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步儒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戚仁明得意洋洋的冷笑;“老弟啊!當初若答應我的要求,何至於今天這地步。”


    步儒憤慨的說;“你是我嫂子之兄,為何這般陷害於我,須知舉頭三尺有神明,如此多行不義,必遭報應!”


    “哈哈哈,報應?子不言怪力鬼神,你現在跟我說報應?!讀書讀傻了吧你。”


    師爺去了不多會,就領了個商人打扮的老者迴來,那老者看了看瓷器,對張推官和戚仁明笑笑;“大人,這瓷器果真是宋朝的精品,如今在市場上極為罕見,最少價值一千兩以上,甚至更多。”


    “好!你可以下去了。”張推官揮揮手道。


    “步儒,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


    步儒雖然早料到這點,但此時聽到,還是很悲憤,臉色蒼白的閉上眼睛不說話。


    戚仁明大手一揮,道;“大人,我也不想為難他,所以不用多,隻需一千兩就行了。”


    張推官喝道;“好,果然是讀過聖賢書的人,豁達明理。那我現在判決,步儒即刻賠償戚仁明白銀一千……”


    “等等!”大堂外忽然傳來一聲斷喝,接著有一人走進來。


    梁捕頭站出來,指著來人兇神惡煞的道;“推官老爺在判案,你是何人膽敢來搗亂?”


    那人手抓一張手卷,道;“我是臨賀學衙的小吏,是大宗師派來的。”


    “大宗師派來的也不能擾亂公堂……”張推官聲音逐漸變小。


    那學衙小吏道;“放心張大人,大宗師派我來隻是下達一個文件,讀完就走,決不妨礙你。”


    “如此甚好!”


    張推官小小一個地方七品的小官,自然不敢和最少五品的京官,此時以欽差身份代天子來地方網羅人才的大宗師叫板。


    雖然工作上的交集不多,他的職責係統也不怎麽管得到自己,但人家畢竟是和省裏的大佬都是平起平坐的上司啊,麵子還是要給的,不然人家記仇,隨便和大佬說幾句,就讓自己仕途到此為止。


    那人看了看站著的戚仁明道;“你可是戚仁明?”


    “在下正是!”戚仁明畢恭畢敬的的折腰行禮道。


    大宗師對讀書人來說,就是一言決富貴的存在啊,是想拍而拍不上是馬屁。


    雖然不知道大宗師為何找自己,若是和如此貴人說上幾句話,恐怕秀才功名還有機會往上靠一靠。


    正在喜滋滋的想著,學衙小吏已經拿起一封告文念道;“古聖賢之微言大義,唯忠唯德,唯孝唯仁,教化千古。吾輩讀書之人,師此聖賢,更應嚴義律己,樹立楷模,然有敗類者戚仁明,於貞治三十七年秀才年考之時,送考官五十兩銀子行賄作弊……”


    戚仁明越聽越不對勁,聽到這裏時整個人臉色蒼白,到最後聽到小吏口中念出;“革去戚仁明秀才功名,永不可再考”時,整個人頓時癱軟在地。


    不但戚仁明震驚,張推官也愣住了。


    而師爺更是一臉震驚,他頓時在這裏看出了很多細節。


    那學衙小吏果然念完就走了。


    大堂安靜了片刻,張推官清了清嗓子,叫道;“現在本官判決,步儒即刻賠償……”


    師爺立刻道;“大人,不可,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剛剛在思考問題的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大人在下判決詞,所以來不及附耳,直接喊了一句。


    張推官疑惑的看著他;“剛剛不是已經決定下來了嗎?”


    師爺靠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


    張推官道;“可就算戚仁明被革去功名,對這案件也沒什麽影響啊,這是鄧家拜托的事。”


    “大人,提學官早不革晚不革,偏偏這個時候在大堂上派人過來革,表明了什麽?”


    張推官哦了一聲,隨即一拍驚堂木道;“本案暫存疑慮,容後再判,退堂!”


    一頭霧水的步儒被帶迴看押住所。


    這是官方提供的一個小房間,有人看守,不能隨便出入,但是家人送吃送喝的話,也不像送牢獄那麽多手續,基本一天三餐都可以送進來,而且書本被褥都可以送。


    且不說步儒帶著不解在房裏讀書寫字的事。


    戚仁明則完全不知道是怎麽離開推官府衙的。


    作為原告,他是不用被關押,失魂落魄的出了府衙,他看見六月中午的太陽有些陰冷。


    在門口站了一小會,茫然不知道要去哪裏的時候,見不遠官榜處圍了一群人,不知道在看什麽。


    他木然的、有些潛意識的走過去,以前他是最喜歡看這些熱鬧的。


    前麵被一群人圍著,若是早上,他會努力擠進去。但此時他似乎被抽空了,沒有力氣擠,導致有點看不清新貼上去的榜文寫著什麽,但是隱隱約約感覺和自己有關。


    “是大宗師張貼的榜文,革除一個秀才的功名!”前麵有人道。


    旁邊另外一個讀書人喊了句;“戚仁明?有誰認識這個人嗎?”


    有人迴答道;“不認識,應該是某些小地方的秀才吧。”


    這話讓戚仁明聽了想生氣,但又提不起這氣來。


    “居然行賄考官,活該他被革除功名啊,哈哈哈。”


    這些人不知道也不認識,他們嘴裏說著的人就站著背後。


    “大宗師來我們臨賀好幾天了吧,怎麽還不去省城?難道就是為了調查這敗類行賄的事情?”


    “我聽說大宗師這次打算從我們這裏開啟院試,可能過幾天就公布報名日期和開考日期。”


    “原來如此,院試不是都從省城開始的嗎?”


    “大部分如此,但不是絕對的,據聞最近三十多年來,有三次院試是從別的地方先開始的,這不奇怪。”


    “……”


    戚仁明的心中如一潭結冰的死水,他想離開這裏,卻不知去哪裏,耳朵卻潛意識的聽著以前很喜歡聽的小道新聞。


    若是以前,他這時肯定會接過話跟別人聊幾句。


    榜前不斷有人離去,又有人前來,把如行屍走肉的他擠在榜下。


    他忽然諷刺的想到;九年前自己也是在這裏看榜,這榜給他帶來了榮耀,如今又剝奪了他的榮耀。


    九年前看了榜,迫切的想戴著象征士子的生員方巾,襴衫迴家。


    如今看了榜,卻好想死在這裏,好怕迴家。


    天色漸漸昏黃,他穿過擁擠的街道。


    路過一家小酒館,他抬腳往裏麵走去。


    肚子是有些餓了,但又沒心思吃什麽,這個時候進來,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在是在做著一個噩夢。


    或許喝醉了,睡一覺這噩夢就醒了。


    叫了酒,他坐在一張靠牆的桌子上,兩眼空洞。


    這時一個陰沉臉的男子也進了小酒館,在門口暼了一眼獨坐在戚仁明,嘴裏浮起一個冷笑,然後走過去,在旁邊的桌子坐下,喊了一壺酒和兩碟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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