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五月。


    正是熱的時候。


    路邊鳳凰花在日光下熱烈生長。


    虞秧蹲在溪流邊,將水潑了些到臉上,清涼舒坦。


    還有七日,她們就能到京城了。


    姬長生跟著蹲下來洗臉。


    數日過去,這廝的頭發還是綠油油的。


    對此,姬長生很委屈。


    “我每天都告訴自己,黑色好看黑色好看,可是它就是不變……”


    虞秧:“……罷了,你的身體比你的想法誠實。”


    她無奈多看了眼姬長生的頭發,迴身望向謝遲。


    謝遲的手邊正停著一隻翠鳥。


    那翠鳥嘰裏呱啦半晌後,謝遲應了幾句,而後抬起手,翠鳥“咻”得一下就沒影了。


    那是青蘋族的打工鳥,負責傳信的。


    過去這鳥隻是能認路,送信也快。


    但現在這鳥跟著返祖,它跟鸚鵡似的能學說話,完全不需要寫信了。


    謝遲給虞秧扇著風,說:“三日前,有聖旨到虞家。聖旨上說,皇上請神女入京賜福。”


    虞秧輕點了下頭。


    “今晚就能開門了,迴頭問問徐時月京中形勢如何。”


    她擦了擦臉,喊道:“姬長生,走了,找地方住了。”


    姬長生正盯著水中倒影,他的倒影似在模糊。


    他微皺眉頭,就見水中的男子朝他勾了勾唇。


    姬長生怔住。


    他眨了下眼。


    一切正常。


    他茫然站起身,正欲說什麽,迴個身的功夫,腦中似有白光閃過,他忽地忘了方才的場景。


    “來了。”他應了聲,跟上了虞秧。


    就在姬長生離開時,溪水蕩漾起波瀾,浮現出一男子的麵容。


    “出現了,吾神。”


    京城。


    朝事重點依舊是西南出現的神女。


    晉王慢悠悠道:“謝世子倒是好本事,能叫神女青睞,肅安王的動作也不慢,這就連婚都定下了。”


    他望向對麵坐著的中年人。


    “王爺莫不是一早就知曉西南有神女?”


    肅安王四十大幾的年歲,神色平和,一雙鳳眸難掩威嚴。


    他瞥了眼晉王,沒有開口。


    有朝臣西濟侯出隊道:“啟稟聖上,臣認為,神女與肅安王府這一婚事不妥。神女純潔,不識人間情事,怕是叫有心人蠱惑了去……”


    “噗。”一年輕的聲音笑出聲。


    眾臣見去。


    隻見皇子隊伍中,一桃花眸的男子憋著笑。


    正是肅安王府站隊的九皇子。


    奏事的西濟侯怒道:“九殿下這是何意?”


    九皇子樂道:“你是話本看多了吧,就那種牛郎偷看仙女沐浴,仙女被偷了衣裳就留下來給牛郎生兒育女的話本。還神女純潔不識人間情事,西濟侯才純潔吧?”


    西濟侯漲紅了臉。


    “聖上,九皇子身為皇子,卻無一點禮儀規矩……”


    肅安王淡聲說:“聖上,犬子識得虞家小姐時,虞小姐還非是神女。二人乃兩情相悅,天作之合。”


    西濟侯說:“人如今是神女了,那就是我們禮朝的神女,能單單給你肅安王府占了去,神女就是要婚配,也該擇皇家良配才是。”


    開玩笑。


    那神女現在多有民心啊。


    神女成了肅安王府的媳婦兒,那肅安王府不高興壞了。


    九皇子當然笑得出來,怎麽說得利的都是九皇子。


    西濟侯又對皇上道:“聖上,臣覺得,此婚事不能算數。待神女入京,再給神女挑選佳婿才是!”


    對京城中人來說,什麽神鬼,隻要威懾不到他們,他們就不在意。


    他們更在意的還是眼前的衣食住行,權勢地位,畢竟,神要人間安寧,而人間事左不過七情六欲驅使下的紛爭奪取。


    那神女再厲害,既然打了個為天下蒼生的名頭,就不可能弄死他們任何一個人。


    所以神女的婚事、神女帶來的利益,他們自然也有膽子算計。


    朝堂上,朝臣們各自立派。


    肅安王不甚在意。


    滿京上下,還能有哪個好男兒比謝遲更討人喜歡不成?爭爭爭,有甚好爭。


    吵鬧之時。


    皇位處,老態龍鍾的老人懶洋洋抬了抬眼皮。


    “夠了。”


    滄桑兩字,輕飄著,落入每個朝臣耳中,甚至傳到了殿門外。


    朝堂內一下靜了下來。


    肅安王瞳孔驟縮。


    不止肅安王,在場所有朝臣都在一瞬間僵住。


    有一人跪了下來。


    緊接著所有朝臣都跪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緩緩站起身,漆黑的皇袍上金色龍身跟著伸展開,他渾濁的雙目落在眾人身上,猶如在俯視渺小的螻蟻。


    片刻後,他轉過身離開,並同身側太監道:“去朝天宮。”


    待皇帝走後。


    大殿內才炸開了鍋。


    “你們方才可聽見了?皇上……皇上他……”


    “皇上是真龍之子啊。”


    肅安王看著皇帝離開的方向,眉頭微鎖了下又鬆開。


    晉王走到他旁邊,說:“皇上才是禮朝的神啊,肅安王你說是不是?”


    肅安王還未開口。


    九皇子湊了上來。


    “晉王爺這廢話說的,我父皇當然是禮朝的神,龍神。我還是禮朝的神子呢,晉王嘛,神的狗腿子?”


    晉王冷眼看向九皇子。


    “九殿下比之過去,變了不少,若非長生觀國師和靈台觀觀主都道殿下還是殿下,隻怕我都要以為殿下是被鬼上身了。”


    以前九皇子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自從肅安王站隊九皇子後,九皇子就話多了。


    九皇子粲然一笑。


    “晉王也是,我一直覺得晉王是被色鬼上身,要麽就是被石榴精上身,所以才有那麽孩子。”


    “你……”晉王怒視九皇子。


    在對上年輕人挑釁的眉眼時,他甩袖就走。


    肅安王見狀道:“殿下不必為我出頭。”


    “我敢出頭也是仗著有王叔您在,”九皇子笑了下,又低聲說:“王叔,我父皇剛剛那聲音……”


    他剛剛瞧著身邊幾個皇子臉都白了。


    可不是要白。


    父皇這幾年病懨懨的,還總稱病。


    幾個兄弟爭來爭去,就等著登基了。


    結果父皇也成神仙了。


    那他們爭個什麽東西,都等著老死吧。


    “皇上……本就非是常人,”肅安王袖中的手攥成拳頭,他平靜說:“九皇子,先迴吧。”


    神魂空間內。


    徐時月同虞秧坐在一處。


    她說:“雖說聲音隻傳遍大殿,但也夠皇帝在京城立威了,在要把秧秧請來的關頭這般做,老頭子還是挺在意自個威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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