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你這些年對女性總是充滿了恐懼。”尤其是那些個子高高瘦瘦,穿白裙子的姑娘。


    原來是兇手給顧淮舟造成的陰影太深了。


    “這是一個重大發現。”周馳野將那張畫稿收起來,又說:“明年秋天,我就要離開東洲市迴京都了。”


    望著床榻上比自己還要高幾公分的英俊青年,周馳野有些出神。


    當年顧淮舟被謝家那個小姑娘找到後,還是他抱著顧淮舟下的山,將他送到了醫院。


    那時的他,羸弱清瘦,高燒得嚴重,誰都以為他活不過來。


    但他卻命硬地從鬼門關爬了出來。


    周馳野一直有關注顧淮舟。


    聽說顧淮舟患了精神病,怕人群,怕黑,怕看到一切紅色的肉類...


    直到後來,他被龍陽道觀的李大寶道長接到道觀住了幾個月,情況這才有所好轉。


    那之後周馳野就沒怎麽聽到過關於顧淮舟的消息了。


    再見麵,是一年前。


    去年周馳野碰到了一個精神病患者自殺案,死者生前留下過神神叨叨的遺書,法醫在做完屍檢後也認為死者的確是自殺。


    但直覺告訴周馳野該死者的死因存疑,為了解惑,他經人介紹去東洲醫學院找一名叫做顧縝的年輕教授。


    然後周馳野就見到了青年顧淮舟。


    當時他真的驚訝極了。


    他萬萬沒想到,12年前那位看著父母親被恐怖殺手剔掉一身血肉,隻剩兩具白骨的少年,最後會成為一名醫學研究者。


    “小子。”


    周馳野情難自禁地拍了拍顧淮舟的肩膀,他說:“敢於直麵深淵的人,才能走出深淵。”


    “希望你早日走出深淵。”


    周馳野走後,顧淮舟重新畫筆,在紙上熟練地畫出一隻手。


    畫完,他又翻到下一頁,細致又耐心地畫了一張女孩子的臉。


    那是黎熹的臉。


    撫摸著畫紙上眉目細致,天生笑臉的小姑娘,顧淮舟鈍痛的腦子都變得寧靜平和起來。


    他不需要走出深淵。


    因為早就有人,將他拽出了深淵。


    *


    聚餐到深夜一點才結束。


    劇組已經開機,演員跟工作人員大多都直接迴了酒店,明天一早還要拍戲呢。


    作為劇組的化妝師,薛霓明早五點前就得到拍攝現場去給演員們上妝,她今晚自然是要迴酒店去住的。


    “熹熹。”


    見黎熹拿著車鑰匙站在酒樓門口發呆,黎熹撐著傘靠過來,下意識傾斜傘麵幫黎熹擋住左側的雨夾雪。


    突然離開有暖氣的酒樓,被寒風一吹,黎熹就有些冷。


    薛霓見黎熹打了個冷噤,她趕緊摘了脖子上的鉤織圍巾給黎熹圍上。


    見黎熹手裏拿著車鑰匙,她了然道:“你想去見探望顧教授,是不是?”


    黎熹跟薛霓講過顧淮舟騙她的事。


    薛霓挽著黎熹的手說:“你隻是取消了他作為你男朋友的資格,又不是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既然放心不下,那就去看看嘛,就當是...探望房東?”


    黎熹要的就是一個台階。


    薛霓這麽一說,黎熹便頷首說:“言之有理,那你坐箏姐的車迴去,我去醫院。”


    “好。”


    但薛霓沒坐謝箏的車,直接坐了劇組的麵包車。


    畢竟謝箏是巨星,她隻是一個剛入圈的化妝師。


    蹭謝箏的車固然能給自己帶來好處,但她到底是初出茅廬的新人,她不想給謝箏惹麻煩。


    經紀人林秋搖下車窗,剛準備叫薛霓上車來著,見薛霓直接鑽進了麵包車,她迴頭跟謝箏說:“黎小姐這個朋友是個懂分寸,安分守己的小姑娘。”


    “是呢。”


    “這年頭,這麽乖巧懂事的小孩兒可不多見了。”謝箏已經33了,薛霓和黎熹同歲,剛大學畢業不久。


    稱一聲小孩兒,倒也不過分。


    “林秋,你多觀察看看薛霓這孩子化妝水平如何,要是過硬的話,把她請到我的團隊裏來。”


    林秋問她,“你是想要讓她加入咱們的造型團隊?”


    “不。”


    謝箏搖頭說:“我是要撤掉現在的造型團隊,重新組一個信得過團隊。”


    林秋聞言一驚。


    信得過?


