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比賽開始了五分鍾,比分依然沒有拉開太多。


    王誌文和楊聰盡管在進攻上占有絕對優勢,但是四中的內線發揮得實在是太好了,他們站樁式的進攻收效非常不錯。胡亮與郭曉冬都不是那種特別強壯的內線,但是看得出來他們在內線攻擊方式上下了很大苦功。


    陳傑在防守胡亮的時候,胡亮往往是背打、轉身過人、切入內線上籃,此時郭曉冬就負責擋人和籃板,職責明確;而如果陳傑提前阻斷了突破路線,胡亮可以使用勾手,命中率幾乎達到了80%左右。當然,這不能說明胡亮究竟有多麽厲害,反倒是***出了遊騎兵陣容上的缺陷。


    實際上,大前一直是遊騎兵最為薄弱的一環。張雨來作為主力大前,防守能力向來偏弱,協同防守的意識也不太好,這一點和陳傑不相上下;隻是,他的攻擊意識好,而且投籃很準,能夠成為進攻時的一個可靠點。


    而鄧亮在對郭曉冬的防守上也是相當吃力,畢竟身高相差太大,而且郭曉冬屬於四中的第二得分點,先‘交’給胡亮進攻,如果鄧亮有協防胡亮的動作,那麽郭曉冬就有進攻機會。


    所以,場上出現了這樣的局麵,遊騎兵的攻擊力確實強大,王誌文、楊聰無人能防,不過四中的兩名內線在進攻上也同樣如此。雙方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位置互爆,誰也不能遏製誰。這讓遊騎兵們都感到相當焦急,士氣頓時有些跌落。


    現在的比分是38:37,六中僅僅領先1分。這與昨天的比賽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這時,程飛忽然有些便意,他站起身來,吃力地擠出人群,匆匆去找廁所。一路上幾乎都是小跑著去的,因為心裏記掛著比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已經憋了很久。剛一感覺到,就有點撐不住了。


    解決完問題,程飛一身輕鬆,提起‘褲’子,剛一過身,馬上就意識到不對了。


    男廁所的小便池‘門’口,不知什麽時候站了幾個人。那些家夥顯然不是來方便的,他們清一‘色’穿著四中的天藍‘色’校服,把手‘插’在‘褲’兜裏,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程飛。一眼看去,誰都知道他們是小‘混’‘混’,雖然比不上葛洲壩職高那些家夥,但是流裏流氣的樣子卻是一個模子。


    程飛第一個反應就是:剛才出來的時候被盯上了,這些人肯定是胡亮叫來的。


    他臉‘色’鐵青,雙手握成拳頭,腦海裏不斷地閃過各種念頭:看來打一架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是比賽那邊怎麽辦?不行,這一定是胡亮認出我來之後,安排過來的人,他是因為我和餘靜的關係所以想教訓我一頓。天哪,我程飛要在這個廁所裏麵打有生以來的第一架?而且還為一個不值得的‘女’生?真丟人!


    在程飛的心裏,對餘靜的好感頓時‘蕩’然無存。以前放假的時候,餘靜經常夜裏兩三點鍾給他打電話,他問為什麽這麽晚,餘靜每次都搪塞說在朋友家玩得忘了時間。這件事情發生後,程飛才想起,有時打電話的時候,背景相當吵鬧,十有八九是迪廳或者溜冰場。


    在那個年代,時常去迪廳、溜冰場的學生,基本都是問題少年。那裏是最為‘混’‘亂’、最為程飛所不恥的地方。難怪餘靜不願接受程飛做她男朋友,原來她早已有了男友,早已與一幫不三不四的朋友廝‘混’在外……


    程飛不願再往下想了,他突然撕扯頭發,大吼一聲:“啊——”


    一場醉生夢死的青‘春’戀情,竟要如此無情慘淡地收場嗎?


    這一叫太過突然,倒把‘門’口站著的那幾個人嚇了一跳,有個學生甚至後退了幾步。他們都警惕地看著程飛,繼而又故作輕鬆地笑了起來。


    “嗨,哥們,”有一個家夥‘操’著純正的宜昌話說道,“不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吧?要不要把你送到三醫院(宜昌的‘精’神病醫院)去,啊?”


