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林宴上新科進士們並沒有放浪形骸,因為下午還有其他的安排。


    吳魯、文廷式、白景杉帶領著新科進士在禮部恭候讀卷大臣,鑾儀衛使、禮部尚書侍郎,以及受卷、彌封、收掌、監試、護軍、參領、填榜、印卷、供給、鳴讚等等在這科考試中出力的人。新科進士們拜謝拜謝再拜謝。


    全套流程走完,也到了下午了,然後是更盛大的筵席,這次不少人都喝多了。


    白景杉在酒宴之後,被來福扶上馬車的,一到馬車上,白景杉就清醒了過來。第二場筵席,作為探花,雖然沒有像狀元吳魯那樣被集火灌酒,可是對於同年們的敬酒,白景杉也沒有任何推辭的就幹了。


    白景杉迴到白家的時候,隻見大門口鋪了一層厚厚的爆竹的紙屑。下人們一個個的都亢奮的不行,早就站立在院裏的兩旁。


    白家眾人從上到下,都站在院子裏等著白景杉。一見白景杉白老爺子大笑著說道。


    “我們白家的探花郎迴來了!”


    白景杉走過來的時候,大家也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


    “這是喝了多少啊!”二奶奶連忙說道。“杏兒,你去安排一些醒酒湯過來!”


    “媽,沒事!”白景杉連忙說道。


    “今個是咱們白家大喜的日子,二奶奶,你說句話吧!”白老爺子麵上始終帶著笑容。


    “成,那爸,我就做主了!”二奶奶接著過話頭,然後笑嗬嗬的說道。“白家所有人以及藥鋪的掌櫃、管事們,都賞三個月月例。”


    滿院子的下人聽了二奶奶的話,都歡唿起來。榮譽是主家的,銀子才是自己的。


    “都甭在這站著了,讓景杉休息休息,他又跑不了。”白老爺子在二奶奶說完話之後,對著所有的人說道。


    “爺爺,我扶您迴去!”白景杉明顯感覺白老爺子身體有些不濟。


    “好!好!好!”白老爺子開心的不行。


    白景杉扶著白老爺子,二奶奶和三奶奶扶著白老夫人。等到了老爺子那屋,白老爺子問白景杉。


    “這科舉就算到頭了,之後有什麽打算!”


    “明個上午還有流程要走,下午我去老師府上一趟,和我老師好好研究研究!”白景杉笑著說道。


    “好。凡事多聽聽你老師的,我現在最慶幸的就是當時和你老師見了一麵!”白老爺子也笑著說道。


    “那爺爺,奶奶,你們早點休息,我先迴去了!”


    “你們都迴去吧!”白老爺子也有些累了。


    白景杉和二奶奶三奶奶退出去之後,就和二奶奶先迴二奶奶那邊了。二爺白穎軒、白詩雨、景琦和玉婷都在。


    “你迴來我就注意到,怎麽見你不是很高興,不經意間就會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二奶奶看著大兒子問道。


    “雖然得了探花我挺高興的,但是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水平,中進士沒問題,但是不至於中這麽高!”屋裏都是至親,白景杉也沒有什麽隱瞞,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怪不得你和老爺子說要去黃先生那裏,你到時候問問黃先生吧!”二奶奶也不明白這個,也隻能讓大兒子問問他老師。“今個知道你中了探花,不少家裏都讓媒人上門了,好在你和詩雨定親了,不然我得頭疼死。”


    又聊了幾句,白景杉就帶著白詩雨迴自己的小院了。


    “相公,你真厲害!”白詩雨拉著白景杉的手說道。


    “還成吧,這裏的事我還有些鬧不明白!”白景杉對於自己中了探花,一直很忐忑。要是不搞清楚這件事,擱在自己心裏一直得惦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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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哪怕昨晚一醉不醒的新科進士也都得爬起來,因為今天還有一番忙碌等著呢。


    一大早打著哈氣,身上還有沒消散的酒氣的新科進士們就集合在了鴻臚寺,因為要先在這裏學習一些為官的基本禮儀。盡管今科進士已經有好幾位是拔貢官出身,可是畢竟占了少數。


    學習完禮儀之後,就是領取朝服和冊寶。新科進士們穿戴一新之後,就在鴻臚寺官員的帶領下,拜見光緒皇帝。吳魯代表今科進士說了一些忠君為民,表決心的漂亮話,光緒皇帝就打發這些人出去了。


