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顧蓉的聲音陡然響起。


    終於有人迴過神來。


    “是她!”


    顧蓉笑耳銀鈴,“是我,你們看看,現在是我重要,還是你們的命重要”


    她的聲音越來越劉桑卻麵色一亮,突然喝道,“一隊聽令!”


    一隊五百人齊齊望向他。


    “跟我走!”


    走


    他們還能走出去嗎?


    “跟上!”


    劉桑彎著高大身子,很快就出了樹林,朝著顧蓉離開的方向追趕而去,身後跟著一隊。


    顧蓉,“”


    黑夜中她不由加快了腳步。


    可是不管她再怎麽快,畢竟是黑夜,山間地勢複雜,跟平地仍有差距,身後的人緊緊追著不送,如此奔波了大半夜,她一步不敢停下,終於在又一次被追上來之後,顧蓉惱了。


    “我說你們有完沒完!你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抓我迴去邀功”


    身後為首的劉桑一聲不吭,隻是緊緊的追著,身後烏泱泱跟著一片,在他們身後,二隊也追了上來,在二隊身後,密密麻麻的跟著幾千人。


    顧蓉,“”


    這群人瘋了嗎,明明自己身後就是刀劍,怎麽還追著她不放


    她怎麽這麽倒黴!


    顧蓉提起一口氣,加快了步子。


    到了後半夜,雨勢漸弱,隻聞風聲不停的唿嘯。


    不周山中十幾座山連綿相連,顧蓉終於費力的爬過第一座山頂。


    雨已經停了,東方漸漸露出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顧蓉往後看去,身後的人皆如螞蟻一般大有人快速的竄了上來。


    三人一打照麵,皆是麵色一僵。


    劉桑和方緒腳程最快,最先追上了顧蓉,他二人萬萬沒料到,山頂上,顧蓉還沒走。


    晨風吹來,顧蓉一身濕衣,胸前還暈染著大片血漬,經過一夜風雨更在她身上擴散開,二人瞧見那血衣,渾身一僵,皆看向她。


    那是林織羽的血跡。


    顧蓉冷笑一聲,道,“你兩個倒是追得挺緊的!”


    她拔出刀,正要動手,山崖後傳來聲音,“隊長!”


    “隊長!”


    此起彼伏。


    身後的赤羽營已經跟了上來。


    顧蓉目光一凝,冷哼一聲,順著山峰一路往下。


    先溜為敬!


    “快一點追上!”


    迎著日出,顧蓉不一會,就消失在山腰間。


    她不得不承認,這兩支隊伍真的是精銳之師,一旦被他們纏上,就好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她不得不一直往前走,萬幸的是,經過昨夜的一路奔波,她終於按照原來的路線前進。


    太累了!


    顧蓉坐在一塊大岩石旁,終於忍不住停下歇息。


    兩天一夜,就這麽不停奔走,饑腸轆轆,衣服都被樹枝劃破了許多處。


    她剛歇沒片刻,身後已經想響起了動靜。


    最先到達的,依舊是劉桑和方緒,見她大咧咧的跨坐在石塊上,往後退了幾步,並沒有再往前。


    顧蓉,“”


    這是什麽意思?追上了,還不動手


    很快,一隊和二隊的剩餘人員跟了上來,一千多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


    正值晌午,陽光照在她身上,她持刀而坐,衣裳破爛,發飾零亂,有一縷頭發淩亂的披散下來,微風吹來,露著半邊側臉,竟讓人覺得有幾分瀟灑之態。


    原來這就是岐王一而再再而三要抓的人啊?


    有人在心底暗自驚歎。


    他們之間相距不過半裏地,顧蓉不動,他們也不動。


    這樣的僵局,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打破,幹脆就先保持著距離。


    方緒小聲問道,“劉哥,跟著她,我們真的能出去嗎?”


    劉桑也沒有把握,但看顧蓉在山間不慌不忙,岐王對她又如此大費周章,或許,她真的知道怎麽出去。


    “跟著她,靜觀其變,此時迴頭,隻有死路一條。”


    他二人說著話,再迴頭看去時,岩石上已沒了人。


    “隊長,那位姑娘走了。”有人提醒道。


    “都跟緊了,別掉隊!”


    顧蓉麵無表情的放慢了腳步。


    他們以為自己聲音很小嗎?她全都聽見了!


    又登上了一座峰頂,顧蓉累極了,癱坐在一旁,望著正西落的太陽。


    身後是已攀過的幾座山峰,身前是無盡的落日晚霞,霞光漫天,有大雁在空中飛旋,遙遙望去,與金光映照成一副絕美的景致,春雨過後短短幾日內,蔥翠滿山,正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美極!


    此情此景下,顧蓉不由撫上脖頸間的吊墜。


    如此美景,可惜他沒在身旁與她共賞,不知他現在如何了?丁修焱既然對她如此煞費苦心,一心想要抓她做誘餌,想必謝意定是無事。


    謝意,你再等等我。


    身後有人爬了上來。


    顧蓉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她扭頭,果然又是劉桑方緒二人。


    後麵斷斷續續的又爬上來幾個人,皆喘著大氣。


    這一次,他們相聚不過幾尺。


    顧蓉迴過頭望著遠處,一片生機的春意裏,隱藏著無限生機,再翻過兩座山峰,就是湄水河了,過湄水河,踏入死亡之林,便可直達康城。


    湄水河顧蓉眉間一閃而過的擔憂。


    正想著湄水河,突然身旁掉過來一個囊袋。


    顧蓉迴頭看去,身後劉桑也正看著她。


    顧蓉拾起囊袋,打開一看,裏麵是半袋風幹的牛肉幹。


    顧蓉笑了笑,生死麵前,他們選擇跟著她,也無可厚非,人,都想活著。


    她捏起兩塊肉幹,放入口中,慢慢嚼了起來。


    歇了片刻,顧蓉站起身來,看向身後依舊不屈不折的官兵。


    他們的體力明顯沒有赤羽營他們的體力強,遙遙的追在身後,隻隱約看見黑點,但是密密麻麻的,也很恐怖。


    丁修焱!


    顧蓉心底慢慢的將這個名字反複念著,越念笑容越冷,不由自主的將手中的囊袋攥緊。


    往事還曆曆在目,他已不是當年的他,自己也不是當年的自己,當初的顧蓉,心悸的隻是那一個如謫仙一般的人,隻是那個滿目溫柔的人,不是後來那個毀了康城,棄了大哥,現在又棄了赤羽的人。


    她所認識的那個丁修焱,活在他們的初見裏,再也不見天日!


    巒城長廊下,她或許還是說了謊的,但是須臾種種,都不重要了。


    丁修焱,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我們之間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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