盛宣懷焦急的說道。


    “杏蓀,我真不明白,張香帥為什麽先讓辜鴻銘去。而且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李中堂一口咬定宣戰詔書是偽詔!”


    “季直啊,你就是太認真了!”盛宣懷看著張謇說道。


    “如此大事,我能不認真麽!”張謇惱怒的說道。


    “如此大事才不能太認真!”盛宣懷看著張謇說道。“如果詔書是真,張香帥,李中堂還有劉帥拒不奉詔,這不是抗旨不尊麽?”


    盛宣懷說完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所以,宣戰詔是假的,它也隻能是偽詔!”


    張謇這才明白三大總督為什麽眾口一詞,之後又看著盛宣懷問道。


    “那為什麽讓辜鴻銘去啊!”


    “季直啊,你說白景杉明明已經都快出發了,為什麽又被我攔下了?”盛宣懷看著張謇說道。“不僅僅是因為我是他的嶽父,張香帥派辜鴻銘過來唱唱高調,白景杉準備進軍,都是給朝廷看的!”


    “等我們東南互保議案一出台,就上了政治保險了!”盛宣懷看著張謇說道。“這是眾位總督們唱的一出雙簧啊!”


    “玩起這一套,老家夥們可是一個塞一個啊!還有你那個女婿,也不是易於之輩!”張謇看著盛宣懷說道。“我可沒有你們這種大智大慧!之前我還不忿當年白景杉能中探花,而我卻名落孫山,現如今看來,白景杉確有獨到之處!”


    “哈哈!我就當你是誇我眼光好啦!”盛宣懷大笑著說道。


    ……


    庚子年五月三十,在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等人的支持下,由盛宣懷從中牽線策劃,上海道餘聯沅邀請各國駐上海領事舉行會晤,並議定了“《東南保護約款》九條和《保護上海城廂內外章程》十條。


    兩廣總督李鴻章、閩浙總督許應騤、山東巡撫袁世凱、浙江巡撫劉樹棠、安徽巡撫王之春和廣東巡撫德壽也都加入了“東南互保”。


    另外陝西巡撫端方、四川總督奎俊雖然沒有加入東南互保,但是亦是支持東南互保,他們也都稱皇帝敕令是拳民脅持下的“矯詔、亂命”。


    隨著餘聯沅和各國領事簽訂協議,一聲痛苦的龍吟響徹中華大地,但凡有些修為的人士都聽到了這聲龍吟。


    在白景杉的感知中,大清的國運金龍在東南互保簽的那一刻,就仿佛被無形之刃從中間一刀兩斷。龍頭部分直接從天空跌落塵埃,雖然金龍還未立刻死去,可也隻剩下苟延殘喘了;龍尾部分則直接逸散開來,逐漸消散於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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