    天地君親師,天、地三鼎甲昨天已經拜完,君,今天已經拜完,接下來就要拜“師”了。這個師是孔廟裏的至聖先師們,說白了就是新科進士去孔廟告訴諸位先賢一聲。


    這套禮節說著簡單,實際上極為複雜。因為孔廟裏不隻有孔夫子,還有配享的四聖十二哲,以及在東西殿內的六十二位先儒。


    所以除了跪“至聖孔子”的神位之外,還要依次跪“亞聖孟子”“複聖顏子”“宗聖曾子”“述聖子思子”,還要把東西十二哲六十二儒的神位拜一遍。


    每拜一位至聖先賢的禮節都各不相同,而且順序更不能有一點的錯,好在一邊有鴻臚寺和禮部的專門司員陪著指點一二。


    祭拜完孔廟,就剩下裏進士題名碑了。出了孔廟,大家才算輕鬆了下來,又走到一邊的國子監,這裏就有很多新科進士熟悉了。大家興衝衝來到國子監後麵的碑林,找到了屬於自己那塊,在上麵找尋著自己的名字。


    又是一番繁瑣的儀式之後,光緒十六年庚寅科的所有考試及禮儀流程全部結束了。


    看著剛剛還在口中道著恭喜的司員紛紛離場,大多新科進士又都開始不知所措了。自覺學文還行的,還能在三天後的朝考拚一下;而本身就有官職的,自然已經知道自己的前程了;剩下的大多數人不由得又為前途擔憂起來。


    也沒多大功夫,不少新科進士開始紛紛和眾人告辭。白景杉也隨大流離開了國子監。之後白景杉直接去了黃思永府上等著黃思永迴來。也沒等多久,黃思永就下值迴來了。


    “學生拜見老師!”白景杉仍然躬身施禮道。


    “嗬嗬,這剛學的禮儀這麽會就忘了!”黃思永笑著說道。


    “老師永遠都是我老師!”白景杉鄭重的說道。


    “就是逗一逗你!”黃思永笑著搖了搖頭,又看著白景杉說道“是不是最近很疑惑!”


    “是的老師,我自己清楚自己的情況。要說我中個二甲四五十名進士已經頂天了,可是我現在中了探花。這裏麵的門道,我是一點不知。”


    白景杉認真的說道。


    “其實,從會試開始,這裏麵的門道就多了去了!”黃思永看著白景杉說道。


    “還請老師給學生解惑!”白景杉恭敬的說道。


    “你知道會元和第二名第三名的位置了麽?”黃思永看著白景杉問道。


    “夏曾佑二甲八十八,王貽典更是三甲五十,吳蔭培二甲頭名!”白景杉特意留意了一下,可正因為留意,所以才更納悶。


    “張謇,想必你是知道的。”黃思永見白景杉點了點頭。“上一科,翁同龢就想點他會元,可惜陰差陽錯,點了別人。這一科潘祖蔭也想點他會元,可惜又沒點中。”


    “還能這樣玩麽?那這科舉還有何意義。”白景杉都被驚到了。


    “因為他身負若大的名望,所以很多人都想拉攏他。”黃思永看著白景杉笑著說道。“你也身負名望,你以為沒人這麽對你做麽?仲山兄是會試的同考官之一。”


    “你也不需要會元的名頭,所以事情自然好辦的多。”黃思永看著白景杉繼續說道。“殿試的時候,除了前十名的卷子交給皇上點三鼎甲,其他排名大多一樣。你也在這十名裏,不過你是第十名!原本的第一是文廷式、第二是吳魯、第三還是吳蔭培。皇上不知為何調整了文廷式和吳魯的排名,而且第三直接點了你,所以吳蔭培隻能屈居二甲頭名。”


    “我搶了吳蔭培的探花?”白景杉指著自己說道。


    “可以這麽說。”黃思永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麽會試和殿試的排名差距這麽大麽?”