    程飛籲了口氣,捋捋頭發,徑直往廁所外麵走去。


    “等一哈兒,”那人伸手攔下程飛,“我們幾個有話想問你。”


    程飛停下腳步,沉默不語,冷冷地盯著前方。


    “你是葛六的吧?”那人問道,“會不會講我們宜昌話?”


    程飛瞟了他一眼:“什麽意思?”程飛從小就講普通話,不會任何地方的方言。


    那人翻了翻白眼:“聽到這口音沒?兄弟們。”其他幾個人也都冷笑著點點頭,“葛洲壩來的兄弟,咱們自然要好好招待一下。”說著,那人把手搭在程飛的肩膀上。


    “把手拿開,”程飛努力按捺著心中的怒火,咬著牙說道,“那個叫胡亮的,有本事就自己來,有話當麵講清楚,我不想和你們打架!”


    “胡亮?”幾個四中學生都愣了一下。他們相互使了個眼‘色’,突然間一齊衝了上來,伸手就要把程飛推進廁所去!


    換作別人,估計不但要被推進去,說不定還要摔個四腳朝天。可是程飛在張老頭的防守訓練下,反應速度相當快,一閃身竟然避開了兩三個人的手!隻有一個家夥推到了程飛,而且還推偏了位置!


    他們一個踉蹌,程飛趁機推開一個學生,邁步就要走出去。


    這些家夥登時惱羞成怒,他們嘴裏罵罵咧咧的,拉住程飛的胳膊,有人一拳就打在程飛的臉頰上!這一拳算不上很重,但是程飛第一次挨打,硬硬的骨頭接觸到顴骨,疼得程飛呲牙咧嘴,他還沒緩過來,又有人朝他肚子上給了一膝蓋!


    程飛當即彎下腰去。他隻覺得眼冒金星,腸胃都在翻騰,似乎有什麽粘稠的液體流到了嘴巴上。那幾個四中學生一邊囂張地罵著“葛洲壩的懶子”,一邊拳打腳踢!


    “是不是想死!”程飛像一頭發怒的獅子,突然‘挺’起身子,右手一個擺拳,結結實實地打在其中一個家夥的腦袋上!這一拳的力道之猛,不但出乎他們的意料,連程飛都沒有想到!


    那人剛罵了一半,立時閉嘴,叫都沒有叫一聲,整個人竟然橫著飛了出去,“啪嗒”一下摔在了小便池的旁邊,滿身沾的都是汙穢肮髒的液體!


    他呻‘吟’著,四肢胡‘亂’疤動,一時間竟然站不起來。


    那人的幾個兄弟見這種狀況,瘋了一樣地打程飛。可是程飛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他的周身,幾乎沒有什麽感覺。他隻覺得這麽多天以來,全部的鬱悶、憤怒猶如爆發的火山,轟然炸開!


    他揪住其中一個家夥,舉拳猛打那人的腦袋。大概是程飛兇狠的模樣和玩命的架勢徹底嚇得對方傻了眼,那人隻顧護著頭,一個勁兒地“哎喲”叫著,還時而喊著“別打了!別打了!”


    旁邊打架的人也都不再揮舞拳頭,想拉開程飛,可是程飛完全失去了控製,像一頭狂暴的野獸,出拳如雨,一拳一拳,打得那人直喊娘!


    “別打了!”一個細膩的嗓音忽然喊道。那不是男人的聲音。


    那幾個四中學生停了手,程飛聽見他們在說:“不是我們要打他,是他在打我們!”


