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拜見官家,見過諸位相公。”


    政事堂中,王言一身紫色官袍,頭頂插翅帽,腳踏祥雲官靴,腰懸魚袋,恭敬的向著趙禎以及在場的範仲淹等人行禮。


    不用趙禎說話,王言便是已經直起了腰,對趙禎繼續說道:“七年未曾得見官家,卻是比臣上次離京時更有精神了。”


    四十九歲的趙禎,皮膚鬆弛的厲害,有著大大的眼袋,麵部稍稍有些水腫,頭發更是近乎全白,隻少數的些許青黑,和黑發中少數的幾根讓人忍不住想要拔掉的白發一樣惹眼。


    如此一副樣子,王言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老趙活不長。他也不可能說看著更年輕了,整不好還會讓趙禎敏感的認為他話裏有話,所以誇他精神,聽起來就感覺好了不少。


    趙禎倒是很高興,畢竟王言交了權,而且為人態度也沒有絲毫的變化,仍舊如同當年一樣,絕對是他趙家忠心耿耿的好臣子。


    “學生既然迴來了,還不夠說明麽?知道諸公皆怕學生謀反自立,學生非是自傲,大宋如今氣象,學生之功泰半,焉能再行毀棄之舉?”


    而今讓臣司掌東京監學,正是臣之所願。近些年為政地方,先征西夏,後伐契丹,治下漢胡雜居,且胡人更多,蠻夷不通教化,治政頗多艱難。幸賴官家與諸相公支持,西北官吏、大戶上下一心,總算沒有壞了大計,讓西北有幾分生力。臣亦所獲頗多,正是要靜下心來,好生整理一番。”


    老趙是真老了,也是真滿足了。沒去封禪泰山,可能自己也是不好意思,覺得親爹忒丟人了些,隻是派人遠走一趟,跑到泰山祭告了一番。現在是越過了這麽個步驟,跟其他的皇帝們保持隊形了。


    國子監是最高學府,同樣也是官學的最高管理機構。


    王言拱了拱手:“臣下所行,皆是為臣本分,皆是官家領導。幽雲十六州之事,及我大宋四海承平,皆為官家知人善用,廟算無雙之功矣。”


    “賞錢足額領了,前後加一起有六十貫,家裏也分了地,起了新房。本是要給小人升官的,不過小人不會統領,隻做了伍長。調迴京以後,又重新編練,小人這不是就成了小卒。”他笑的憨厚,沒什麽怨言。


    所以綜合來說,其實也不算薄待王言,他的權力依然很大,而且也很重要。畢竟大宋重文,也在教育上很多投入,這是立國之本。


    “看過了。官家問了我的心意,是不是真心迴京,又問了長生之事,以及大將軍,又看了看身子,開了藥,這才出來。”


    最高學府就是國子學、四門學、算學什麽的。國子學定員兩百人,七品以上官員弟子可以就學,允許插班以及旁聽。其餘也有相應要求,不外權利而已。


    “還能迴來麽?”


    “果真沒有被人奪功貪錢之事?你不要怕,有就說出來,本官定不讓他好過。”


    趙禎果然高興,哈哈笑的更暢快的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是咳了一聲。


    就如此一路說說笑笑的迴去,看了病,開了藥,王言也出了皇城,直到了歐陽修的家裏。


    趙禎又沉默了,他明白王言的意思,延年益壽麽,就是能多活幾年,能健康的多活幾年。換言之,就是他再這麽下去,那就沒幾年好日子了。


    王言拱手道:“官家既如此說,臣下自當如此做。”


    “真甘願麽?”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王言的身上。


    “精神好了,可這身子卻是不利落了。”趙禎咳咳的緩過了勁,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朕知道王卿是閑不住的,既到了京城,明日便去國子監吧。”


    趙禎說話了:“調你離了西北,又不讓你入中樞,可有怨言啊?”


    趙禎點了點頭,王言一點兒沒變,還是以前的樣子,對他從來都說真話,說實話。


    之所以不對勁,是因為王言足夠拜相,宰執天下。放到現代的立憲國家,那就是教育部長,和首相的區別,這個落差就體現出來了。


    “這麽大的人了,官也做的那麽高,一點不穩重。”他吐槽道。


    “官家,臣還是一樣的話,有孩子是一定的,孩子大抵能活下來,但男女沒辦法保證。”


    逃脫了魔掌,歐陽發揉著自己的臉蛋,童年的陰影再次來襲。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相公記得清楚。”


    現在王言上了台,自然也是要興學的,要進行教育改革。此前他便想過,他的學說推廣,隻差官方承認。現在他是主管教育的,這還不承認?


