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收拾收拾便準備迴家。


    馬車是沒有了。


    馬因著受驚,能尋迴來的也就幾匹。


    白安卉不會騎馬自然是跟著九秋走。


    虞秧在眾人理所當然的目光中,默默跟謝遲騎一匹馬。


    年剛過的天冷得很。


    這會子天暗下來,更是寒意侵身。


    虞秧的鬥篷一早落在馬車上。


    於是在謝遲略收緊胳膊時,她自然地朝後靠去,汲取暖意。


    頃刻間,男子因疲乏而黯淡的眸光亮了起來。


    他微微垂眸,掃過那青絲,唇畔漾起笑意。


    旋即收緊了懷抱。


    太陽已經落山。


    天色成墨灑似的藍。


    沙雪半銷,長路漫漫。


    直到天全黑時,虞秧等人才迴到了客棧。


    因著怕虞秧會著涼。


    謝遲並沒有駕快馬,他們慢行到半路,北衛果然趕了馬車來接。


    順便將死的幾個刺客屍首,也用板車一道趕了迴來。


    屋子裏。


    雲無期還昏迷著。


    白安卉看著那幾乎要貫穿身子的箭,神情很是嚴肅。


    “他的情況還不錯,想來是你們用了什麽法子,保住了他的命。依著他的情況,我想試下取箭。”


    蘭在野幾人還有些擔憂。


    “她可以嗎?”


    “這附近的幾個大夫都帶過來了,都不敢動手。”


    ……


    不怪他們憂心。


    白安卉看著確實年紀不大。


    而且白安卉先前是在侯府做大夫,想來很少接觸這種外傷。


    穆良朝溫聲問:“不知白姑娘穿越前是什麽身份?”


    一句話,不止叫屋裏眾人傻眼。


    就是白安卉都僵在了原地。


    穆良朝想著不久前,虞小姐給他打的手勢——


    眼前女子是穿越者,還是個善良的、不能穿迴去的穿越者。


    此外,白安卉查看傷口以及患者狀態時,氣質神態頗有些熟悉。


    穆良朝有些猜測。


    白安卉沉默不語。


    穆良朝歎了聲,“我也是穿越者。”


    他對謝遲說:“世子,我同白姑娘說兩句話。”


    謝遲輕點了下頭。


    “穆公子請自便。”


    他剛剛也看到了白安卉查看傷口時的熟練姿態,有些像營裏見慣了各種外傷的軍醫。


    雲無期的箭,說不定真能被這位姑娘取出來。


    白安卉同穆良朝去了隔壁屋子。


    不到一刻鍾。


    二人就又迴來了。


    白安卉眼眶泛紅,神情卻是放鬆了許多。


    她朝謝遲微微福身行了個禮,說:“白安卉見過世子,我在穿越前是名無國界醫生,所以有一定的外傷處理經驗。”


    穆良朝解釋道:“無國界醫生,是各國專業醫學人員組成的國際性的醫療人道救援組織,他們通常是對戰爭和內亂地區的民眾進行緊急醫療幫助,或者針對難民和流亡群眾進行醫療安置……”


    虞秧坐在一旁,捧著暖手爐,靠著炭盆。


    聽到穆良朝的話後,她很是驚訝。


    這個姑娘好出色。


    謝遲聞此,也是朝白安卉頷首示禮。


    “白大夫,失敬。無期的傷,就麻煩白大夫了。”


    白安卉說:“應該的。我聽穆公子說了,世子願意幫助穆公子救我同胞,我該謝世子才是。況且,今日,我也是得風公子所救,亦欠風公子救命之恩。”


    幾人看向風有止。


    風有止沒想到自己隨手救的姑娘這麽厲害。


    他笑出了大白牙。


    “別客氣,我隻是隨手殺兩個人,殺得還挺好。”


    眾人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但如今最要緊的是,雲無期的箭。


    虞秧雖然不是大夫。


    但作為業餘剖屍選手,以及各種藥物提供者,倒是給白安卉提供了工具便利,比如薄刀、麻藥、止血藥等等。


    蘭在野幾人也是軍營裏出來的。


    有一些處理傷口的經驗。


    能給白安卉打下手。


    最後是穆良朝那盞能把房間照得亮如白晝的燭龍燈,上頭的火焰用來消毒,效果極其好,還能給白安卉提供光亮。


    可以說。


    白安卉自穿越來後,頭一次碰到這麽好的外傷處理環境。


    她本就對手術環境要求不高,而且這個世界的藥物所蘊含的價值更高,效用更加神奇,加上眾人或多或少的幫忙,因此白安卉的手術做得十分順利。


    白安卉給雲無期做手術的間隙,謝遲便去看了仰嘉石。


    虞秧正好被九秋叫去大堂喝些廚房剛做好的紅棗薑茶暖身。


    二人便一道朝外走去。


    謝遲輕聲問:“今日你給我的那藥,想來很是珍貴。”


    他親自給雲無期喂的續命丹,很清楚無期那傷保不住性命,續命丹治不了那麽重的傷。


    但當他把虞秧給的藥喂下後,雲無期的命卻是穩住了。


    虞秧忙說:“那是我的救命水,我意外才得那兩瓶,也不知道怎麽製,如今是一點都沒有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要不是仰嘉石二人命懸一線,她還不一定會拿出來用。


    而且,她確實沒有更多的探病符了,隻能看後麵會不會再抽到。


    謝遲唿吸一滯。


    救命水……


    “一點都沒有了?”他問。


    虞秧點頭。


    “真的一點都沒有了。”


    謝遲站住了身。


    虞秧迴身,見謝遲一副“我連累了你”的破碎樣子。


    立刻說:“那藥對我沒用。”


    “真的沒用嗎?”謝遲問。


    虞秧吧嗒吧嗒點頭,“對,沒用,別傷心了啊。”


    她說完走到桌邊,接過一個空碗,從燉罐裏舀出一碗薑茶。


    並搖頭道:“我覺得,世子就是沒把我當自己人。人家說富貴險中求,我將來還要靠世子富貴,如今險一點付出一點怎麽了?”


    謝遲走到她身側道:“我未曾這般想過,你於我來說自是要緊……”


    “別說了,”虞秧將薑茶塞到謝遲手裏,又舉起桌上另一碗,“來,話都在茶裏,幹了。”


    謝遲:“……。”


    九秋幾個暗衛在一旁歎氣。


    差一點。


    就聽到世子說情話了呢。


    九秋笑說:“世子,您喝完這碗,還有一碗調息藥呢,小姐說您受了內傷,特地讓廚房煮的。”


    聚福客棧都有小藥房,所以也不缺藥。


    謝遲聽到這話,眼神唰得又亮了。


    虞秧低頭說:“快喝吧。大家都有。”


    謝遲:“……。”


    他無奈一笑,喝完了手裏的薑茶,身子都跟著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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