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京都就被裹成了一片素白。


    雍京的冬日來得快又急。


    許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穿上了冬日棉衣,銀炭的星子在銅盆中劈啪作響,上麵烤著的黃皮地瓜散發著陣陣香氣……


    “小姐,該喝藥了。”


    綠枝端著藥碗匆匆走了進來。


    聽到動靜,床上的被子蠕動了一下,便沒了動靜。


    綠枝上前喚道:“小姐?”


    顏清躲在被子裏不想說話。


    綠枝放下藥碗正要上前掀開被子,顧淮舟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房中:“我來吧。”


    綠枝臉頰一紅:“是。”


    三日前,老爺被罷官,小姐說要出去走走,然後就再沒迴郡主府。


    翌日小姐就病了。


    然後一直住在四皇子府,到今日已快小半個月了。


    最重要的是,小姐竟然住在四殿下的寢殿,雖然這幾天四殿下都是住在書房,但小姐生病的那一晚,綠枝和青鸞都在郡主府。


    綠枝不懂小姐和四殿下到底是什麽情況,這情況她也不敢問呐。


    綠枝默默退下並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顧淮舟上前揭開被子,伸手碰了碰顏清悶紅的臉頰:“清清,該喝藥了。”


    顏清艱難睜開眼:“怎麽是你?”


    聲音嘶啞幹燥。


    顧淮舟坐在床邊,將她扶起靠著自己。


    端過桌上的藥碗試了試溫度,舀起一勺遞到顏清唇邊:“乖,把藥喝了就好了。”


    難聞的藥味撲麵而來。


    顏清撇過腦袋:“苦。”


    男人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包蜜餞,哄道:“喝一口藥,就吃一顆蜜餞好不好?”


    顏清背靠著顧淮舟,身體軟綿綿的,虛浮的目光落在蜜餞上,又偏頭看了看顧淮舟。


    男人一臉溫柔,神色繾綣。


    顏清卻撇撇嘴:“你先喝一口。”


    “好。”


    顧淮舟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滿是寵溺。


    他端起藥碗喝了一口,再次將右手裏的藥勺遞到顏清嘴邊:“該你了。”


    顏清這才肯喝藥。


    溫熱的藥液入喉,顏清整張小臉都揪成了一團。


    苦,太苦了!


    “張嘴——”


    顏清依言張嘴,一塊蜜餞便扔進了她嘴裏。


    涼絲絲甜蜜蜜的~


    “好吃嗎?”


    顧淮舟看著她那張小臉又瞬間舒展,忍不住想笑。


    顏清瘋狂點頭。


    平日裏吃蜜餞也就那樣。


    但是喝了苦藥後就覺得蜜餞是世上最好吃的東西了!


    顧淮舟再度遞上勺子:“那再喝一口。”


    “……不想……唔……”


    某人趁著顏清說話之際強行將藥灌進了她嘴裏。


    顏清:“!”


    她剛要發脾氣,一顆蜜餞又遞了上來。


    顏清張嘴一口含住,同時惡狠狠地瞪向顧淮舟。


    這幾日這男人都是這樣給她喂藥。


    原以為是溫柔嗬護。


    實則是溫柔的霸道,可偏偏她又抵擋不了誘惑!


    都怪藥太苦,蜜餞又太甜!


    顏清氣惱地喝了好幾口藥,人終於精神了一點,不想顧淮舟像逗貓兒一樣逗弄她,她搶過藥碗,一口氣將剩下的全喝了,然後一把搶了好幾顆蜜餞塞進嘴裏。


    “又沒人和你搶。”


    顧淮舟忍俊不禁看著她這小孩子一般的作態,伸手碰了碰顏清的額頭,發現還是有些發熱,頓時蹙著眉頭道:“怎麽這麽多天了,還不見好?”


    顏清也覺得奇怪。


    那日她和顧淮舟在馬車上胡來,兩人雖都有些浪蕩,但終歸是沒做太過份的事。


    結果當晚她就病倒了。


    整個身體開始發熱,人也昏昏沉沉的。


    好在府中有巫芒,給她診脈後說就是普通的病,喝幾副藥就沒事了。


    然後便是沒然後了……


    顏清靠在床前,臉色仍有些蒼白,但精神卻好了不少。


    她一邊咀嚼著蜜餞一邊開口:“其實我覺得我已經好了。”


    她確實感覺沒生病了。


    額頭還是熱的是因為屋內炭火太盛。


    顧淮舟卻不認同:“好了怎的這幾日綠枝每每都叫不醒?”


    顏清無奈:“就是有點累。”


    她是真的感覺到累。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病身體就好像停擺了一樣,怎麽都提不起精神,每天就是想睡覺,白天睡,晚上也睡。


    她也覺得不正常,但就是控製不住。


    顧淮舟看出她眼底的疲色,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起身去炭火邊,將烤好的地瓜拿起來。


    顏清早聞到了地瓜的香味。


    那日她就說想吃烤地瓜,但是因為生病了,所以一直也沒吃上。


    沒想到顧淮舟一直記著。


    看著男人細心地將地瓜放在窗子上晾冷,再剝掉外皮撕成一小塊一小塊放在玉盤中,最後送到她麵前。


    “吃吧。”


    顧淮舟拿了新的勺子給她:“冷了就不好吃了。”


    顏清看著玉盤中還冒著熱氣的地瓜肉,有些哭笑不得:“誰家吃地瓜是這麽吃的?”


    烤地瓜就是掰著吃才有意思……


    某人看著她一雙纖纖素手,說得理直氣壯:“你還病著,不能碰冷水。”


    顏清:“……”


    最終,她還是沒能抵抗住烤地瓜的誘惑,拿起勺子將玉盤中整顆地瓜都喂進了肚子裏。


    顏清舔了舔唇,對顧淮舟道:“好甜,還想吃。”


    “饞貓。”


    顧淮舟伸手替她擦拭沾到嘴角的地瓜屑,冰涼的指腹正好碰到顏清舔舐唇瓣的舌尖。


    兩人同時愣住。


    顧淮舟眸底微暗:“清清……”


    他漆黑的眸子如火焰般盯著她的唇。


    腦海中全是方才那一觸即分的感覺,暖暖的、軟軟的……品嚐起來還是香香的……


    顏清光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臉頰騰地燒了起來。


    她驀地打開顧淮舟的手,身子一骨碌鑽進被子裏,羞惱的聲音從被子裏傳了出來:“不吃了,我累了要睡了,四殿下不用陪我了。”


    幹脆明白地下逐客令。


    顧淮舟卻十分幽怨地盯著某人拱起的被子。


    他隱忍克製了兩輩子,終於嚐到了一點甜頭,結果清清總是避著他。


    他好難。


    男人臉色憋屈地走出屋子,抬眸看到巫芒坐在一顆雪鬆上賞雪喝酒。


    顧淮舟抬手就是一掌。


    鬆枝斷裂。


    巫芒‘噗通’一聲摔在地上,他氣唿唿地起身:“誰這麽缺德啊!”


    “噗滋——”


    樹上的積雪墜落,悉數砸在巫芒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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