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釋就是在這一刻趕到朝天宮外。


    他看了眼幾乎看不清身影的三道流光。


    快速道:“我可以送一個人迴到過去,隻要此人在過去殺死想殺的人,就能改變之後的一切。”


    不等虞秧問話,他又繼續說:“在此之前,我需要那人的一滴血。”


    虞秧剛要開口。


    就聽到空中的一聲痛叫。


    “啊——”


    血液自空中濺開。


    隨之落下的還有一臂。


    虞秧忙道:“我去,我去!”


    少禹的血不難得。


    方才謝遲也重創了少禹數迴。


    徐時月利用刑偵族的秘法,迅速取來一塊滴落少禹血液的石頭。


    司空釋接過石頭,伸出手覆在虞秧魂魄眉心。


    他輕輕念著那首耳熟能詳的詩。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那聲音在彌漫天地的喊殺中悠揚,司空釋轉過頭望向關清姿,微微彎眸。


    關清姿有些愣神。


    隱約地。


    她感覺自個好像忘了什麽,可再一想,她又好像什麽也沒忘。


    虞秧的魂魄在男子的聲音中消失。


    徐時月猛地抬頭,看到墜空的謝遲。


    “世子——”


    地上,本該重傷昏迷的魏縱忽地睜開眼。


    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並接住了落地的謝遲。


    與此同時。


    大同教內,衛羈塵難以置信盯著自個的手,他在腦海裏問:“衛羈塵,怎麽迴事?為什麽我在你身體裏?”


    那語氣儼然是魏縱。


    二人竟然是換了魂。


    與此同時,少禹的身影漸漸虛化。


    他眸中閃過恐懼,隻望著司空釋的方向。


    “溯迴、溯迴……”


    “衛信鴻,殺了他,先殺了他——”


    衛信鴻錯愕望著司空釋。


    “溯迴?”


    司空釋的頭發頃刻間變白。


    臉上也生起一道道皺紋。


    他苦笑道:“去那麽久以前啊……”


    一旁的關清姿見此呆滯。


    “司、司空釋,你、你……”


    司空釋扯了抹笑說:“啊,我老了,咱們提前白首了。”


    關清姿難以置信道:“你不是說,你的溯迴,是讓人穿到那人記憶中的過去,在對方記憶裏殺死對方,你不是說,你的能力扭轉不了時空,所以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你騙我?”


    司空釋有些疲憊地坐了下來。


    “我不騙你,你就不會讓我來了嗎?關清姿,在你心裏,他們比我要緊。”


    他低頭看了會自個,沒聽見關清姿迴懟自己,有些愣神。


    這個時候,關清姿不該說——


    “對,你就是沒他們要緊。”


    就像那日在深穀,關清姿就是這樣對他說的。


    隻可惜,那段記憶被他篡改了,關清姿都不記得自個說過這麽討厭的話了。


    司空釋低笑了聲,抬眼,卻見關清姿蹲下身望著他。


    “你說得對,就算你騙我,我還是會帶你到這裏。因為他們比我都要緊。不過,我欠了你。”


    司空釋艱難道:“你要自殺陪葬啊?”


    關清姿說:“開玩笑,我為什麽要自殺。”


    她起身,旋轉手中的雙刃,擋在司空釋跟前。


    “司空釋,別死。”


    先前衛信鴻帶來的數十個人,眉心皆落下一滴水滴。


    旋即被少禹操控著,衝向了司空釋。


    徐時月跟著擋在司空釋跟前。


    另一邊。


    接住謝遲的衛羈塵將昏迷的謝遲放在地上,迴應了魏縱的聲音。


    “我的傻子弟弟,我一直沒告訴你,勿離族是分主魂與附魂的。我是主魂,所以你得承認,你就是弟弟。”


    他看著謝遲,自男子眉眼間似能看到另一女子的模樣。


    曾幾何時。


    他那般嫉妒謝遲。


    嫉妒謝遲得到了那女子的疼寵。


    可此刻。


    他喃喃道:“姐姐,這就是你用命也要保護的孩子。算了,看在我得保護我弟的份上,順道幫你也護護他。”


