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君元下朝後被齊王叫住了。


    最近幾日,齊王都會叫住他,同他聊幾句,或者有時候還會邀請他一同吃酒。


    甚至還介紹了齊王府的幕僚給他認識。


    之前顏君元那麽討好齊王,都沒能入齊王的眼,沒想到隻不過是送了封信,就直接被齊王納入了核心範圍,這讓顏君元很是興奮,甚至有些後悔沒有早些將顏清的身世告訴齊王。


    酒樓裏,幕僚給顏君元斟上酒,試探道:“顏大人,你信中所言可是真的?”


    “當然!”


    顏君元被灌得醉熏熏的:“當年葉惜若找到下官時,就說了她已經懷了身孕,之所以嫁給我就是想給孩子找個家……嗝~”


    他打了個酒嗝,自嘲道:“要不然她一個將軍府的嫡女,怎麽會嫁給我一個……窮小子?不就是看中我無權無勢,隻能替、替她隱瞞嗎?”


    幕僚與齊王對視一眼。


    原來葉惜若嫁給顏君元的真相在這!


    顏君元仍然沉浸在迴憶中,他握著酒杯憤憤開口:“可沒想到她說嫁給我就真的隻是嫁給我,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她心裏定然還是想著那個野男人……


    這麽多年我一直忍她讓她,可她竟然給我扔休書!王爺,您說這世上哪有女子休男子的道理?是、是本官要休了她!”


    顏君元期待地看向齊王。


    齊王微笑地又給他斟了一杯酒,點頭道:“顏大人所言有理。”


    得到肯定的顏君元猛地將那一杯酒飲盡。


    “既然她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顏君元看著齊王,被酒氣熏紅的眸子露出堅定的光芒:“王爺,您放心,我所言句句屬實,那顏清就是楚國楚天河的女兒,若是您需要人證,下官定當義不容辭!”


    齊王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有顏大人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


    齊王起身,親自扶起顏君元,在他耳邊低聲道:“大人放心,若本王能坐上那個位置,大人定是一大功臣。”


    顏君元瞬間清醒了大半。


    他立刻搖搖晃晃地退開,朝闃齊王行了個大禮:“臣定當追隨王爺左右!”


    說完,顏君元醉倒在地上。


    齊王麵露滿意之色,對手下人道:“來人,扶顏大人起來,好生將他送迴府中。”


    “謝、謝謝殿下……”


    顏君元被人扶起,腳步踉蹌地離開了酒樓。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後,幕僚在齊王身邊悄聲道:“王爺,顏君元的話可信嗎?”


    齊王冷冷勾唇:“不管可信不可信,我們都要讓它變成真的!”


    幕僚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王爺英明!”


    派往楚國的人已經在路上,若是顏君元所言為真,那無需他們做什麽,楚天河自己就會派人去接觸將軍府,屆時他們隻要坐收漁翁之利就行了。


    若是顏君元所言不實,顏清並非是楚天河的女兒,那他們就讓她成為楚天河的女兒,至少要讓她與楚國脫不了幹係!


    顏君元當真是給殿下送了個大禮!


    *


    顏君元迴到府中時,已經醉得不醒人事,王府侍衛將他交給顏府仆從後就離開了。


    管家攙扶著顏君元:“老爺,您怎麽才迴來呀?家裏出大事了!”


    顏君元不耐煩揮手:“……家裏還能出什麽事?有事找夫人……”


    “哎呦老爺,就是夫人出大事了!”


    管家將顏君元扶進屋,看著顏君元自顧倒在榻上就要睡,腦門直冒汗:“夫人帶著小姐和公子,跑了!”


    床上人一動不動。


    半晌,顏君元睜開眼,還有些茫然:“你說…什麽?”


    管家急道:“夫人跑了!”


    顏君元霍地從床上坐起。


    他愣怔了片刻,才終於反應過來管家說了什麽,但依舊不太理解。


    “跑了……是什麽意思?”


    “就是跑了的意思呀!”


    管家不明白老爺今天怎麽了,迅速說道:“夫人就帶著大小姐和三小姐,還有二公子一起坐馬車出了城,到現在都沒迴來!”


    顏君元仍有些發懵:“是不是出去玩了?”


    管家道:“可是雪琴和李嬤嬤也不見了,還有夫人房中的東西,首飾和衣物都沒了,就連庫房僅剩的一百兩銀子也都沒了,如今府中人人心慌,私下都在說大夫人和二小姐帶走了嫁妝,珍夫人又卷走了所有,顏府已經家破人亡了……”


    “什麽?”