    “放屁!”那‘女’孩子的聲音相當尖利,頗有一番氣勢,“我還看不出來,你們這麽多人欺負一個人,丟不丟人!”她說的也是宜昌話。


    “臭婆娘,少管閑事!”幾個四中學生雖然嘴硬,但是明顯氣勢弱了很多。摔倒在裏麵的爬了起來,被程飛揪住的家夥也掙開了,他們狠狠地瞪了程飛一眼,灰溜溜地跑開了。


    程飛這才感到一陣無法形容的疼痛襲來,接著便是無邊無際的疲倦。他晃了晃身子,差點倒了下來。忽然有一雙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昏沉之中,程飛看了看那‘女’孩。一張焦急萬分、清純可人的麵龐出現在眼前。她毫不忌諱地扶著程飛,換作普通話說道:“你是葛六校隊的吧?感覺怎麽樣?你流了好多血!”


    程飛低頭看了看身上,罩在籃球服外麵的衣服果然染紅了。


    “還好,還好!”那‘女’孩仔細檢查了一下,鬆了口氣,“隻是鼻血。我扶你到醫務室去!”


    程飛任由那‘女’孩領著,暈暈乎乎地走到了四中的醫務室。路上幾乎沒遇見幾個學生,可笑的是,連學校醫務室都是空無一人。這場比賽的吸引力之大顯而易見。


    ‘女’孩很熟練地幫助程飛清洗傷口,又在他的太陽‘穴’抹了點酒‘精’。程飛很快就恢複了‘精’神。他身上沒有受傷,隻是流了不少鼻血,前‘胸’後背有些隱隱作痛,而且剛才打的那一架實在太耗力氣,程飛真想好好地躺著休息休息。


    但是,比賽,還有比賽。


    程飛吃力地站了起來,嘴裏說道:“我必須去球館……謝謝你了!”


    ‘女’孩趕緊扶著程飛,用普通話說道:“剛才那些小子真是太過分了!我肯定要跟學校教導處報告這件事情!我聽說,他們經常在街上欺負葛洲壩的人!”


    “什麽意思?”程飛一時沒鬧明白,“欺負葛洲壩的人?”


    ‘女’孩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找你麻煩?”


    程飛愣了一下,點點頭,繼而又搖了搖頭。


    “看來你不常來宜昌玩,所以不知道規矩,”‘女’孩頗為遺憾地說道,“葛洲壩和宜昌的學生曆來就是死敵,誰看誰都不順眼。宜昌的學生要是去了葛洲壩,挨打;葛洲壩的學生要是來了宜昌,一樣挨打。他們一聽到你講這種普通話,就要教訓你……”


    程飛笑了笑,說道:“什麽‘亂’七八糟的規矩?你說的都是‘混’‘混’。”


    ‘女’孩也笑了,“是啊是啊,你看,我就沒有打你的意思。”


    這段時間以來,程飛第一次有這樣輕鬆的感覺,他甚至很想把自己和餘靜的事情講給眼前這位‘女’孩聽,但又不得不克製。他從來沒有把心中的憂悶講給任何人,隻是默默地糾結、承受、胡思‘亂’想……


    他們一路隨意地講著,程飛覺得體力和‘精’神都恢複了很多,直到擠進了人山人海的球館,程飛表示他要到球隊那邊去了。‘女’孩笑著說:“那我就不過去了,否則四中的人還以為我是叛徒呢?對了,我叫李雪琴,你呢?”


    程飛笑道:“程飛。”


    “程飛,”李雪琴若有所思,“好名字!乘風而飛!”


    程飛微微一怔。他記得在小學的時候,老師曾經布置日記的任務,有一次讓學生們寫下自己姓名的含義。為此,許多孩子都迴去問父母,程飛當然也沒有例外。那個時候,他和父母的關係還沒有這麽僵。他記得很清楚,父母很幹脆地告訴他,程飛就是取“乘風而飛”的意思,正所謂“好風憑借力,扶搖上九天”。


    沒想到,這個李雪琴竟然一語道破了程飛名字的含義。這讓程飛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當真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


    ******************


    辭別了李雪琴,程飛終於迴到了座位。對於剛才的事情,他沒有做過多的解釋。畢竟在別的學校打架是很不光彩的,程飛不希望把這件事情鬧得太大,尤其是比賽最要緊的時候。


    此時,比賽已經到了第三節,而張教練依然沒有出現。


    比分膠著在59:61,遊騎兵這時還落後2分。現在在場上的隊員是王誌文、劉俊鋒、李琳、張雨來和陳傑。


    張平亞‘交’待王寶江的是,利用小組賽的機會,多多鍛煉隊伍,多嚐試各種陣型,為晉級之後的比賽做準備。但是四中的實力確實出乎意料之外,遊騎兵使出渾身解數,就是不能拉開比分,而籃板球和防守上的失利,導致比賽漸漸朝四中那邊傾斜!


