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大夫人撫著佟老爺的胸膛給他順氣,“阿沉年紀小,一時衝動不懂事罷了,兩人都有錯,但錯都有個頭。”說著便看向柳皓煙,“柳先生,阿沉年紀小,可你呢?你怎麽也犯糊塗?” 佟沉聽不得別人罵柳皓煙,當即就要起身,又被柳皓煙一把拉迴來,柳皓煙懂大夫人話裏的意思,他心裏頭也是這麽想的,他抬起頭來,“老爺,夫人,是我。我心胸狹窄嫉妒五姨太,一時情緒不穩鬼迷心竅,動了歪心思,正巧二少爺路過,是我不要臉,勾引他。二少爺並沒有對老爺不敬的意思,今天隻是一時衝動,我們…還沒有實質性的關係,老爺發現得正及時,二少爺還沒有犯錯。” “你他媽在說什麽!”佟沉第一次這樣大聲地同他講話,柳皓煙麵不改色打斷他的話,“二少爺對不住,是我害了你,但好在二少爺還沒犯錯,老爺寬宏大量,會原諒您的,對不住。” 不管真相是不是這樣,佟老爺和大夫人都希望是這樣,大夫人歎了口氣,“按著我們佟家的規矩……阿沉!”大夫人本想就此了結,卻被佟沉的舉動驚得大喊出來。 佟沉氣急了,平時的能言善道都被怒氣吃了個幹淨,他能做出的隻有行動。 他扣著柳皓煙的後頸讓他朝向自己,然後重重地吻在了柳皓煙的嘴唇上,借著柳皓煙吃驚的空檔,將自己的舌頭深入。 震驚到安靜的前廳裏針落可聞,他用力地吻出了聲響。 佟老爺雙手抓著椅子扶手,臉上的表情複雜扭曲,“逆子…你們…你們!” 佟順昌一口氣沒上來,眼珠上翻,倒了下去。 一行人衝上去扶佟老爺,佟沉放開了柳皓煙,而放開之後他才發現,柳皓煙在剛才,並沒有推拒這樣一個荒謬的吻。 柳皓煙看過來的眼神平和,他覺得,剛才那一大段維護佟沉的謊話,大概就是他們這段關係裏,他能做出的最後的推拒。 往後是風是雨,他再也做不到自己走了。 我迴來了~雖然我45章還沒寫出來,但我會努力恢複日更的!第44章 臘月的風從窗縫裏擠進來,又大搖大擺地打在每個人的臉上。大夫人掐著佟老爺的人中,張春芳沒動,叫人去喊醫生,佟越在佟老爺身側扶著他,佟平則是現在還沒到,估計是還在睡著。 沒等到醫生來,佟老爺坐下歇了一會兒便清醒過來,癱靠在椅背上,胸膛依舊起伏不停,“阿沉,最後一次機會,不要再犯糊塗。” 佟沉直視佟順昌充斥著紅血絲的雙眼,“爹,柳先生說的不是事實,我不是衝動。我就是喜歡他,我喜歡男人,我喜歡柳皓煙,我跟他已經發生了實質性關係,不止一次。” 佟順昌指著佟沉,食指顫抖 ,最終還是把手落到始終無法平複的胸膛,這個逆子,簡直要把他氣死。 被人戴了綠帽子這事兒已經夠憋屈夠氣憤,這罪魁禍首竟然還是自己的兒子。從前對佟沉這個兒子的疼愛,現在全轉換成了憤怒。 他自認為對佟沉的付出抵得過二姨太的死,也認為對柳皓煙不差。他把柳皓煙接進家門,給吃喝給住處,一次次容忍他的不懂事,有哪裏虧待人了? 他問心無愧,卻落得這樣一個局麵,如何能不氣。 “佟沉,你迴自己院裏。”佟順昌勉強平靜,手扶著桌沿站直身體,“佟四姨太,臘月染重病,正月,不治身亡。老楊,把四姨太關到柴房去。”整個北鎮佟家獨大,人命在錢財麵前不值一提,柳皓煙一沒官二沒財,“病死”在佟家也隻會得幾句有福沒命享。 佟沉當即站起身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要幹什麽?” 