    其實這是很沒必要的事,畢竟王言都交權迴京了,卻還要讓他現場再說一遍。


    對此,王言早有準備,並且持無所謂的態度。


    王言伸出了手,揪著歐陽發的臉,扯起了臉皮:“臉皮還是那麽厚。”


    破案了,趙禎的身體所以不好,就是精神太好了,收複了幽雲十六州,比車神牛逼,比真宗牛逼,他感覺皇帝已經做到頭了,文治武功什麽都不差,就差個兒子。所以相比起以前,還要更加的努力奮鬥,身體能好才見鬼了。


    “臣與大將軍隻是醫患關係,未曾說過太多話。與汝南郡王倒是頗有淵源,不過並未牽連過多,有些生意往來,年節互送一些禮物,交往的信都是大將軍的身體情況。臣恪守本分,不敢妄議儲事。臣還是給官家看看身子,再開些藥調理調理。諸相公皆實心用事,官家不必過多操持國事,好生修身養神才是正理。”


    “謝相公掛念,真沒有。如今我大宋正在裁軍,小人仍舊留在軍中,已是不易。”


    “那是王府,臣如何能受?且在外呆的久了,臣喜歡熱鬧些,比之皇城,臣還是更喜外城。再者,官家是清楚的,臣家裏還有些營生,不缺錢財。倒是官家手裏的宅子不多,還是留給其他大臣吧。臣知道官家真心愛護臣,臣亦對我大宋忠心耿耿,如此便是了。”


    就是相熟的人們總是比較關心他的態度,這實在是實力的一種表現,畢竟沒有人懷疑他的造反能不能給大宋帶來巨大的傷害,這就是明證。


    門口有著禁軍士卒站崗,本來漫不經心呢,看到溜達過來的王言趕緊的擦了擦眼睛,立正了身體。


    “如今呢?”


    王言含笑點頭:“學生是沒辦法摻合的,官家待我不薄,與大將軍亦有淵源。且學生不受待見,樹敵太多,還是老老實實在國子監的好。”


    “昔秦皇漢武等前朝曆代帝王,皆有問求長生之舉。朕聽聞王卿糜費甚巨,在江南造了七八艘老大海船出海,坊間傳說王卿欲出海尋長生?”


    “就是不怨,朕賞賜的宅子緣何不受?”


    王言知道,趙禎要的就是這些話,要的就是他的態度。對此,他是問心無愧的,畢竟他是真的大宋忠臣,是真的一心一意為了大宋努力奮鬥的。至於改革之事,他都是可以影響的,慢一些就慢一些,不打緊。而出海遠洋,尋找土豆、地瓜之類的種子,這些花費他自己就可以負擔的起,他是真的有錢。


    “好師兄,我可要急了嗷……”


    “小時候肉嘟嘟的,現在可沒有那時候的好手感了。”說話間,王言又用力掐了一下,這才鬆了手。


    歐陽修了然,悵然一歎:“朝中近來已有儲事之議,包拯、韓琦、富弼皆有言語,官家不喜,已半月不朝。”


    大宋有過三次興學,一為範仲淹主政之時,但是眾所周知的夭折,不過他的教育之法卻是受到了認同的。二為熙寧王安石變法之時,也因為被貶夭折。三則是蔡京當權之時,這個倒是落實下來了,但蔡京是個什麽選手,那也是眾所周知的。


    王言當然明白歐陽修的意思,所以嘴上說著話,麵上卻是搖了搖頭。


    王言與歐陽修聊的很多,晚上也沒有迴去,就在歐陽家裏吃的飯。久別後的再遇,總是那麽令人愉快。


    “若是自今日戒色,延年益壽。”


    “老師,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啊。好師弟,怎地如此清瘦?”