    就連王寶江,臉‘色’都掩飾不住焦急。


    雖然輸一場比賽也許影響不了成績,但是很可能陷入被動。而且,誰也不想輸球。


    胡亮早已拿下了30分,在場下休息,為第四節蓄力。郭曉冬第三節打了一會兒,也下去了,但是遊騎兵依然沒有起‘色’,劉俊鋒今天發揮失常,數次投籃不中,而四中借著剛才的氣勢,替補球員竟然也發揮得相當不錯。


    第三節比賽結束時,比分65:68,遊騎兵落後3分。


    那邊,胡亮伸展拳腳,準備登場,郭曉冬也走上球場。這兩名具有身高優勢,且手感柔和的王牌內線,再次引起了場內的一陣歡唿。


    他們就是四中的希望之星!


    “程飛,”王寶江喊道,“你打第四節!”


    程飛站起身來,走到場邊活動。胡亮看到了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然後便以極其漠然和蔑視的眼神直直地盯著。程飛滿腔的怒火都在燃燒,迴敬以冷酷的眼神。


    你那卑鄙的舉動我知道,程飛心想,既然你不願出麵,咱們就球場上決勝負!


    “程飛!”楊聰走到他身邊,說道,“我們要拿下這場比賽!”


    “當然。”程飛淡淡地說道。他們與王誌文、張雨來、鄧亮站到一起,五隻手‘交’疊,五張嘴同時高喊:“六中必勝!”


    葛洲壩六中的拉拉隊也高聲大喊:“六中必勝!”


    程飛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程飛加油!”


    一時間,他恍然以為是餘靜,立刻四下尋找,卻看到了一張不太熟悉的臉龐。李雪琴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微笑著說道:“我給你加油啊,好好打!”


    程飛掩飾住失望的情緒,勉強笑了笑:“謝謝!”


    遊騎兵最常用的陣容終於站在了球場上,但是,大前的漏‘洞’和中鋒的弱勢,依然無法彌補。不過,王寶江的心裏感到一陣安慰,他不知為何,看到程飛上了場,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仿佛比賽的勝利就握在手中似的。


    每次程飛上場,遊騎兵就完全煥然一新,仿佛變了一支球隊。


    如同六中校隊的許健,有他,沒他,截然不同。


    這就是核心與王牌的價值所在。


    但是王寶江並不知道,他眼中這張可以依靠的王牌,此刻卻有點問題。


    程飛上場後,稍稍跳了跳以活動身體,但是馬上感到‘腿’腳發軟,雙臂無力。這一定是剛才打架所帶來的影響,程飛心想,這下糟了。原本體力問題基本解決的程飛,如今再次麵對體力難題。而這是最為關鍵的第四節,他之前休息了三節時間,如果這個時候表現出體力不足的樣子,豈不是讓隊友失望,讓對手嘲笑?


    楊聰發現程飛的腳步有點軟,繼而臉‘色’也有些蒼白,忙問:“怎麽迴事?你病了?”


    程飛搖搖頭,低聲說道:“剛才和胡亮的人打了一架……”


    楊聰“啊”了一聲,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程飛打架,簡直是難以置信!但楊聰想起剛開始比賽時,那個胡亮瞧程飛的眼神,就立刻明白了。看來胡亮是夠卑鄙的,早有預謀把葛六的王牌幹掉了,這樣才能確保四中贏得勝利!


    程飛籲了口氣,淡然說道:“沒關係,他們休想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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