    顏君元怔怔道:“珍兒帶著孩子們……跑了?”


    顏君腦子一陣發昏。


    忽然,他猛地站起往外走。


    “老爺,老爺,您去哪?”


    管家跟在身後急道:“這個月例銀還沒發,下人們都開始鬧了,再拿不出銀子恐怕人都要跑了,老爺您想想辦法啊……”


    顏君元仿似沒聽見,整個人如同一陣風急步到珍夫人房間。


    “呯!”


    她推開翠珍苑的大門。


    隻見院中一切照舊,顏君元大步進入臥房,卻並沒有看到珍夫人身影。


    他迅速掃視了一圈。


    衣櫃打開著,原本塞得滿滿當當的衣衫都不見了,梳妝台上的首飾盒也消失了,就連多寶格上的珍玩,也一件沒有。


    顏君元不信邪,他又跑到顏檀的院子。


    這個院子因為顏檀瘋癲,早已沒人照顧,顏君元站在院子裏,竟然感覺出一絲荒涼。


    接著是顏月的院子……


    顏浩的院子……


    所有院子空無一人。


    “呯!”


    顏君元氣得一拳砸在牆上。


    管家戰戰兢兢地站在後麵:“老、老爺……”


    顏君元深吸一口氣,怒聲問道:“好好的夫人為何要……走?”


    珍兒明明那般愛他,怎麽可能帶著孩子們離他而去?還是在葉惜若那女人走後不久?


    顏君元無法接受這個事。


    管家也不知道珍夫人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就跑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搖頭道:“老奴也不知。”


    顏君元抿唇:“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管家想了想,繼續搖頭:“也沒發生什麽事,大小姐還是瘋瘋癲癲的……哦對了,二公子昨日本是要去書院的,結果不知道為什麽被人打了,夫人迴家哭了好久……”


    顏君元隱約想起來是有這麽一迴事。


    昨晚他迴府時李嬤嬤來告訴他,說浩兒受傷了,讓他去看看,但他當時和太子府一個幕僚有約,就匆匆出府了……


    難道就因為他沒有去看浩兒,珍兒就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們走了?


    顏君元無法理解。


    以前珍兒也不是這般無理取鬧,為何突然變了?


    他迴身看向管家:“夫人走多久了?”


    管家老實交代:“今早老爺去上朝後,夫人就帶著小姐和公子走了。”


    顏君元撫著額頭:“能追迴來嗎?”


    管家搖搖頭。


    夫人走得太早,又隻讓李嬤嬤和雪琴在身邊伺候,要不是有人遠遠看到夫人雇了馬車,都沒人知道她和小姐們跑了!


    連夫人去哪都不知道,怎麽追?


    更何況都一整天了!


    顏君元忽然覺得頭痛欲裂。


    這時,伺候老夫人的梅姑突然出現在二人身前,梅姑看著顏君元道:“老爺,老夫人已經一天都沒進食了。”


    顏君元放下手:“為何?”


    梅姑道:“老夫人說這兩日身子不舒服,想吃燕窩,可……”


    “那就給娘燉啊!”


    顏君元不懂為什麽這點小事都要來找他,他揮手道:“娘要吃什麽讓廚房做就是了,以後這種事不必來煩我。”


    “可是……”


    梅姑看看管家,又看看顏君元,尷尬道:“廚房沒有燕窩了……”


    顏君元更氣了:“沒有不會買嗎?”


    這些人是怎麽迴事?


    為何什麽都不會?


    管家都看不下去了,替梅姑解圍道:“老爺,府中沒有銀子了。”


    “怎麽會沒有銀子?”


    顏君元皺眉:“以前不都好吃好喝的?”


    管家張了張嘴,有些無言。


    老爺是真不知道啊。


    好半天,管家才呐呐道:“以前府裏開支都是大夫人在負擔……”


    “什麽叫大夫人負擔?”


    管家的話像是刺激到了顏君元,他怒道:“老爺我沒有俸祿嗎?我每個月拿迴家的俸祿呢!”


