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映射而來,就像一把利劍一樣,劈開了深沉的夜幕。


    顧蓉被他摟在懷裏,迎著風,噠噠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眾人策馬開懷大笑。


    謝意在她耳邊大喊道,“我們迴家!”


    顧蓉的心,熱烈而澎湃,再沒有任何時候能與此時比擬,就算很多年後想起這一刻,她仍然是氣血翻湧,被他的情意深深震撼,喜他愛她如此之重,撼他為她如此不顧一切。


    眾人出了嘉夕關,身後的鐵騎再不敢貿然追上,幾人一路通行,天色漸漸晚了下來,迴到駐紮的營地後,謝意將顧蓉安置好,這才去了主帳議事。


    顧蓉坐在這陌生的營帳內。


    春豐、夏迎、秋意、九冬、冬青、九月六人站在一側,恭敬的等她發話。


    顧蓉沉默許久,她想問的很多,譬如他們是怎麽找到她的,又怎麽知道她在嘉夕關的,可是她似乎猜到了所有事情,她不打一聲招唿就離開了帝都,在南地的路上定是被認了出來,春豐幾人猜到了她要去找謝意,一路尋來,又打探到她在東嶽,與謝意在一起,便前來嘉夕關迎她。


    “我們幾人的情誼,不是主仆,我很感謝你們這些日子的陪伴,隻是我要食言了……”顧蓉有些難受,可是有些話,還是要說,“我如今有了想要執手一生的人,我不能遵循諾言,帶你們迴山了,以後天高海闊,隨你們自由,我這些年所經營的酒樓、錢莊、暗閣、花樓……若是你們想要,我都可以分給你們。”


    “小姐……”


    “小姐這是要趕我們走?”


    顧蓉搖頭,她並非這個意思。


    九月笑道,“小姐以後這些話莫要再說了,我喜歡現在的日子,東南西北的賺錢,可比山上有趣多了,我想他們五人也跟我一樣吧,而且,我很是喜歡小翠的廚藝,要是就這樣走了,山上清湯寡水的,我會被憋壞的。”


    “小姐這些話就莫要再說了。”


    顧蓉眼眶濕潤,六人皆望著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片刻突然一笑,“這可是你們說的,以後誰要是敢走,我就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小姐這話未免太不客氣了,我六人雖然勝不了你,但是你也打不過我們六人聯手。”


    “冬青找打!”


    營帳內頓時穿出一陣笑語。


    “小姐饒命啊……”


    遠遠的傳來了號角聲,聲音高闊嘹亮。


    顧蓉斂了笑,七人步出帳,隻見遠處狼煙滾滾。


    東嶽集結大軍來襲,兩軍大戰,一觸即發。


    顧蓉道,“你們幾人去幫忙吧,不用管我,小心安全。”


    六人齊道,“是!”


    這一場北元和東嶽的戰役,規模比以往每一年都大,兵力比每一次都多,傷亡,亦比每一年的都重。


    不斷都傷兵被抬迴,不斷有人死在沙場上,不斷有人斷手殘腳。


    一將功成萬骨枯,世間多少太平都是士兵用命換來的,都是多少將領舍生忘死殺出來的。


    “快快快,這邊,抬進來……”


    “大夫大夫!”


    顧蓉殺過很多人,卻沒有見過如此鮮紅的血,熱而烈,豔而紅,染紅了整片大地,響起一片無聲的哀鳴。


    她現在終於能明白了當初父親為什麽死也要保全謝家,邊境安全二字,說來容易,卻不知用了多少鮮血才換來的。謝意身上,不隻是一個謝家,更是南地人民的砥柱,有他在,必不會讓東嶽鐵騎長驅直入,更不會讓邊境百姓家破人亡。


    血紅的晚霞在漸漸消退,戰場上累累屍體,冬日暮色中,紅色衣甲的步兵騎兵已經將東嶽逼到了主戰場之外的東邊,旗幟上的“謝”字尚依稀可見。


    這一場戰打了兩天一夜。


    蒼涼的號角聲驟然響起,瞬間穿透了每一個人的心。


    “勝了勝了!我們勝了!”


    贏了!


    顧蓉正在給傷員包紮,聽到勝利的號角,不由露出笑容,傷員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胸口受了刀傷,見到她笑,頓時有種說不出的安慰,“世子妃,我們贏了!”


    顧蓉點點頭,幫他剪掉多餘碎布,笑容輕鬆,“是,我們贏了!”


    打掃完戰場後,北元和東嶽開始談條件。


    顧蓉去了一趟邊縣。


    小鎮上,依舊四鄰和睦,鄉裏和諧,顧蓉扣開了劉常家的門。


    劉常不在家,劉姐開的門,見到她先是一愣,她眼力也是極好,許放又曾在書信裏說過顧蓉的事,當下就認出了她,“顧兄……顧不不不世子妃……”


    顧蓉被她接連轉口逗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時莞爾,道,“劉姐莫要取笑我。”


    劉姐喜道,“快進來快進來別站門口。”


    兩人說了半天的家長裏短話,眼見天色已晚,劉姐便留顧蓉留宿家中,顧蓉不便推辭,欣然應允。


    華燈初上,劉姐大展身手,做了許多飯菜,許放聽聞她來,從軍營趕了迴來,進門剛見她,就道,“顧姑娘。”


    顧蓉放了碗筷,笑意盈盈道,“許大哥。”


    “你可把我瞞苦了!”許放一屁股坐下,道,“總之平安歸來就好,別的客套話就不多說了,過幾日就是元宵了,你不妨留下來吃個飯如何,我們這鎮雖小,但是節目也不少,好玩得緊。”


    顧蓉點頭答應。


    新的一年已經到了。


    第二天一早,顧蓉幫著劉姐搭手幹活,忙完之後跟著劉姐去市集上買菜。


    “哎呀!”劉姐掂著大大小小的東西,懊惱道,“忘了買糕點!”


    她利索的將東西堆放在一旁,對同樣大包小件的顧蓉道,“姑娘你且等等,我去去就來。”


    顧蓉還未來得及點頭,劉姐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街上正有歡樂歌舞,鞭炮隆隆,慶賀這一仗的勝利,亦在期盼新年新氣象。


    正在等人間,身旁走近一名錦衣男子,對著顧蓉客氣的揖禮,問道,“姑娘,可是在等人?”


    那人生得頗為俊朗,一身衣物不菲,瞧起來像是誰家的公子,顧蓉點了點頭算是作答,並不理會他。


    不料那男子並不在意她的態度,又道,“姑娘,這等寒冷天氣,不若找個茶館坐一會,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顧蓉避無可避,隻得作答,“抱歉,我在等人。”


    男子緊接著道,“去茶館等也無不可,姑娘生的如此美麗,莫叫寒風吹壞了肌膚。”


    他囉嗦這些話,字裏字外皆有些輕浮之意。顧蓉已是不耐煩,正待發作,突聞身後有馬兒聲,她還未有動作,身後有人冷冷道,“不想死的趕緊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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