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生活在身旁,毒液注射入身體。


    支離破碎的記憶湧動著思緒,攪亂著邪魔徒的情感,洶湧著情緒,讓死者迴憶起曾經的自己。


    僵硬的心假裝沉睡,看到了深淵的自己,越是看著,越是沉睡,越是羨慕那個聖光之中的自己,越是不願意碰觸那個滾燙熾熱的靈魂。


    他假裝讓自己堅硬,然而中間更加柔軟,更容易受傷,更容易被滾燙融化。


    那種矛盾的情緒從來沒有折磨他。


    反倒是每一次毒液滲入了身體的時候,他都會更加喜悅,更加開心,凝視著自己,看著真實的自己永遠不願意接近。


    他逃避自己,更努力的成長,更努力的沉浸在當下,更需要暗物質生靈陪伴在自己的身旁,幫助自己麵對生活中的缺憾。


    他知道隻有成長,隻有不斷地填充自己生命中需要的一切,才能夠讓自己快樂起來。


    而他也已經度過了讓自己最舒服的歲月,他開始向往著戰鬥,向往著殺戮,向往著掠奪別人的美好,從而讓自己生活的舒服。


    與大多數邪魔徒一樣,為了逃避曾經的自己,龍之介加入了戰士的陣營。


    他以為自己這是在逃避熾熱的滾燙,卻不知道這是被滾燙吸引著,一步步接近真實的自己。


    ..........


    王國與營地的戰鬥從沒有結束過。


    自從路亞成為了邪魔徒,營地那邊收到的消息就開始變得更有意義,然而這種有意義的消息,卻都是營地方麵認為的。


    最近一段時間,路亞放出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在蒼生王國邊疆區域,大致營地編號四十與四十五編號之間,將會出現一次防禦鬆懈。


    一大批邪魔將領都將會被調離崗位,從而執行著其他的工作。


    這是探索者營地直接拿下一片領土的最好機會,錯過了這次機會,興許下次機會就將會是很多年之後才會相逢。


    營地方麵為此緊急集結了一批探索者精銳,大多數都是探索者領隊級別的人物,他們決定開始一次進攻。


    龍之介就是這個時候被調遣到了邊疆營地。


    他的身上已經聚集起了一大批暗物質生靈。


    這些暗物質生靈都是在尋常的生活之中發現,或是潛伏在王國的城市之中,或是埋藏在配方鼠的秘術資料之中,或是需要偶然的巧合,靈光一現的瞬間,從而掌握獨屬於邪魔徒的智慧,發現邪魔徒才能夠掌握的財富。