    擱以前管家會閉嘴。


    但今時不同往日,再不讓老爺認清現實,恐怕大家都要喝西北風。


    所以管家頂著顏君元的怒氣小心翼翼開口:“老爺,您每月十兩俸祿,可珍夫人和老夫人每月都要吃半個月的燕窩,還有府中小姐公子們的衣服首飾,再加上下人們的例銀,您那十兩是遠遠不夠的,更別說老爺以前每個月都要買兩副名畫,光是家裏的生活開銷,每個月都至少要百餘兩開銷,這些都是大夫人從嫁妝中補貼的,所以……”


    顏君元‘當’的一下,感覺像是被雷劈中了,他身子晃了晃,有些難以置信。


    原來家裏每個月都要花費至少百餘兩……


    管家索性閉著眼繼續說道:“大夫人走時將所有屬於她的東西都帶走了,隻給庫房留下百餘兩銀子,原本那些銀子也夠咱們府上過活一個月,但珍夫人早上離開時,將剩餘的銀子都帶走了,現在府上是空空如也,除了廚房裏剩餘的菜,怕是連一粒米都買不起了,這還哪有銀子買燕窩啊……”


    “哐當!”


    顏君元腦袋忽然撞到牆上。


    “老爺!”


    管家和梅姑同時驚唿,連忙上前扶住他。


    梅姑道:“老爺,您是一家之主,可千萬要挺住啊。”


    管家也道:“是啊,老爺,大家都等著您拿主意呢。”


    顏君元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暈。


    他伸手揮開梅姑和管家,聲音嘶啞道:“讓我靜靜。”


    說完,他扶著牆壁,轉身欲走。


    梅姑愁道:“老爺,老夫人那裏……”


    顏君元僵了一下,隨後無力的聲音傳來:“廚房有什麽,就給她做什麽吧,如果她老人家不吃,就撤了……”


    “那……明天怎麽辦?”


    管家憂愁的聲音也相繼傳來,憂心忡忡道:“明天就是給大家發例錢的日子了……”


    顏君元隻覺得無比疲憊。


    他頓了一下,才有氣無力地開口:“明日我會想辦法拿銀子迴來,至於那些要走的,就讓他們走吧……”


    顏君元迴到自己的院子。


    推開院門,還是他熟悉的擺設,可卻莫名覺得清冷。


    以往他每迴下朝,都想自己待一會兒,可珍兒卻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事情來打擾他。


    彼時,他既享受她對他的愛慕,又厭煩她的婆媽。可如今他在院中坐了半個時辰,卻再沒一人來煩他。


    葉惜若走了。


    珍兒也走了。


    顏清、顏潯、檀兒、月兒和浩兒……都走了。


    他竟成了孤家寡人?


    “嗬嗬……”


    顏君元坐在院中笑了起來。


    幾個月前,他還是兒女雙全,京中人人羨慕的顏尚書,幾個月後,他竟淪落成妻離子散身無分文的孤家寡人?


    為什麽會這樣?


    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


    顏君元迴顧著這些日子發生的事。


    他發現似乎是自從顏清和離後,原本平靜的顏府就開始不平靜了。


    檀兒被她害得身名盡毀。


    葉惜若也是因為她要搬去郡主府,而朝他扔下和離書,還有顏潯,明明是他的兒子,卻拋下他這個親生父親跟著顏清走了……


    這一切,都是顏清造成的!


    是她把他害成這樣!


    是她害了顏府!


    顏君元忽然握緊拳頭,胸腔充滿憤怒:“果然,野種就是野種,若不是她……”


    此刻,顏君元心中無比憤懣。


    發誓要讓顏清付出代價!


    ……


    顏清知道珍夫人帶著兒女離開京城時,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


    彼時,她正接到宮中送來的帖子。


    四皇子府已經建成,皇後娘娘特意舉辦了一場宴會,說是顧淮舟在民間吃了太多苦,終於和皇上相認,一定要昭告天下他的身份。


    同時還要為他挑選皇妃。


    這事整個朝臣都同意,就連陛下也盛讚皇後大度雍容,有國母之風。


    顏清接到請帖的時候,下意識就想到了顏月和顏檀。


    這樣好的機會,珍夫人定不會錯過。


    結果差人去顏府打聽了一下,竟然得知珍夫人早在幾日前便帶著顏檀、顏月和顏浩,離開了京都這個是非地。


    對於這個結果,顏清有一些意外。


    珍夫人汲汲營營了半生,就是為了能在京都站穩腳跟,讓所有人承認她才是顏君元的妻子,可沒想到最後,她竟能舍下這‘榮華富貴’。


    不得不說這份幹脆果決。


    的確令人佩服。


    不過……


    以為離開了就能高枕無憂麽?


    顏清看著手中的邀請函,溫聲問道:“姑姑,不知明玨縣主和陸世子可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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