    魏縱的怒吼聲不斷迴響在他耳畔。


    “衛羈塵,你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你給我換迴來,你要幹什麽……”


    就在衛信鴻衝向司空釋時。


    衛羈塵撿起謝遲的劍,擋在了衛信鴻跟前。


    “魏縱,你哥替你來弑父了。”他看著衛信鴻,微微笑道。


    衛信鴻神色複雜。


    “你覺醒了勿離族的傳承記憶。”


    衛羈塵點頭,“可不是,說來嘲諷,我以為魏縱恨透了我,巴不得拉我一起去死,可偏偏他心裏不是這麽想的。虞秧給我下的毒,本該要了我的命,因為他願意承擔走大部分的傷害,甚至去死,導致我覺醒了勿離族的傳承,主附魂,這才是勿離族。”


    衛信鴻皺緊眉頭。


    衛羈塵笑說:“勿離族,是因手足情而誕生的種族,當一方願意為另一方去死時,就會誕生主附魂,主魂會擁有血脈裏的傳承記憶,會發現原來勿離族是極其強大的種族。”


    “我曾無數次厭惡我的出身,厭惡痛另一人所痛,感另一人所愛,束縛、剝奪、痛苦,橫在我與魏縱之間。”


    “可我們之間的手足羈絆,卻一次又一次救了我。”


    書上說,勿離族同生共死,一個痛另一個也會痛。


    可隻有勿離族的人才知曉。


    當其中一人受傷痛苦時,另一人甘心為另一人承擔多少痛,才會從手足那分走多少痛。


    分擔程度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魏縱嘴上從不饒人,但他承受了多少痛我能感知到,他養父母待他並不好,他在世間無所依靠,所以他一心念著登高位,一心念著同你複仇,也一心念著我這個唯一的親人。”


    衛羈塵劍指衛信鴻,不管腦海中的魏縱罵什麽,隻道:“父親您,也曾經有個願意為您分擔十成痛的弟弟吧?您借著他的情,覺醒了主附魂的記憶,然後泯滅了他的神智,對嗎?”


    衛信鴻看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孩子。


    “你既是勿離族的主魂,就該知曉,勿離的最後,便是主魂吞掉附魂,二魂融為一體,至此不離,更加強大。”


    衛羈塵搖頭。


    “我還真想過。不過,”他提劍如風刺向衛信鴻。


    身後跟著綻出一朵並蒂花,“我弟雖吵,但有趣得緊。”


    衛信鴻抬手,數道黑劍如同花瓣雨般湧向衛羈塵。


    “蠢貨,勿離族是天賜的種族,附魂就是為犧牲存在,你個蠢貨——”


    衛羈塵穿梭劍雨中,揚聲笑道:“你才蠢貨,你弟弟真的死了嗎?他真的願意,為你而死嗎?”


    衛信鴻怔住。


    其身後一花已枯萎,餘剩下一朵染滿血色。


    然而此刻,本該枯萎的花愈來愈紅。


    隱約的,衛信鴻感覺身後有氣息浮現。


    “兄長……”


    人間自天上到地下,處處都是聲音。


    虞秧所在的河水中,卻是異常安靜。


    她乘坐一條小舟,在青綠的河水中,兩側是一幅又一幅影像。


    那些影像中皆有少禹的身影。


    司空釋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選擇你最有把握殺死他的一處影像進入,用往生族的能力,讓他不入輪迴。”


    虞秧已經來不及去想,改變了時間,他們會如何。


    她眼前隻有那漫天的紅。


    終於,她看到了一處影像。


    朝天宮,不,在前朝這裏是問天闕。


    問天闕內。


    姬星被還是前朝末帝的少禹殺死,班檀兒衝向殿門時,被少禹盯上。


    就是這個時候。


    她站起身,觸碰到了那個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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