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和人的相似度太多。


    人用感官認知世界,思考、探索真理,世界也同樣在進行自我認知和演化。


    世界的生態係統,就如同人體的器官,相互協作、相互依存。


    世界裏的人類社會,就如同人的大腦,不斷進行信息的交流、互動,如同神經元之間的信號傳導,大腦控製著身體,人類控製著世界的發展模式。


    謝遲溫和說著他從許淩那裏得到的後世知識,以及他類比下的推斷。


    他說:“往生族定下死亡的規則,教授給了此方世界,當規則成型,世界便不需要往生族這位長輩,就如國不容二主。所謂百族,皆是幫助世界成型的長者,他們引導稚童學會獨自麵對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世界長成,他們衰老,而後死亡。”


    “就如許公子所在的華夏,在1949年這個時期,人類選擇讓長者退場,好似帝王不允許再有人涉政,從此人間不再有神學,凡人有了衝破命運桎梏的機會。”


    蠟燭發出劈啪聲響。


    仿佛在訴說它的存在。


    虞秧聽著謝遲的話,聽得有些入神,也不知是何時謝遲取走了她的碗。


    她跟雪人一般,隻露出張臉,這會點頭道:“所以,那封信裏說的,此方世界不成型,就是說此方世界還處於玄古階段,玄學還未完全退場。”


    謝遲頷首。


    “大同教招穿越者來,許是為了使此方世界混亂,引離場的往生族歸來,或許,往生族歸來時,世界停滯成長等待長輩引導,旁的族群也就有了延續的機會。還有,朝廷……”


    他頓了下,“之所以穿越者出現了這麽多年,我朝卻未有大的改變,或許也有皇上的刻意壓製。”


    虞秧不解盯著謝遲。


    謝遲給虞秧看自個的鉛筆,他說:“人要成長,就要學習新的知識,這便是新知識。許公子口中的近代思想革命,推翻專製,大概便是讓他們世界從稚童成長為少年的原因。”


    虞秧腦子裏莫名浮現一句“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揮斥方遒”。


    那是灑盡熱血的年代,人可勝天的時代。


    她沉吟道:“我明白了,有人想壓製這個世界的成長,大同教引來穿越者,讓此方秩序混亂,越亂稚童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需要長輩掌事,掌事的長輩便是給世界製定規則的百族。先帝之所以下令殺穿越者,是為了不讓百姓有新的想法,一旦百姓有新的想法,新的生機就會出現,此消彼長,百族退場。之所以如今有招才榜、有教館、天極衛,其實都是因為穿越者變多了,皇室瞞不住你們這群什麽都不知道的凡人了,所以假模假樣做出舉動……”


    虞秧盤腿盤得有些酸,幹脆往後挪,靠著牆壁坐著。


    這會嘲諷道:“最有嫌疑的就是那百族了,他們引進穿越者,又殺死穿越者,就是為了一己私利害人。”


    就像是故意給小孩子開了個傷口。


    然後把穿越者當病毒引進傷口,擴大傷口,削弱小孩。


    但皇室又怕小孩被折騰死了。


    就派出一群能找到病毒的免疫細胞(天極衛),去把這些病毒找到並清除,來欺騙小孩說:“你看乖寶,你沒事的,你的身體正在自救呢。”


    小孩給嚇得不敢動,傷口又治不好,隻能哭著找媽。


    她大概就是那個被哭迴來的“媽”。


    謝遲苦笑。


    雖然他不願背叛朝廷,但虞秧的說法,很符合他的推論。


    虞秧抿唇。


    “那現在怎麽辦?那個帶來穿越者口子,到底是在大同教那,還是皇室那?也或者這兩個都不是,他們隻是順勢而為擴大口子?但皇上和這位大同教教主肯定知道口子在哪……”


    她自言自語了兩句,又爬到床邊看謝遲,“世子,你能綁架皇上嗎?”


    謝遲默默看著她。


    就在虞秧要笑說自己開玩笑時。


    謝遲輕歎了聲,配合著應道:“無能為力。隻肅安王府的能耐,造反的路也走不通,且朝中諸多王侯貴族,若是知曉真相,想來也都都願意讓此方世界停在玄古。”


    世界的成長,需要思想的變革,而思想的進步損害的是當權者的利益,他們自然都不願意此方世界出現變化。


    虞秧跟著歎氣。


    “那怎麽辦呢?大同教教主藏得也深。”


    那怎麽辦呢?


    她要怎麽幫徐時月她們解決這件事。


    就她,一個小富家女,要怎麽推翻朝政,砍死皇帝和大同教教主兩隻攔路虎,尋到世界的瘡口。


    離湯問玉穿迴去才過去了兩天,也不知道徐時月穿了沒。


    好想快點找個穩妥的、能送迴去的穿越者,把這個消息傳給徐時月。


    最好讓徐時月來的時候,帶個能弄出核彈(玩笑)的人才,一彈解決一切問題。


    謝遲見虞秧低著頭,眉頭緊蹙。


    想到虞秧說的要找到源頭才能活的事。


    他溫聲道:“你的續命丹可還有?”


    虞秧點頭。


    “一顆都沒吃,”她彎眸道:“可能我幫助了一些穿越者,所以那往生族的仙官覺得我有用,沒把我收走?”


    謝遲聽到一顆都還沒吃,心中略安定。


    “那便先往下走,那位大同教教主,或也在百族之中,總能尋到蛛絲馬跡。京城處,我會給父王去信,做些安排。”


    虞秧也曉得這種權鬥,隻有王府才有資格鬥,她插不上嘴。


    “好。”


    蠟燭燃掉了一小節。


    二人又說了些話。


    虞秧便有些犯困地闔了闔眼。


    謝遲見狀,溫聲說:“天色不早,歇下吧。”


    他站起身,端起桌上的托盤,迴身看向虞秧。


    就見虞秧已經倒下,並囫圇說了聲,“世子慢走。”


    “好,”謝遲眸底漾著笑意,輕聲道:“好眠。”


    他走出門,又緩緩將門拉上。


    夜涼如水。


    謝遲獨自坐在岩崖上,遠望曠野上孤寂的“八柱祭壇”。


    寒風吹拂衣袂。


    蘭在野飛身落在謝遲身後,將披風蓋在謝遲身上。


    “世子,再著了涼。”


    謝遲略垂眸,將手裏的信遞給了蘭在野。


    “明日出山,送去給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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