    自從掌握了這筆財富之後,龍之介就可以感覺到自己仿佛更像是邪魔徒了。他更多的認可著自己當下的身份,獨立於自己曾經的職業人身份,獨立於暗鱗職員的身份。


    陌生的營地,大量的邪魔徒沉默的聚集著。


    這個營地已經在蒼生王國中被標注為一個戰爭區域,大多數普通居民都已經退出了。


    但是探索者對於這裏一無所知,他們還認為這裏是一大群普通居民居住著。


    蒼生君王調動秘術隱藏起來了這支部隊。


    等待著探索者大軍的到來。


    時光是漫長的,等待是孤獨的。


    每逢自己一個人呆著的時候,邪魔徒龍之介總是很痛苦。


    他需要直麵自己的內心,直麵深淵之下的光芒。


    他不願意被融化,所以需要更加的堅硬。


    而等待也是美好的,他的心中有另一個聲音在唿喊,讓他更接近那一團滾燙。


    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響,探索者到來了。


    龍之介和夥伴們衝出了隱蔽的狀態,殺入了探索者之中。


    攜帶著可怕的力量,讓那些探索者覺得恐怖,使用疾病以及吞噬生命活力的方法,讓得那些探索者死亡。


    乃至於一個個探索者在交手之後化作了雕塑,平靜的立在了邪魔徒的營地裏,成為了那裏的雕塑,等待著歲月的結束。


    龍之介殺戮的很痛快,大吼著為了蒼生的王國,為了邪魔徒的榮耀。


    他的行為讓他腦子抽搐著,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想到了曾經的自己說過的話。


    他壓製著痛處,不顧一切的犧牲,投入了當下,投入了擺脫迴憶的的戰鬥裏。


    他放下了很多,不願意去做的也更多,以至於邪魔徒隻以為那叫做勇敢,那叫做不畏懼犧牲,那叫做義無反顧,那叫做榮耀。


    當戰鬥結束,滿地的屍體,數量龐大的探索者堆積在周圍。


    龍之介的內心忍不住翻騰起更大的悔過,他站在懸崖邊,看著深淵,看到懸崖在向著天空拔地而起,看著深淵更加恐怖,看著真實的自己距離自己更加遙遠。


    他看著這一幕景象,仿佛是觸動著心靈,能夠感覺到些許的愉快。


    能夠感覺得到,自己內心的舒服。


    因為那真相是他不願意觸碰的,是他想要遠離的。


    親手鑄就了這一切的龍之介走過戰場,看到了那些倒下的,死去的探索者,看到了那些流出的鮮血,看到了那些折斷的肋骨,看到了那些傲然的龍角,看到了戰場上,邪魔徒正在尋找秘術材料,收集戰場之上誕生的暗物質生靈,這一片戰場,已經成為了巨大的寶庫,滋養著邪魔徒對於美好的想象。


    龍之介也加入了這個隊伍,翻檢著那些屍體裸露的美好財富,他找到了天北將軍的屍體,他匆匆的拿走了那個家夥屍體上生長的暗物質生靈。


    戰場結束,邪魔徒四散離開,繼續著他們尋找暗物質生靈,修煉秘術的生活。


    但是這場戰爭卻是已經讓探索者損失了數量龐大的人力資源,那些職業人將會是需要更長久的時間才能夠填補。


    而實際上最為重要的事情是,借助著這場戰鬥,蒼生君王有機會進攻探索者的營地,前去收割探索者生活的世界,進而拓寬自己的疆域。


    那些死去的探索者就成為了邪魔徒,效忠於蒼生君王。


    君王派遣他們向著新的戰場而去,迴歸探索者的營地,帶去殺戮。


    當營地指揮官期待著歸來的時候,歸來的邪魔徒闖入了探索者的營地,結束著普通居民的生命,而依靠暗素汙染從而造就出來數量龐大的邪魔徒,進而占領了混亂之中三個,四個,八個營地。


    蒼生很樂意於看到這樣的場景,一派整齊劃一的探索者營地出現在自己的版圖裏。


    暗素的力量正在侵蝕那裏,腐朽與老化正在充盈於新鮮的建築之上。


    探索者營地中的精密器械,高端工藝產品正在屬於自己的居民。


    新的領土拓展著自己的美好,而曾經的挫敗感,現在歸屬於探索者營地。


    ………


    受夠了深淵的疲倦之後,誰都會沒有站在深淵上的勇氣。


    翻閱配方鼠的文字,他找到了有用的暗物質生物。


    學名禪鳥。


    僅僅閱讀著這麽一個名字,他就喜歡上了這個玩具,難得的感覺到了內心的安寧,他的深淵仿佛知道,這玩意兒能讓它妥協,能讓它安靜。


    他尋找了很多的混亂生物,為此頗廢了些時日。


    以至於一個夜晚點亮著燈火,明亮的屋子裏,坐在燃燒的爐灶旁邊,看著那些材料燃燒在濁火中,點綴著光芒。


    伴隨著暗物質化合的過程完成在爐灶裏,光芒降臨,最後合成的材料出現。


    邪魔徒龍之介拿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他卻沒有因此開心,而是確定了沒有危險之後,非常理智的裝入了儲物卡裏,隨身攜帶。


    他翻閱著配方鼠上的文字資料,腦子因為狂思蟲兒轉動著,想到了接下來的材料都已經不是混亂世界裏才能找到


    為此他需要離開蒼生王國,去往探索者營地。


    ..........