    見白景杉搖了搖頭,黃思永耐心的解釋起來。


    “吳魯和為師的出身都一樣,都是拔貢官。為師查了一下,十四年鄉試中舉之前吳魯已經一步一步從七品官考取了軍機章京。和你老師我當年一樣。十五年會試不中,今年就中了。


    身為京官,對於何人出任主考副主考,自然一問便知,而且久在中樞,對這些高官的行為偏好、文風更加熟悉。對症下藥,自然能高中。”


    “咱們再說一說文廷式,嗬嗬,這位的背景更加深厚。”黃思永看著一副傾聽模樣的白景杉低聲說道。“文廷式不僅在去年考取中書第一名,而且之前來京之後,他在戶部侍郎長敘府上做教習,教導長敘的子女功課。文廷式考取中書能得第一名,也是翁同龢和汪鳴鑾聯手造就的。”


    “清流、帝黨、事務官!”白景杉說了一句。“或者也可以把我看成後黨、清流。”


    “嗬嗬,這迴明白了吧!”黃思永笑著說道。“要說學問,比你們強的不是沒有,但是之前我就說,會試以後考的不完全是學識了,聲望、背景、人脈哪一點都會影響殿試的成績。”


    “還是老師您看的透徹!”白景杉佩服的說道。


    “看到的多了,所以為師對你有信心。不過為師也沒想到,皇上真會點你中三鼎甲之一。”黃思永感歎道。


    “那您覺得皇上會是何意,或者這裏麵有沒有太後的意思?”白景杉猜測的問道。


    “這個就不知道了,而且翁同龢這幾科極力拉攏年輕一代。”黃思永皺眉的說道。“之後怕有爭權之事!不知道翁同龢之後會不會盯上你!”


    “我這剛把戶部的事捅出去,不會讓翁同龢誤會什麽吧!”白景杉問道。


    “翁同龢才到戶部多長時間,他不會為了這個事對你發難,可能感謝你還來不及呢!”黃思永也思索了說道。“就怕他認為你這是在幫他爭權!”


    “唉,我就是欠兒。想著為國為民,不免還是陷入這朝堂的漩渦。”白景杉懊惱的說了一句。


    白景杉身為探花一定會被授予正七品翰林編修的,關家老爺子這麽多年,也是這個差事。這個差事除修史編書外,就是觀政。學習各部衙門如何執政,學習內閣如何處理公文。當然也可有可能被派到各地“采風”,也就是到各處遊曆。


    之後有機會可能外放到地方上為知府或直隸州的知州,不過這個要看各省有沒有缺額。現在大清的官員太多,候補的官員一大堆,而且哪怕這邊有了空缺,也得有人保舉你能放實缺。


    因為有些候補官員直接就是捐官出身,翰林院外放的候補官員比這些捐官還能好很多。因為自己的座師大多是朝中高官,還有同鄉、同年幫襯。


    有句話不是說麽:“朝中有人好做官”。


    翰林院還有一條晉升之路,就是充任各地鄉試考官,或者充當各省的提學官。總之從七品一躍成為四品高官,這個過程沒有十年都不用想。


    張之洞也是探花出身,可是從正七品翰林編修到出任從四品翰林院侍讀學士,用了十七年(1863-1880)。之後因為上書得到慈禧太後的重視,才能平步青雲一年之內連續升遷。完成了由從四品翰林院侍讀學士晉級到從二品內閣學士的奇跡。


    第一條路可以算是事務官的路,有機會在地方上一展所長,但是晉升之路艱難異常。第二條路可以算是清流官要走的路,雖是通天之路但是仍然需要大量的時間。而且不必為了升遷鑽營,隻要養望,提升自身學識就行,主打的就是一步一個腳印。


    當然這兩條路都是對於大部分人來說要走的路,對於白景杉來說,他還有一條路可以走。


    “老師,莪要是不走傳統的兩條路,要是直接出洋留學呢?”


    麵對白景杉的提問,黃思永不由陷入了沉思,突然黃思永一拍雙手。


    “對於你來說,出洋應該是現在最好的選擇!別人是科舉無望才出國,類似你中慧師兄,他雖然聰慧,但是舉業一道實在沒有天賦。”黃思永越說越覺得這條路正確。“你出去四年迴來虛歲也才18,運作一下升任個正五品應該沒什麽問題。在之後是走外放一地知府還是走補六部侍郎的路,就看你自己怎麽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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