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雨下了很久。


    雨勢忽大忽小,雨點拍打在窗戶玻璃上,下墜,跟下方雨點匯成小溪,在玻璃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痕跡。


    寧婉掛了電話沒走,繼續靠在窗簾邊上,看著濺開的雨花發怔。


    一不留神,原來已經過去七年了。


    邁巴赫靜靜停駐在樓下,黑色與夜色融為一體。


    霍今安坐在車裏,眼睛發紅,整個人隱在陰暗。


    這是他第二次停在這個地方,今天的空氣不甜,又冷又澀。


    心髒太難受了。


    他抬眸,透過車窗,透過雨幕,凝視上方窗邊那道模糊纖影。


    像窺視獵物的野獸,瘋狂與占有欲,在他眼底交替翻湧。


    他兩手死死扣住方向盤,才能勉強克製自己,什麽也不做。


    不管是17歲的霍青城,還是30歲的霍青城,骨子裏都是個瘋子。


    可不管是17歲的霍青城,還是30歲的霍青城,想捧給寧婉的,都是生長在晴空下的向日葵。


    霍今安用力閉眼,再睜開,眼底恢複理智。


    他給崔航發了條信息。


    隨後致電秦翰。


    “紀年拿走的兩億美金,讓他吐出來。”


    “另外,斬斷所有紀家能從霍氏得到的好處。”


    ……


    二十五日,陰雨綿綿。


    蓮花山墓園似也染上了秋的蕭索,空氣裏彌漫清冷。


    兄妹倆找到爸媽合葬的墓地。


    寧婉把花束放到墓前,寧亦在旁邊蹲下,沉默地從袋子裏拿出紙錢香燭。


    “七年了,媽媽笑得還是那麽好看。”寧婉用帕子擦掉墓碑相片上的雨滴,露出照片中男女麵容,“爸爸還是那麽年輕。”


    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女,臉上雙雙帶著笑,看人的眼神給人感覺很舒服,柔軟溫和。


    是對性格很好的夫妻。


    寧亦低著頭,一袋子東西就那麽點,他好像忙不完,“那當然,咱家最帥的老頭,最漂亮的大美人。不然能生出我這種頂級貨?”


    寧婉告狀,“爸,媽,看看你們兒子,從小到大都這麽自戀,他臉皮肯定是咱家唯一變異的。”


    “寧小婉,當著爸媽的麵就敢不敬長?”寧亦也告狀,“看看,仗著有你們在,有恃無恐了,都是你們慣的。”


    兄妹倆當即就嗆上了,嘰嘰喳喳的,趕跑了這方天地的淒冷,染上熱鬧。


    從墓園出來,兩人身上衣衫都被雨絲洇濕了一大片,發絲上全是細密雨珠。


    上了車,一個立刻拿起紙巾,一個立刻拿起抹布,齊齊把手伸向對方腦袋。


    跟報仇似的,立誌要把對方腦袋搓成獅子頭。


    “哥臉皮變異?嗬!告狀精,收拾你!”


    “說我不敬長,你才不愛幼!晚上你別做夢,做夢爸就拿鞭子抽你!”


    “靠,寧小婉,你拿塊布搓不行?我頭上全是紙屑了!”


    “你的抹布擦鞋的,我一頭都是你的臭鞋味你怎麽不說!”


    迴到家,打開門,喬若棠聽到動靜正好從沙發上起身。


    看到兩人模樣,她環手挑眉,“喲,寧伯伯跟伯母知道他們生了倆黑毛獅王嗎?”


    說完她走近了,伸手在寧亦頭發上捋了下,“嘖嘖,好大塊的頭皮屑,患的重度脂溢性皮炎?”


    寧亦,寧婉,“……”


    喬爸喬媽都不是嘴毒的人,怎麽生的女兒這麽毒舌?


    隔代遺傳?


    “別杵著了,先捯飭幹淨了,趕緊出來吃飯,我媽讓我送過來的,免得你倆又點外賣胡亂對付,她說外賣不健康。”


    甩倆挫貨一個大白眼,喬若棠轉頭去擺飯菜,“你倆更像親生的,我都快成了專門跑腿的丫鬟了。”


    倆挫貨姿態卑微,各自鑽進房。


    吃人嘴短。


    等兄妹倆弄好頭發換好衣裳出來,桌上飯菜已經全部熱過了,散著融融熱氣。


    三菜一湯,不算豐盛,但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有寧婉愛吃的紅燒排骨,有寧亦愛吃的魚香肉絲,一條清蒸鱸魚,一盅冬瓜海帶湯。


    帶著長輩的關愛,濃濃切切。


    “快吃啊,愣著幹嘛,待會飯菜又涼了。”


    喬若棠催促了聲,拉張凳子在餐桌前坐下,興致勃勃,“快點吃,我有好消息要跟你們說!”


    寧亦很快恢複如常,拿起碗筷大快朵頤,“你能有什麽好消息?嫁得出去了?”


    “吃你的飯別亂吠。”喬若棠搓搓手,鄭重其事從外套衣兜裏掏出份報紙,嘿嘿嘿的笑,“我家老頭不是愛看報紙麽,尤其喜歡追南城日報。”


    說著她晃晃折疊的報紙,神秘兮兮,“這兩天他看到不少好消息!”


    “霍氏集團那個ai偵測簡直牛逼壞了!修複影像功能我稱它一句無敵!怪不得國外那麽多大公司搶著買這個技術!”


    “聽說隻要有影像,不管再模糊,都能用這個軟件做到最大程度的還原、抓取、匹配!”


    “警局那邊最近靠著這個軟件偵測,把好幾宗陳年懸案給成功破獲!”


    “是不是牛逼!”


    打開報紙,她找出上麵的警方通告指給兄妹倆看,“我爸特地讓我把這份報紙拿過來,說給你們也看看!”


    “靠這個技術,說不定就能抓到七年前車禍的肇事者!”


    “小批,肇事逃逸!真相總有浮出水麵的時候!”


    寧亦嘴裏塞著的飯菜忘了嚼,搶過報紙,跟寧婉頭並頭,對著警方通告逐字逐句的看。


    兩人一下紅了眼圈。


    從墓園開始強忍的悲傷,這時候才爆發出來。


    不管時間過去多久,爸媽車禍的事,都是兄妹倆心頭撫不平的傷。


    平不了。


    當初爸媽出事,他們兄妹跑過無數次警局。


    可每一次得到的答複,都加深他們的絕望。


    那天晚上下的雨太大了,雨水衝掉了現場所有可疑痕跡。


    出事路段的路燈又恰好壞了,傾盆雨幕隔斷了馬路監控的攝取。


    到今天,足足七年,那起交通事故的卷宗,壓在檔案室裏恐怕早已積了厚厚一層灰。


    寧亦唿吸急促,鼻翼劇烈翕動,良久才啞著嗓子開口,“待會我再去警局問問!”


    寧婉根本說不出話。


    泡在無望裏太久了,陡然看見一縷光亮,那種感覺,像窺見了天光。


    隻怕一動,光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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