    邪魔王國的內部並不禁止居民離開自己的王國,也不禁止自己的居民去往探索者的營地。


    龍之介甚至於不需要提出自己的申請,就可以完成這一步工作,進而辭別自己的戰士身份,遠遊外麵的世界。


    他還是迥異於探索者。


    諸如腐臭,汙染,老朽,年邁的特征,仍然出現在他的身體上。


    他攜帶著一些暗物質生靈,做了充足準備,漂遊走過漫長的混亂世界,最終走入了營地,就像是一個普通居民,深唿吸一口讓人懷念的空氣。


    探索者營地還是相當龐大,宏偉的城市版圖呈現在麵前,一個邪魔徒木愣愣的腦子卻還是走了進去。


    小樹苗帶著龍之介在營地裏左拐右拐,還是找到了他此行唯一的目標。


    但是在路上的時候小樹苗就已經提醒龍之介這裏有一些奇怪,似乎目標是分散的,分散出去很多份,這不符合禪心唯有一個的特征。


    就連龍之介自己也有同樣的感覺,心魔職業的能力也一樣感覺到了目標似乎藥性太弱了。


    那是一家療養院,那裏最大的特色是高雅的裝飾風格,以及一流的服務感覺。


    雖說是一家療養院,但是居住在其中會像是居住在酒店裏,而不會有任何的當做醫院的感覺。


    推開了滄海思的門,龍之介走了進去。


    對方並沒有反感龍之介的到來。竟然是如同看著朋友。隻是笑笑,笑的很溫暖。


    龍之介坐下,一句“你來晚了。”讓龍之介身體裏的暗物質生物並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下一句“我的禪心已經不單屬於我了。你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找到那些東西。”讓邪魔徒的意識有些發懵,但是狂思蟲捋順了思緒,呈現在龍之介的麵前。


    年邁的職業人仿佛是在看著邪魔徒的玩笑。


    龍之介沒有讓這人得逞,雖說他確實是腦子不夠用,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他說道:“沒事,一個個來。你的身上也有我所需要的東西。”


    滄海思拿出了禪心,那是一顆如同寶石的心髒,紅彤彤的寶石至今還在跳動,仿佛遙遠的空間距離,鋒利的刀口切割都沒有結束這顆心髒的生命。


    心髒的跳動仍然維持著滄海思的生命活力。


    這就是強大的藥性維持起來的職業人的生命。


    他告訴龍之介:“我這裏隻有這一份了。你如果需要就帶走它。”


    龍之介沒有拿走老人的心髒。


    而是詢問:“那麽你等著我過來又究竟是要幹什麽?你還有什麽想要說的嗎?”


    滄海思沒有讓心髒裸露,而是放迴了自己的身體裏。


    他那個身體已經完成了初步手術,似乎就是為了取出心髒而準備的。


    那顆寶石一般的心髒跳躍在血肉身體裏。


    此刻的滄海思說起來:“我已經老了。我沒有可能守護這個文明的全部。反倒是像你這樣的生靈,才有那個可能。所以我打算把我的餘生都托付給你。”


    龍之介說:“那麽你為什麽還要分成那麽多份?”


    “因為我知道當你找到了最後一份的時候,你就將走向另一條道路,禪心於你不是結束,而將會是開始。”


    “你知道我要如何拿到那些禪心嗎?”


    “知道。我的朋友們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會履行自己的義務,幫助你改變你心中的想法,讓你迴歸於正常的生命形式。”


    龍之介沒有再說什麽。


    他隻是說:“你的朋友都有誰?”


    “霸天南,北國霜,倉木青,西壺吹,路亞,丙子李,納薩,八道村,還有九易。這十顆心髒,我就全部都交給你去守護了。”


    龍之介平靜的拿走了滄海思的禪心。


    禪子滄海思平靜的死在了療養院裏。


    當天晚上探索者圈子裏就有人交流著滄海思的死亡。


    大家的描述裏都承認那是一個值得敬佩的職業人,他曾經活著的時候,一己之力收複了三十多個探索者營地。


    他當時的功績足夠稱之為英雄的名聲。


    實際上人們很清楚,滄海思如果活著,他可以做的更多。


    百多個探索者營地迴歸龍族的懷抱不是問題。


    但是那麽優秀的一個職業人已經認識到了問題,他認識到的東西,是普通的職業人無法理解的。


    龍之介起初也一樣不理解。


    但是當再次看著自己的深淵的時候,他才有些感觸,深淵中也有一個龍之介,講述的是:“殺戮與對抗毫無意義。文明不會停止矛盾,我們不可能戰鬥到最後。”


    而邪魔徒龍之介不願意那樣子思考,因為除卻戰鬥他沒有其他的生命意義,要走一條引領兩個勢力和解的道路,他沒有那個勇氣。


    帶走滄海思的心髒之後,龍之介就去尋找下一個職業人。


    那個職業人將會是八道村,一個逍遙子職業人。


    十五階職業能力,卻僅僅是買醉花街柳巷。


    龍之介覺得這些職業人的生活,真的是越活越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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