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瑪格麗特這人不正常。


    伊森是認真的。


    他策馬在暴雨中奔騰,腦海中閃過萬千思緒,從神秘的瑪格麗特家族到齒輪城的兵營,再到那裏的軍官,把艾薇的左輪手槍交付給對方時該說些什麽?


    但緊接著他又想到了別的事。


    在女巫和她的爪牙入侵時隱藏在人群之中用寒冰箭偷襲得手的概率是多少?理論上來說,女巫和他一樣都屬於法係職業,麵對意料之外的攻擊時,孱弱的身體會成為累贅,這也是她曾被三個二階騎士砍下腦袋的原因。


    女巫應該不知道小鎮上還有一個懂得火球術和寒冰箭的人,畢竟元素塑能師在這片大陸上並不常見,在占據了偷襲的有利條件下,得手的概率比較樂觀,隻是事後艾薇調查起來比較麻煩,真理之神的信徒應該很難相信女巫是倒黴催的被冰雹砸死了這種扯淡的理由。


    伊森不禁想起聽過的一句老話。


    經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殺人容易拋屍難,雖然穿越了兩年,他在殺人這個領域還是十足的門外漢。


    當他否定了第13個理由時,林間的木屋顯現在了他的麵前。


    伊森很快意識到自己無須再為理由煩心了,他從馬鞍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柯洛伊小姐,她的身邊站著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女人,女人把手搭在她的腦袋上,柯洛伊小姐不停發抖,看起來很不自在。


    小屋外還來了別的訪客,他們著裝大同小異,屬於那種走在街上就會被人懷疑不幹好事的打扮。


    與他同行的白馬也看出了這一點,趁著伊森與這群不速之客對視之時撒丫子就跑,不等出言挽留便消失在了暴雨深處。


    看來這馬比他還急著去齒輪城麵見王國軍的軍官。


    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在伊森和小鎮的大部隊匯合之前,女巫和她的爪牙們就包圍了他,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已然把他當成了新的祭品。


    但另一方麵,伊森的心裏也稍稍踏實了一些。


    至少他現在不必再考慮說服艾薇的借口,又或者估算小鎮會因為這場女巫帶來的災難而死去多少人——如果他還要留在鎮上的話,作為小鎮的書記員,後續的慰問工作他都得參加。


    心不甘情不願蜷縮在地上的柯洛伊小姐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響,眼前一亮,趁著女人移開視線的瞬間,掙脫了她的鉗製,一溜煙地跑了過來,她擋在伊森麵前,弓著身子,嘴裏發出警告的低吼。


    “去屋裏避雨,小心感冒。”


    伊森輕撫著柯洛伊小姐的腦袋,後者卻仰著脖子望著他,發出了疑惑的輕鳴。


    “聽話。”


    “咕。”


    柯洛伊小姐甩了甩脖子,一步三迴頭地朝著木屋走去。


    “哦?沒有嚐試逃跑麽?”


    穿著黑色鬥篷的女人有些意外,說道,“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你們拿走了我的東西,隻是沒想到你們居然把它用在了雞身上……我能看出那隻雞很喜歡你。”


    “她叫柯洛伊。”


    走近後伊森也終於看清了鬥篷下的臉龐,熟悉的麵容讓他失神了半晌,脫口而出道,“怎麽是你?”


    “你認得我?”


    “你是伯德男爵的女兒,我們在溪木鎮的晚會上見過。”


    晚會是兩個小鎮的固定項目,每逢豐收的季節,伯德男爵就會帶著他的妻子和孩子來溪木鎮參加晚會,隻可惜作為河畔鎮鎮長的他再也沒法參加晚會了。


    伊森之所以記得這個名叫貝琪的姑娘,是因為她在晚會上的古怪舉動。


    當小鎮上的人們分享豐收的喜悅時,她一個人待在角落裏,用瘮人的眼神望著伯德男爵的背影。


    根據格萊汀男爵的描述,女巫是一名成年女性,甚至更趨近於巫婆的形象,但貝琪看起來隻是一個十五歲出頭的小姑娘,鬆鬆垮垮的鬥篷披在她的身上,再加上被淋濕的長發,顯得十分邋遢。