佟老爺再氣也還是對佟沉有些偏愛,下意識地想維護佟家的人,把汙名罪責都推到外人頭上,獨留佟家一個受害的善人形象。 可此時的佟沉給他一種和柳皓煙一樣的感覺,不識好歹,一次次把他的忍讓踩在腳底下,“你這是跟你老子說話的語氣嗎?” 他站起身,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抓著扶手把身後的椅子掄起來朝佟沉砸過去,方向偏差,椅子朝著柳皓煙的方向飛了過去。 佟沉眼疾手快,側身幫柳皓煙擋住了飛來的椅子,木椅摔在地上,斷了兩條腿兒。 “你還要替他擋?你知不知道你姓佟?你知不知道你是誰家的人!”佟順昌衝過來,撿起斷掉的椅子腿向著柳皓煙揮過去,“你這個賤人!骨子裏都是娼妓的脾性!”佟順昌瘋了似的,大夫人和佟越攔著他,佟沉則護著柳皓煙。 柳皓煙自知理虧,沒臉去爭辯什麽,真的挨了打倒減輕了心裏的罪惡。佟沉伸著手臂護著他,他就伸出手去,用手背護住佟沉的手臂。 佟順昌從剛才的昏倒就一口氣沒上來,現在更是唿吸急促,直到楊伯迴來說醫生到了,佟順昌才為著他大戶人家的臉麵停止了動作。 大夫人把佟順昌扶迴屋裏看醫生,“動氣傷身,老爺注意身體。今兒個晚了,剩下的就先交給我吧,您先休息,一切明天再說。” 佟老爺閉著眼點了點頭,大夫人交代好楊伯照顧好老爺,自己又出門去了前院。 佟老爺走了人也就都散了,佟沉甩了甩胳膊,低頭看見柳皓煙的手背被砸破了皮,滲著血絲,他捧著蒲公英似的把柳皓煙的手捧起來,“怎麽還是打到了,疼不疼啊?” 他赤著膊,胳膊和後背上的傷口也駭人至極,柳皓煙心疼又愧疚,“沒你疼。” 疼當然是疼,可是佟沉看柳皓煙眼神裏的溫柔隻覺得開心,“柳先生,你願意跟我走嗎?跟我走好不好?” “你想好了?佟家的錢,權,勢,你都不要了?” “從來都是你沒想好。”佟沉托著柳皓煙的手肘扶他站起來,給他捋好在爭執中被弄亂的頭發。 身後傳來腳步聲,佟沉下意識轉身把柳皓煙護在了身後,他後背的那些傷痕縱橫卻掩不住柳皓煙抓出的指痕,使得柳皓煙不得不偏過頭去阻止自己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 等腳步聲逐漸清晰,才發現來人原來是佟平。佟平嫌棄地撇撇嘴,“嘖嘖嘖,沒穿的是你,你應該讓他擋擋你,真是,大冷天的不穿襖也不怕凍死。” “老子火力旺。” “你可不是火力旺嗎,要不也不能給自己親爹戴綠帽子啊?”佟平笑嘻嘻的,他不懂什麽艱難困苦,隻懂此刻幸災樂禍。 “你好意思說我,五十步就別笑百步了吧?”佟沉不怕佟順昌,他要是怕就不會在外頭私自開廠子了,他這一段人生裏唯一的難處隻不過是柳皓煙不願意跟他走,現在柳皓煙願意了,誰都製不住他。 大夫人正好出來,聽見佟沉這一句,當下明白了這是什麽意思,真是不讓人省心。 她嗬斥佟平迴去,沒再朝柳皓煙二人走近,聲音平平的,“收拾收拾走吧。” “大姨娘?” “你們倆,年紀說大都不大,變數太多,要在一起就好好的,我知道老爺有不對的地方,但你們要知道,最不對的是你們,不管怎麽說,姨太太和少爺在一塊兒就是錯的。”大夫人語重心長,“走吧,走不走得成,活不活得下去,唉…我不管了。” 大夫人說完便轉身走了,她隻幫這一次忙,佟老爺不是良人,放走了柳皓煙,也算放走了自己。