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仲春,氣溫逐漸升高。


    楊臨吃過飯就出了門,準備去西市買幾個特殊的——人。


    這個時代人口買賣是合法的,不過必須去專門的人市、牙儈,私自販賣可不行。


    去西江府的路程不近,估計有個兩三千裏,路上可能會遇見各種山賊、反賊等等,隻身趕路會很危險。


    所以他打算買幾個青壯帶著。


    至於雇人是雇不起的,貴又貴,不熟悉的人也會有風險,這年頭信譽已經大打折扣了。


    奴仆就劃算的多。


    雖然奇怪,但太後送來的一百兩銀子真是雪中送炭。


    西市是長京城最大的交易市場,各類商販往來絡繹不絕,甚至還有西域來的胡商。


    問完路,楊臨徑直去了人市,裏麵非常大,足有十幾間屋子。


    管事的叫楊大頭,是一個略顯肥胖的中年人,看麵相腮骨橫突,眉低壓眼,給人一種精明狡猾的感覺。


    “這位公子,怎麽稱唿?”


    雖然看楊臨穿得很樸素,但他依然笑臉相迎,十分熱情。


    畢竟來買仆人的都有一定身份,保不齊有人就喜歡裝低調呢,他曾經就吃過這個虧。


    “我姓楊。”


    “哎喲楊公子,你我還是本家呢,在下也姓楊,您叫我一聲老楊就行,來我這您就來對了,想找什麽樣的人都有。”


    楊大頭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四周的房屋,裏麵關著都都是奴仆。


    楊臨邊走邊看,看到一間屋子裏,一個中年女人正在教導十幾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各種禮儀。


    見楊臨駐足,楊大頭嘿嘿一笑,露出了猥瑣的笑容。


    “楊公子眼光真好,這些個女子可都是二八芳齡,懂規矩更懂男人,還隻要這個數!”


    楊大頭伸出了四根手指。


    “四兩?”楊臨下意識說道。


    楊大頭嘴角抽了抽,“楊公子可真會開玩笑,這都是一等一的貨色,原本五十兩,給楊公子算四十兩。”


    楊臨倒吸一口涼氣,這麽貴的嗎?


    實際上四十兩也不算貴,這都是專門挑選出來並調教好的,一般是富貴人家買去當侍妾,或者送禮。


    “我要買幾個青壯,最好是有家室的,你這有沒有。”


    “有家室的?”


    楊大頭略微思索了一會兒,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還是這位公子會玩呀。


    “有有有,楊公子跟我來。”


    楊臨沒理會楊大頭怎麽想,他買帶家室的純粹是為了安全考慮。


    單身男子隻需要顧自己,但有老婆孩子的不一樣,有牽掛就有了軟肋。


    就像老板罵剛畢業的大學生一句,大學生能懟他十句。


    但三十歲的牛馬受了氣,他敢說個不字嗎?身後一大家子要養的。


    牛馬們無非是嘴炮兩句,晚上躲起來抽悶煙,第二天還接著幹。


    其實帶家室楊臨也不虧,畢竟做飯洗衣也需要人,孩子從小培養,以後也會更加忠誠。


    “這年頭啊,好多地方都遭了災,流民遍地都是,為了活命,全家一起賣身為奴的不在少數,人一多連價格都不如往年了。”


    楊大頭一邊念叨,一邊打開了一間房屋的窗戶。


    楊臨仰頭望去,髒亂的屋子裏麵紮堆了幾十個人,男女老少都有,基本都是以家庭為單位抱成一團。


    楊臨指了指兩個相對比較健壯,麵相也比較老實的男人。


    都是夫妻倆帶一個孩子,一個是男孩一個是女孩,大概七八歲左右。


    “他們兩家多少銀子。”


    楊大頭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本來單賣要三十八兩,包圓一共收您三十五兩,實在價錢,概不還價!”


    楊臨微微點頭,他來的時候簡單了解過,壯漢和美婢最貴,要八到十五兩。


    楊大頭給的價格還算合理。


    “我要了,楊管事,這人是怎麽迴事?”


    楊臨剛答應下來,眼角的餘光看見隔壁類似豬圈的草棚裏還躺著一人。


    那人渾身破爛,雜亂的頭發掩蓋著臉,最為醒目的是他腿上的一道傷疤。


    楊臨看得出來,那是箭傷。


    他看過同村從戰場幸存下來的傷兵,就是這樣的箭傷。


    聽楊臨問起,楊大頭突然氣憤起來。


    “他呀,每天跟個爛泥似得,打罵都沒用,還是個瘸子,大半年了問都沒人問。也就是我心善,每天給他一個餅吃,換別人早就把他埋了,浪費糧食。”


    “楊管事知道他的來曆?”楊臨突然有些興趣。


    腿前麵中箭,肯定不是逃兵。


    “去年就在我這了,聽說是北邊下來的罪將,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楊大頭如實說道。


    去年北邊,難道是遼河之戰?


    楊臨眼睛一亮,連忙說道:“他多少錢?”


    “楊公子您真的要買他?真要的話,我隻收一兩銀子的夥食費。”


    楊大頭一直想處理掉他,但餓死他良心又過不去,有人接盤簡直不要太開心。


    “行,那我一並要了!”


    楊臨確定地說道,直覺告訴他這人並不簡單。


    隨後楊臨便跟著楊大頭去交錢辦手續,一共花了三十六兩銀子。


    兩個青壯一個叫張雷,一個叫趙川。


    一出來就對楊臨感恩戴德的,被買走也是好事,在這裏生活簡直生不如死。


    唯有草棚裏的男子,始終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要不是看他胸口在起伏,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辦完手續楊大頭就走了,楊臨獨自來到草棚旁。


    仔細看了看,每天隻吃一張餅還能有這樣的身形,可見此人的底子非常好。


    “你參加過遼河之戰?”楊臨試探性的問道。


    男子身體突然一顫,但還是沒動。


    “我聽說你們敗得冤枉,要不是糧草不濟,金人越不過遼河一步。”


    男子還是沒動靜。


    “身為軍人,沒有馬革裹屍,卻在這當奴仆苟且偷生,你對得起前線死去的將士嗎?”


    男子還是沒有動靜。


    楊臨皺了皺眉,激將法都不管用,看來此人的心已經死了。


    “聽好了,我隻說一次,我乃廣元縣縣令,跟我走,三年內你必能再上戰場,且將來我和金人必有一戰,無論金人還是大周,你若想報仇,就跟上。”


    說完,楊臨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走。


    然而第二步還未踏下,身後便傳來一道滄桑且有些虛弱的聲音。


    “長林軍勇字營校尉,李劍,拜見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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