    並且就在去年,船隊已經出海。船廠裏也還在繼續造著更好的海船,也還是在培養著出海的人員。所以對於坐上皇位,他是真的一點兒不急迫。


    到他如今這個地位,不是現任中樞,或是過往中樞去職,不是掛個殿學士之類的官員,是沒資格跟他平等對話的。而且他戰績在那擺著呢,真有人敢跟他找麻煩,他也是要佩服其人勇氣的。敢於找死的人,真的不多見。要麽真是骨頭硬不怕死,要麽是真蠢。


    王言對著在座的一幫子大佬拱了拱手,隨即幾步上前,隨著趙禎一起慢悠悠的離開,一直去到了花園裏。


    “如此便好。”趙禎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哎呦一聲,撐著站起了身,“王卿,隨朕走走,再給朕看看身子吧。”


    而所謂官學最高管理機構,顧名思義,所有官學都歸國子監管,相當於教育部,王言自然是部長。盡管他的差遣定在了東京,但是王言以為,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別地的監學官員,不會那麽想不開的跟他對著幹。


    趙禎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麽話,一路沉默著又走了一會兒。


    “怎地還是小卒?賞錢可有領到?”


    王言相信,等到之後再去拜訪範仲淹等人的時候,私下裏說話還是會說這些。他現在已經到了眾皆防備的地步,因為他做出了人們都沒做到的事。


    “不知。”王言很實在的搖頭,“此去不知幾萬裏,更不知幾多艱險。可能全都迴不不來,也可能隻迴來幾人,更不知幾時能迴來,臣不敢斷言。”


    “迴相公話,攻打西夏時,小人在延洲,乃是……相公給我們講過話,後來攻打契丹,小人也有參戰。斬西夏五人,契丹六人。”


    王言笑了笑,隨即坐到了歐陽修的身邊,給老歐陽號了個脈,又開了個方子,這才各自飲茶說話。


    王言近前,拍了拍這軍卒的肩膀:“認得本官?”


    歐陽修坐在那裏笑嗬嗬的點頭,歐陽發則是嘿嘿笑:“還不是想念好師兄麽,吃不下,喝不下,難受的緊啊。”


    “老師是何態度?”


    與歐陽修父子暢談過後,次日,他便去到了國子監上任。趙禎親口說的,他不去便是抗旨不尊。至於其他的大佬,上任以後再行拜訪便是。


    王言點了點頭,錘了一下他的胸口:“日頭大,往裏邊站站。戰場上殺出來的,在此看門卻是委屈了。”


    “遵旨。”


    ……


    “小人本就是粗漢殺胚,如今給相公看大門,沒甚委屈的。下了值,跟其他弟兄們說起來,他們怕是要眼紅勒。”


    “你與宗實交厚,他如何啊?”


    兩人在前邊走,宮娥太監們遠遠的跟在後邊。


    他看的清楚,這軍卒看的是他的臉,不是他的紫色官袍,也不是他腰間的魚袋。


    “沒有。”王言背著手,落後老趙半步,“臣是大宋的一塊磚,哪裏有需,便搬到哪裏。不讓臣入中樞,臣知道,此為官家愛護之舉。自臣入仕為官以來,得罪了太多人,沒人願意讓臣宰執天下。


    “本官記得你那一批人,是前年調迴京的吧?”


    “看過官家了?”


    他哈哈笑起來:“還不是因為你麽,如今我大宋收複了幽雲十六州,又有諸位愛卿同心同德,我大宋四海承平,萬事不必朕來憂心,精神焉能不好啊。”


    “滑頭。”趙禎搖頭一笑,卻也沒有逼著王言表態,轉而跟王言閑話起了西北的事。


    “自有定數。”


    事實上,他主政國子監的消息在他迴京之前就已經傳開了,那個時候開始,獲知消息最快的東京,學習‘新學’的熱情就已經更上一層樓。隨著消息的擴散,‘新學’將在大宋來一波熱。


    “臣修儒參禪學道,實不知世間是否有長生法門。不過是想看一看,這世界到底有多大,究竟是圓是方,更想看看海外是否有良種,可教我大宋百姓人皆飽食。至於長生之事,臣是未曾想過的。一切還要等出海的船隊歸來才能明了。”


    他沒來由的說道:“王卿啊,當年你初至政事堂為朕相看身子,要朕戒色,若是朕聽了,是能生兒子的吧……”


    王言背著手,帶著小棟梁一起,晃晃悠悠的在皇城內找到了國子監的衙門。地方很大,兩套班子,一邊是管理衙門,一邊是學校。


    說起來,這小卒的遭遇跟他還是有很大關係的。調迴京城,換上一批差很多的禁軍,是為了削弱他能調動的戰鬥力。調迴來裁軍整編,那就是範仲淹砍的了,精銳戰兵,提高待遇,是已經定下來的國策。


    王言笑了笑,沒再說話,背著手邁過了高高的門檻,走進了國子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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