    “阿偉他們哪裏做得不好嗎?”這些年他們合作還算愉快,怎麽突然要撤掉?阿偉他們做了什麽?


    “他們是謝嬌月介紹給我的團隊。”謝箏身子放鬆地陷入真皮沙發椅上,她說:“今天開機儀式結束後,黎熹跟我說了一句話。”


    林秋耳朵一動,“啥?”


    “她說,謝嬌月念高中的時候,跟她的閨蜜反目成仇後,為了重修於好,暗中找混混尾隨閨蜜差點將她侵犯。”


    “謝嬌月再湊巧即使趕到。”


    “從此,姐妹倆重修於好也就算了,那姑娘還把謝嬌月當做救命恩人。”


    林秋深吸口氣,瞳孔震顫,難以置信,“她這麽沒底線的嗎?高中那會兒才十幾歲吧,就這麽壞了?”


    謝箏冷笑不語。


    謝嬌月十多歲的時候就有那等心機,如今怕是手段更黑。


    “如果說謝嬌月原來還對我有一些羞愧之心,在周鐵雄上門強勢提親這事後,她一定會對我生恨。”


    林秋下意識說:“又不是你逼周家去提親的,她恨你好沒道理。”


    “咱們都知道這事是顧家老爺子的意思,但謝嬌月有那個能耐去恨顧老嗎?”


    “她那種人其實最欺軟怕硬,她沒法宣泄恨意,到時候,我這個周堯光的前未婚妻就會成為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到那時,她放在我身邊的這些朋友,還安全嗎?”


    “再說。”謝箏眉心一擰,有些嫌棄,“阿偉私生活混亂,男女不忌,哪天染了病都不知道。”


    “把他那個團隊放在身邊,我不放心。”


    聞言林秋也讚成謝箏的安排,“你說得對,咱們得防患於未然。趁著你剛解約,這個時候跟阿偉他們團隊解約最合適。”


    事實上,上一世謝箏感染艾滋病,就是被阿偉傳染的。


    上一世,阿偉在查出艾滋病後一度沉迷賭博酗酒,將家財敗光。


    謝嬌月趁機找到阿偉,威脅阿偉跟她合作,找機會讓謝箏感染艾滋病。


    阿偉是謝箏的禦用化妝師,她對身邊人是最信任的,一次見阿偉手指被摔碎的玻璃割破,她好心去幫他包紮...


    就那樣感染了艾滋。


    謝嬌月日後成為‘睡星’、‘蕩婦’,那都是拜阿偉所賜。


    黎熹今天特意提醒謝箏那麽一句,就是盼著謝箏能對身邊人生出警惕心,提前將隱患拔除。


    抵達聖安醫院,黎熹解開安全帶,就聽到手機嗡嗡震動起來。


    她解鎖手機,見是謝箏發來的微信:【我打算解約了我那個造型團隊,那個叫薛霓的小朋友化妝技術怎麽樣?】


    看完,黎熹唇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箏姐果然聰明啊,竟然領悟到了她說那話的真實用意。


    黎熹:【包妥的。】


    將手機揣兜裏,黎熹哼著曲兒進了電梯。


    顧淮舟住在聖安醫院住院部的頂層,有保鏢24小時值班。


    保鏢穿著黑色衝鋒衣,衝鋒衣下麵藏著刀槍,但相貌很年輕,還長了一張娃娃臉。


    褚旭聽到電梯打開的動靜,他機警地轉身,手已經下意識放到了腰後。


    看清從電梯裏走出來的人是黎熹後,娃娃臉上擠出一抹熱情的笑容,“黎小姐!”


    猜到這位就是在顧先生脖子上留下吻痕的正主後,褚旭對黎熹的態度非常和善。


    開玩笑。


    那可是未來隨便吹吹枕邊風,就能決定他們待遇的老板娘耶,誰敢怠慢?


    “黎小姐這麽晚怎麽還過來了?”


    褚旭陪著黎熹一起往顧淮舟病房那邊走。


    黎熹指尖圈著車鑰匙,她說:“你們先生醒了,精神怎麽樣?”


    “好的...”很!


    但褚旭話鋒一轉,說的是:“好像有些虛弱。”


    黎熹卻是察覺出褚旭語氣的細微變化,她停下來,頗有深意地看了眼褚旭,好奇問道:“哥,貴姓?”


    黎熹這聲哥,差點把褚旭嚇哭了。


    “黎小姐,您叫我褚旭就行。”


    黎熹薄唇輕啟,喊了聲:“旭哥。”


    褚旭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了。


    他很快便明白黎熹故意逗他的原因了,褚旭立馬老老實實地交代:“先生精神狀態還行,但他不願吃東西,一直在畫畫。”


    “畫的什麽我們沒敢看。”


    聞言黎熹便說:“褚先生是個細心人。”


    “...”


