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虞秧話裏是在說國師。


    但她其實隻是困惑於肅安王的站隊。


    隻從這件事上看,九皇子實不像個明主。


    她問:“肅安王就沒給什麽旁的理由嗎?為何要現在站隊?”


    謝遲將信遞給了虞秧。


    虞秧粗略掃過,也是驚呆。


    肅安王的字如金石般鋒銳有力,其上內容語氣卻是溫和,對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說得詳細。


    但對於站隊九皇子這件事,理由隻有一句——


    國師言,九皇子身負帝星運勢,可追隨。


    旁的,沒了。


    虞秧腦袋嗡嗡。


    不能不嗡。


    因為肅安王站隊誰,就代表她小叔站誰。


    信的末尾還有一句——


    【吾兒來信,父已閱。吾兒隨心而行便是。】


    虞秧看向謝遲,問:“世子,這最後一句……”


    謝遲輕抿了下唇。


    “當日黑旋風村,我寫了封信送去王府,同我父王道明我對穿越源頭的諸多猜測,並請我父王早做打算。”


    大概就是,謝遲推論穿越源頭可能跟皇帝有關係。


    說不得,他們將來要跟皇帝對上,所以讓他父王早做準備。


    肅安王確實準備了,甚至可能在謝遲的信送到前就準備了——


    他決定扶持一個皇子。


    他依著國師的批言,選擇了在王府開荒學種田養雞本事的九皇子。


    謝遲此刻的心情亦是複雜,饒是他想了許多京中會發生的事,甚至都已經想到刺客與西陽王有關了——


    這兩日,他想起來那批刺客的蘭花印記出自一個隱匿組織蘭隱。


    此組織與西陽王有些關係。


    以及這批刺客那種打一波出現了一點下風就跑,留待下一波再打的手段,明顯是西陽王當年行軍時麾下青山軍的打法。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當年青山軍走得就是占據上風,一旦出現下風就立刻撤退,保留實力,等下一波攻擊,要慢慢磨死敵軍的路子。


    所以他想到了西陽王,也想到了他父王提前站隊,跟西陽王起了衝突的事。


    但獨獨沒有想到,父王站了九皇子。


    謝遲收拾了下心緒,輕聲說:“或許,九皇子確有過人之處。”


    “比如呢?”虞秧將信還給謝遲,耷拉著肩膀坐到一旁。


    謝遲:“比如,他的想法與眾不同。”


    虞秧點頭,“對,與眾不同,差點害死你。雲無期的箭,還有仰嘉石的胳膊,他若不給王爺這驚喜,信定是比刺客要早一步到咱們手上。”


    要不是她能看到吉兇宜忌,那波刺客又是“獨特式”刺殺法,指不定還要折多少人。


    實不怪她煩躁。


    若是沒有發生穿越者的事,虞秧不在意上頭站隊哪位皇子。


    得到什麽就付出什麽,虞家能掙錢,全靠政壇上有王府做靠山,所以不管王爺支持哪位皇子奪位,他們都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必要出命。


    她虞秧是不想死,但不是怕死。


    但現在,穆良朝他們還要跟著她,而她也要仰仗王府的勢力躲過天極衛救人。


    如果王府的上頭有個容易犯蠢的主君,那她們這些底下的‘炮灰們’就容易遭遇各種莫名其妙的危險,屆時再連累穆良朝他們。


    就像這次,突如其來毫無防備的刺殺一樣。


    虞秧垂著頭道:“我也不是不信這位九皇子有帝命,你要說他有優點,那也是有的。”


    “夠樂觀。”


    信裏說九皇子都在王府種田了。


    “心夠大。”


    神秘人將罪證都送到九皇子枕頭邊了,九皇子竟然不怕,還覺得這是肅安王對他的考驗。


    “誠懇、果斷。”


    麵對西陽王願意用大半家產投誠的態度,竟然還能拒絕,堅定選擇並沒有表示一定要效忠他的肅安王。


    雖然就一封信。


    虞秧也能想象出,九皇子大概是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就像那種小說裏的成長型主角。


    她說:“或許九皇子是塊璞玉,可璞玉需要雕琢磨礪。”


    就像主角成長路上更少不了炮灰。


    她一直以為,肅安王會到奪位之爭白熱化後再出手,她甚至想過,待白熱化時,肅安王再出手挾天子以令諸侯。


    像是想明白了什麽。


    虞秧看向安靜的謝遲,說:“王爺,是打算現在就雕琢這塊璞玉,所以他在奪位之初就讓九皇子入場,來磨礪九皇子……”


    她搖了搖頭,“是了,是磨礪。王爺把你的安危都當作激勵九皇子成長的一部分。”


    謝遲喚了聲,“秧秧……”


    “王爺不可能真的五日後才知道西陽王要殺你的事,”虞秧站起身,盯著謝遲道:“他都知道,知道有第三人接觸九皇子,也知道西陽王去找九皇子說和,他就是故意裝作不知,也故意不給你送信提醒你當心。”


    “因為他想看九皇子會如何做。”


    “為此,他可以按兵不動……”


    虞秧越說越覺得後背發涼,心中更是莫名湧起一股怒意。


    “甚至,等你遇刺的事傳迴京城,他還可以給九皇子上一課。”


    虞秧攥拳道:“他可以和九皇子說,‘九皇子,你可知你此般糊塗行徑,差點害死我兒?從今往後,你有事要多與幕僚商議,不可閉門造車,需知您一個決定,就可能害死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虞秧想象著那說教的場景。


    嘴唇抿得平直。


    好像這一刻才理解,昨日裏謝遲說的那句“我在想,父王給我的信裏會寫什麽”。


    小院簡陋,房間內隻有一扇破子欞窗,外頭的光透過糊窗的白紙落在屋內,浮塵在光下漂浮。


    許久。


    謝遲道:“許是,因著國師說過我命格有異,不那麽容易死。”


    他聲音輕而平和。


    如流水般將虞秧憤懣的情緒一下衝了個幹淨。


    是,謝遲的命很好。


    隻那黃紙上與眾不同的宜忌就能看出來謝遲的不同。


    甚至在當日百人圍攻時,她私心裏亦不覺得謝遲會出事,總覺得就算她當時什麽都不做,謝遲也不會死。


    想到這,虞秧怔了片刻。


    若是,衛羈塵也知曉謝遲的特別,那衛羈塵如遊戲般算計謝遲時,是不是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


    左右,謝遲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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