就這一次機會,若他們走了也便好了,若走不成,自己也絕不再偏袒,畢竟,從來沒有人偏袒她。第45章 佟沉反應快,立馬拉著柳皓煙往東院跑,他邊跑邊和柳皓煙交代,時間緊迫,他迴自己小院拿上些錢,馬上開車離開,先去袁霆那裏避避風頭,之後在做詳細打算。 似乎上天終於開眼,終於願意可憐他們,明明不是十五,月亮卻那樣清澈明亮。月光籠在他們身上,把他們與昏暗的佟宅隔絕開來,讓他們在光裏奔跑。從前總是在乎能不能活在陽光下,卻忽略了世間還有月亮。 佟沉說著今晚的打算,柳皓煙卻沒出聲,隻是跟在他身後跑,經過自己小院時,默默停下,他還有一些東西要拿。 聽到柳皓煙的腳步聲消失,佟沉疑惑地迴頭,還有些心裏沒底,“怎麽了?” “…我有些錢想拿著,很快。” “我的錢足夠我們生活,還是快些走吧!”佟沉退迴去拉柳皓煙的手腕,他真的著急,他迫不及待要離開這裏了,他好想到一個讓柳皓煙可以真真正正地作為他的夫君的地方。 “我真的很快拿完,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我想…我自己手裏有些錢會踏實些。”柳皓煙從佟沉手裏掙脫出來,快速地跑進了自己的小院。 佟沉看著落空的手心愣了一下,還是不夠相信他吧,要不然怎麽會不踏實呢。不過柳皓煙說得對,不能浪費時間,等會兒他爹緩過勁來了,即使攔不住他們,也是一大阻力。 他們各自收拾,卻也各懷心思。柳皓煙的確是翻出了一小箱金銀首飾,但這箱首飾卻隻是個幌子,即使現在這屋裏隻有他一個人,他也還是怕人看見似的,飛快地把佟沉送他的口紅埋進了首飾箱子裏,臨出門前,還摸了摸門口的玉雕芍藥。 他交代香荷幫他照顧好小孫子,又把其他首飾錢物全都給了香荷,便匆匆向佟沉的院子跑去。 佟沉早已發動好了車子等他,他坐上去,隨著著車子除了側門,感覺心裏前所未有地開闊。 車子穩穩地往前走著,直到再也看不見高大地壓在天邊的佟宅,柳皓煙才脫力一般靠在了後座的椅背上。他異常放鬆,以至於沒有注意到佟沉有些低沉的心情。 “柳先生,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一一兌現。我希望你今天和我走,是因為以後都想和我在一起,而不是…而不是單純的想逃出來,然後就…就…”他說不出來之後的話,他不想在這個終於“成功”的日子說出他最不希望出現的字眼。 柳皓煙怔怔地坐直身子,不懂佟沉的意思,“你怎麽會這麽想?”且不說愛不愛的,他一個被嬌養慣了的人,在這世道,離了佟沉要怎麽活。 “柳先生,你要是心裏不踏實,我把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你不要不信我,你也要給我點盼頭啊。”佟沉起初是開心的,柳皓煙願意和他走了,那世間便沒有什麽能攔住他了。 可是剛才,他在車裏等著柳皓煙的時候,一個令人傷心的念頭閃過,柳皓煙到底是因為想和他在一起才走,還是單純的想要逃出佟宅另謀出路呢? 隻能寫完一半了,課實在太多了~第46章 他的心情大起大落,人總是不知足的,方才他篤定地認為他們兩情相悅,享受過那樣的喜悅,便再也受不了一點兒冷水了。 可他現在鑽了牛角尖,愣是把自己不安的想象看得越來越重,他踩了刹車把車停在路邊,盡量恢複那個溫柔包容的形象,“柳先生之後有什麽打算呢?