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就是用藥中和體內毒以及排毒,排毒就那麽三個方式,上吐下瀉加放血。


    虞秧把所有人都看過一遍,確定沒性命之憂了,便把事情交給蘭在野他們,自個出屋子透氣。


    這村子裏許多東西都古舊,石頭堆砌的屋子自不必說,上頭布滿了被風霜雨雪磨礪過的痕跡。


    村中的榕樹怎麽也有數十年年頭,那樹須垂到地上,壯得能拉扯著蕩秋千。


    樹下擺著口大石缸,虞秧走過去看,缸中汙濁的水裏放置了些許獸骨與舊時的錢刀子。


    一旁排著幾具屍體,是被大同教殺了的村民,多為年歲大的老人。


    這會子屍體衣裳都穿得好好的,想來是謝遲都查過了。


    她蹲下身又看了眼那村長的屍首。


    花甲之年、鶴皮疏發的老人,倒是瞧不出旁的……


    “看他左手腕。”


    溫潤且清朗的聲音入耳。


    虞秧抬頭,便見謝遲站在一石屋跟前,手裏那拿著一疊似是廢棄的泛黃草紙。


    她聞言垂下目光,去看老人的手,擼起袖子後,便見那皺巴的手腕皮膚上,有青黑的圖紋。


    她將那僵硬的手歪了歪,圖紋是一個表盤帶兩根線,就像是兒童的手表塗鴉……


    謝遲走到她身邊,輕聲道:“是手表,後世用來看時辰的器具,這位黑村長應當接觸過穿越者,且與穿越者關係親昵。那位穿越者遊戲般一畫,他後來記起,卻是用藥料將記憶中的圖紋紋在了手上。”


    虞秧抬頭看謝遲,囅(chǎn)然一笑道:“世子說的,像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你怎知,這是他後來自己紋上的圖?”


    謝遲跟著微微彎起雙眸,唇畔含笑,若春風化雨般溫和。


    他蹲下來,在虞秧對麵。


    “那表盤上有數字,我記得穿越者那個世界的數字是如何寫的,但你瞧這上頭的數字……”


    虞秧依著謝遲的話細細瞧,這才發現那表盤上的數字寫的有些含糊。


    比如5,沒有上頭一橫。


    比如2,畫反了方向。


    但十二個數字又都是紋了的,倒像是一個人努力在迴憶當時畫樣,但因著記憶模糊不清,於是用心紋下的記憶也變得斑駁委屈。


    看著這表,她忽地覺得謝遲的推測是真的。


    她緩緩將袖子放了下來,蓋住那嵌入肌膚,陷進歲月褶皺裏去青黑圖樣。


    “這位黑村長,遇到的應該是一開始創建大同教的穿越者吧?”


    謝遲微微頷首。


    他將手裏幾張紙遞給虞秧。


    那些紙破舊、泛黃,但沒有過折疊痕跡。


    “是在村長屋裏尋到的,放在一木盒中。”


    其實村長藏得挺深的。


    床頭的石牆有個地方是空的,需要取下石塊才能看到那盒子。


    但就是很巧的。


    謝遲推開屋門,日光先他一步衝入石屋,落在床邊,正好讓他留意到床下的那塊石頭。


    堆砌石屋的石頭各有不同,或凸或凹。


    但就那塊石頭,撞進他的眼底。


    於是順理成章的,藏著的木盒被他取了出來。


    虞秧看著手裏的黃紙,第一張正楷寫著的,正是國歌。


    那字很端正,一筆一畫,看不出是男是女,但能看出寫字人端正坐著,腰身挺直,眉眼藏著正氣的模樣。


    “是村長教黑維唱的曲子。”


    謝遲點頭,“應當就是那位創建大同教的教主教給村長的。”


    虞秧拿起一張,先遞給了謝遲,她蹲得有些累了,便走到榕樹下的老樹根坐著。


    稀碎的光落在粗糙的紙上。


    那似乎是一個人給另一個人寫的信,但隻有中間一張。


    【我跟他說引力、說天外是什麽模樣,但他不想聽,他說那是我的世界,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是不成型的,他說我是異端。


    異端?


    那一刻我想到了喬爾丹諾·布魯諾,他是扞衛真理的殉道者,他宣傳哥白尼的日心說,被宗教燒死在了羅馬鮮花廣場。


    我直覺我再待在那群不願變化、不願自身利益、家族利益受損的儒大夫之間,早晚也會給燒死……


    細想想,其實我們觀念不合很久了。


    他說他知道三角形很穩固,我跟他說三角形內角和是一百八十度,他問我知道這內角和有什麽用呢?


    我說水沸點是一百度,他問我然後呢?


    我說地震波的傳播方式主要有三種:?縱波(p波)、?橫波(s波)和?麵波(l波),他問我知道這個可以防得住地震嗎?


    我承認,我被他問住了!我忽然就覺得我學的這些東西好像一點也沒用!】


    再往後幾張,有一些文章語錄的默寫片段。


    片段後頭還標注了出處,多是魯迅、朱自清、老舍的文章。


    還有些外國的文章。


    比如契科夫《裝在套子裏的人》。


    文裏都是關於變革的,還寫了一些自己的話。


    可以看出寫字的人,字裏行間諷刺著懼怕變革,頑固僵化,害怕新事物,維護舊事物反對變革,阻礙社會發展的人。


    虞秧大概看完,也將紙都給了謝遲。


    “這是一開始創建大同教的穿越者寫的?”


    大同教出現在先帝時期,距今至少也有四十年。


    四十年前,這位黑村長當才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遇到的那位穿越者還是20世紀穿過來的。


    說不得是一九九幾年的年輕人。


    虞秧雖然生於21世紀初,死時年歲也小,但這一世的閱曆使得她再看前世的記憶,也多了些見解。


    90年代,應當是改革開放的年代,當時的年輕人受新思想熏陶,想來是極度厭惡專政並且能接受變革的。


    天下大同是理想主義者的希冀。


    所以她覺得那位創建大同教的年輕人,應當是個有激情、有希望、有活力的年輕學生。


    若是這樣的人,是很可能玩笑般在另一個小夥伴手上畫手表。


    謝遲對所謂90年代自然是不清楚的。


    他說:“應當是大同教的初代教主。且,這位教主穿來的身份應當不差。”


    先帝抹殺了所有關於那位穿越者的痕跡。


    可他看這幾張紙。


    倒覺得,那位教主建大同教,並非是為了權,或許是經曆了什麽,因此離開了優越的生活環境,希望讓此方世界出現新的思想,不要讓持續了成敗上千年的舊思想固定死百姓的階級,讓權貴者世代權貴,讓貧困者代代為奴。


    隻是,現下這個將穿越者強硬招來的大同教、把穿越者先分等級的大同教,已非是初創者想要的大同教。


    他們利用了黑村長的忠誠,而後毫不猶豫殺死了這位忠於一代教主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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