    “哦,你是說貝琪,她是個可憐的孩子。”


    她咧開嘴,露出了和伊森印象中一樣瘮人的笑容,“從小就重病纏身,看過許多醫生,卻都得到了沒法活過十歲的結果,更可憐的部分在於她有一個愚蠢的母親,為了讓自己的女兒活下去,不惜尋求邪神的幫助。”


    伊森看著她抬起自己的右手,將食指對準了自己的眼瞼下方的皮肉,尖銳的指甲刺進了皮肉裏,殷紅的鮮血順著她臉上的傷口流淌而下,“你瞧,貝琪已經不在了。”


    伊森看得頭皮發麻,他覺得這女巫多少沾點變態。


    “不過,我不記得你。”


    女巫聳了聳肩。


    伊森說道,“這樣更好,我不是什麽值得被記住的人物。”


    “但你是鎮上的人,我聽說你們鎮上來了一個治安官,她是怎麽向你描述我的?”


    “她說你曾被三位二階騎士擊敗過,她也未嚐不能做到。”


    女巫的臉色不出意外地陰沉了下來,冷笑一聲,“你指的是那三個通過在水源裏下毒取勝,還恬不知恥地把自己描寫成英雄的騎士?”


    “我就覺得她的計劃不靠譜,《三個騎士》這本書明顯有問題!”


    隻是剛才礙於格萊汀男爵在場,伊森沒法把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這本書在許多細節上都描寫得非常細致,甚至提到了三人是如何成為了騎士,如何一路從帝都來到邊境,沿途所遇到的奇聞軼事都被編寫成了單元劇的小故事,伊森曾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描寫到騎士與女巫的戰鬥時,卻突然爛尾了。


    就像是他曾經看過的中途找了代筆的網絡小說,與女巫戰爭的陰謀詭計成了兒戲,更像是作者在某個下午一拍腦門想出來的。


    考慮到這個世界並不存在為了吃稿費而水字數的現象,伊森想到了一個理由——三名騎士戰勝女巫的方式,不利於英雄形象的宣傳,因此隻能采取一些“藝術化”的加工。


    但這間接給造成了一個問題。


    女巫的實際本領,要比艾薇推斷中強得多。


    女巫見伊森久久無言,目光看向了他腰間的左輪手槍,“如何?你打算用它來對付我麽?”


    “當然不,我從沒使過槍。”


    伊森當即否認,他不可能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一個不順手的道具上。


    “這是帝都貴族的信物,那個大小姐很重視你,你是她的姘頭?”


    “我隻是一個被臨時被抓來調查案件的書記員。”


    “那就證明給我看吧。”


    女巫瘮人地笑著,“那邊的男人,是伯德男爵的管家,為了證明對我的忠誠,他親手用這個汙染了小鎮的水源。”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灰色布袋,裏麵散發出刺鼻的藥味,女巫的眸子閃爍著幽綠色的光暈,語氣就如書中描寫的那般滿是蠱惑意味,“她很信任你,這對你來說算不上什麽難事,向他們下咒,我就放過你,允許你追隨我,還會向你分享主人的力量。”


    這不是一場談判。


    伊森注意到了女巫追隨者們的動向,他們已經封鎖住了所有退路,拒絕的後果顯而易見。


    這絕對是他經曆過的環境最險惡的工作麵試,身上被暴雨淋濕,還被邪神的信徒包圍著,任何讓麵試官不滿意的迴答都會讓他成為邪神巴紮托斯的祭品。


    “你們的目標是什麽?”


    出於禮貌,他還是象征性地詢問了一下這份工作前景。


    女巫卻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肆無忌憚地大笑,似乎之前從未有人這麽問過她,“目標?當然是殺掉所有擋路的人。”


    至少,在女巫的塑造上《三個騎士》並沒有太脫離現實。


    女巫提高了語調,“告訴我,你的迴答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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