如果柳先生還有去處,等安定了…” 他想說,等安定了我就送你過去,可他說不出口,他就是想要柳皓煙在他身邊,他真的做不到那種不摻雜私心的愛,他話鋒一轉,“是我帶你出來的,我為你挨了打,就算是因為感謝,你也要留在我身邊!” 他一句跟著一句,繞得柳皓煙差點明白不過來他在說什麽,他看著佟沉一點一點把自己氣得夠嗆,慌亂之下直接打開了首飾箱子。 他把埋在裏頭的口紅摳出來放在一邊,直接把箱裏的首飾箱倒扣,金銀掉在車裏叮當爛響,佟沉還以為他生氣了,懵懵地轉過身來不知道如何是好。 隻見柳皓煙拉過他的手,把幾支口紅塞到他手裏,“你不要跟我生氣…我沒有不信你。” “啊…啊…你迴去拿這些嗎?”佟沉眨巴著眼睛為自己剛才的傻樣感到丟臉,“你和我說啊,而且,我還可以給你做更多!買更多!” 柳皓煙偏著頭不看他,夜色已深,蓋住他泛紅的臉頰,事到如今,三十歲的年紀竟學會了純情,不好意思讓心上人知道自己對他的禮物有多珍視。 他用鞋尖輕輕踢了下佟沉的靠背,“開車。” “好!”佟沉咧開嘴應下,打開車門跳下來,又鑽進後座捧著柳皓煙的臉在他嘴上親了一大口,然後笑著迴到駕駛座上發動汽車。 車子開起來,金銀在車廂裏晃蕩碰撞,在安靜的街道裏,勝過樂聲般的好聽。 佟沉在前座癡癡的笑,惹來柳皓煙又一記踢,他也無暇顧及柳皓煙看不看的見他的動作,自顧自地搖著頭解釋,“我沒在笑話你,我隻是高興,高興我夫君好喜歡我。” 車子駛進袁霆建在郊外的別院,佟沉有鑰匙,拉著柳皓煙進了專屬於自己的客房。他剛一進去就迫不及待地把柳皓煙按在床上扒他的衣服。 柳皓煙嘴裏罵他手上卻是沒反抗,但佟沉並未多做什麽,隻是讓兩人赤身裸體地抱在了一起,每一寸都貼緊,隻恨不能更緊。 他們唇舌交纏,發絲混亂,兩人裸露的身體上,斑駁的傷痕昭示著他們有悖人倫的愛情,也象征著他們曾付出的勇敢。 他們不知道第二天早晨大夫人是如何應對佟順昌的,他們自顧不暇,工廠的事情,車票的事情,一切都來不及處理。 他們匆忙離開,最確定的,隻有彼此的心意。 距結局還有一兩章?第47章 時間飛逝,等佟沉廠子的名聲響亮到北方人都能有所耳聞時,佟老爺已經娶了第八房。 那時候,佟老爺又一次下江南來做生意,陪著自己新娶的姨太太買首飾,恰巧柳皓煙過去給友人挑禮物,就那麽有緣分的碰上了。 早些年的時候,柳皓煙和佟沉忙生意,有時候覺都沒得睡,更遑論打扮自己,於是幹脆剪了一頭長發。 柳皓煙天生俊俏,男生女相,長發時人們總愛把他歸到女人的一邊,歸到妻妾的一邊,所以那些個夫人們對他的相貌多是偏見和妒恨。剪了短發之後,人們又循著刻板印象把他歸到男人的一邊,倒引來了不少愛慕。 世上的俊朗男人不是稀有物,因此佟沉這一掛倒是沒多少桃花,反倒是柳皓煙,每每出去遊玩,總能收著兩三句示好。 他們倆是柳皓煙當家,就如同年輕時的諾言那般,宅子上高高地懸著柳宅二字。他們的生意慢慢做起來,要把女兒送來做妾的人便慢慢多起來,即使柳先生和佟沉的關係早已公之於眾,即使每一個人都被委婉拒絕。 那時候啊,總是把佟沉氣得夠嗆,盯著柳皓煙的臉左看右看,卻又無從怪罪,直到多年過去,兩人的情深伉儷被大家看在眼裏,才慢慢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