    “行了,就送我到這裏吧,我去看看你們先生。”黎熹獨自進了顧淮舟的病房。


    褚旭輕唿口氣,歎道:“不愧是顧先生喜歡的姑娘,一點都不好忽悠。”


    明明長得好乖巧的,看著軟軟糯糯很好忽悠的,腦瓜子怎麽這麽聰明呢?


    病房內,顧淮舟聽見了開門聲,以為是褚旭。


    他頭也不抬,繼續畫畫。


    察覺到那人越過客廳進了病房,但遲遲不講話,他腔調陰沉沉的:“撞到鬼了?嚇得不會說話了?”


    “...”


    褚旭從來不敢不迴答自己的話。


    意識到不妥,顧淮舟驀地抬頭,就撞進黎熹戲謔的笑眼。


    黎熹一把抽走顧淮舟手裏的畫本。


    躍入眼球的便是她熟睡的側顏。


    更過分的是,她身後有一盆蝴蝶蘭盆栽,顯而易見,顧淮舟畫筆下的她是睡在他主臥的床上。


    因為那盆蝴蝶蘭就擺在他主臥的床頭櫃上。


    黎熹拿著畫本走到沙發上坐下,她繼續往前麵翻,這一翻可不得了,她看到了無數個她自己。


    黎熹一邊看,一邊用手撓脖子上的蕁麻疹。


    看完,黎熹表情高深莫測。


    被應呈風診斷患有情感障礙的顧淮舟,此刻竟然感到窘迫、羞赧、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的障礙症應該是好了。


    被黎熹嚇好了。


    “我說顧淮舟,原來你不止是騙子,你還是個變態。”


    顧淮舟幹巴巴解釋:“我隻是想你了。”


    “想我躺在你床上睡覺的樣子?”


    顧淮舟啞口無言。


    “贓物收繳了。”黎熹將畫本卷成圈,塞到羽絨服口袋裏。


    顧淮舟鬆了口氣。


    他忽然問:“外麵是不是很冷?”


    “雨夾雪,零下三度,你說冷不冷?”豈止是冷啊,那寒風就像是裹了冰刀子,車裏暖氣開了很久才有效。


    得知這麽冷的夜晚,黎熹竟然還大老遠地跑過來看自己,顧淮舟感動壞了。


    他按下唿救鈴,對導診台那邊的護士說:“麻煩,送一盒抗過敏藥來。”


    黎熹抬眸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撓脖子。


    很快護士就送來了抗過敏藥。


    依然是初見那天,顧縝為黎熹準備的那個牌子,很好使。


    顧淮舟下床,親自給黎熹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喝下。


    黎熹喝了藥,拿著那個藥盒說:“這個藥效果很好,我在外麵藥房沒買到,網上也沒找到。”


    “這藥僅供聖安藥房,外麵買不到。”


    “難怪呢。”


    “我讓護士給你拿幾盒,迴去的時候帶上。”


    “謝謝。”


    顧淮舟盯著黎熹看了會兒,忽然在她身前蹲了下來。


    男人用寬厚的手掌將黎熹雙手包裹,他輕輕地揉搓,有些心疼地說:“這麽冷,你可以不過來的。”


    黎熹便說:“我過來探望房東,沒別的意思,你別多想。”


    顧淮舟自嘲一笑。


    怪他自己作,把男朋友的資格作沒了。


    “你想不想知道,12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黎熹正色問:“如果提起那些往事,又要一遍遍淩遲你的心,那我可以不聽的。”


    黎熹的確想弄清真相。


    但她不忍見顧淮舟受傷。


    畢竟,在那場綁架案中,顧淮舟失去了雙親,失去了疼愛他的兄長,他還被迫旁觀了親人們被殘忍殺害的全部過程...


    黎熹當初隻是看到爸爸死於車禍,就嚇得魂不守舍。


    而顧淮舟的經曆,比她更慘烈。


    聽到黎熹這話,顧淮舟冷寂的心髒都變得溫暖起來。


    “我想講給你聽。”


    顧淮舟蹲著平視黎熹,問她:“你敢聽嗎?”


    “...我願意聽你的故事。”


    沒有敢不敢。


    但她願意聽。


    哪怕那是血淋淋的恐怖故事,她也願意聽顧淮舟講。


    聽到這個迴答,顧淮舟出神了好片刻。


    “黎熹,你真的就像是個小太陽。”


    黎熹。


    黎明的光。


    它沒有驕陽那麽溫暖,也沒有傍晚那麽瑰麗絢爛,但黎明是希望,是曙光。


    顧淮舟為自己得到了這束光的偏愛而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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