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邑,袁紹又是一腳踢翻了麵前的桌案。


    “王賊欺人太甚,安敢辱我至此?”


    通信的副將就立在場中,盡管酒水都迸到了他的臉上,他也沒有絲毫動作,坐在兩邊的文臣武將倒是小小躲了一下。


    也怪他來的不是時候,正趕上了早上的集議。當然主要也是他盡心盡力,收到消息就快馬加鞭親自送信,昨天出發,硬是跑了一宿,今天早上送到的。


    喘了一會兒粗氣,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小心髒,袁紹不耐的揮了揮手:“下去好生休息。”


    打發了親自送信的副將,袁紹問計群賢:“諸君,如今形勢,是戰是和?”


    眼見無人應答,又是田豐先說話,他比較莽,有啥說啥。


    “主公,前番王賊令黃忠取高陽,迫我南圖,以使諸侯相攻,亂起中原。其趁機驅草原匈奴、鮮卑,又取半數並州之地,深耕田土,廣積糧粟。主公取青州,入兗州,亦有發展。然王賊有治世之能,治下多能工巧匠,兵甲無數。其戰兵雖少,然廣行民兵之製,六歲孩童便入學習武,再長更結練戰陣。


    更兼其民彪悍尚武,兵精將勇,戰力強大。前番麴義兵敗被俘,削肉為骨人,便知王賊麾下之軍善戰,麴義之軍倍於黃忠所領宣武衛,然莫能與之敵。似宣武衛之軍,有興武、英武、熊武、振武、威武、廣武、神武、豹韜,共計九衛,七萬兵馬。


    又有七千驍騎營,廖化統領,皆輕甲騎兵,一騎雙馬,具是弓馬嫻熟,能征善戰。其先征遼東烏桓,後入草原、並州,遠驅蠻夷兩千裏。今春曹操兵威徐州,曾合擊呂布之關羽、張飛二人便曾效力於廖化帳下,多次破壞曹操糧道,劉備能以五萬之兵,力抗曹操十五萬,此二將功莫大焉。


    更有一千二百玄甲營,人馬具裝重甲,一旦成陣衝鋒,天下無敵。亂軍之中,縱有呂布之勇,亦必死無葬身之地。


    幽州有民百萬,若啟戰端,可立起大軍十萬。主公雖擁兵五十萬,然軍士未經戰陣,戰力不足。若王賊僅以十萬之軍相抗,我等或有一戰之力,若王賊發兵二十萬,則我等必敗無疑。


    況有曹操在南,若我盡起大軍以攻王賊,其必趁我空虛,複奪兗州。且我糧草不足,無能支應五十萬大軍所耗……”


    袁紹聽他說了半天,擺了擺手,打斷了田豐的話,問道:“元皓以為讓五十萬百姓,二百裏土地,求和為上乎?”


    “非也。”田豐搖頭道,“王賊之勢已成,今若以民五十萬,地二百裏求和,兩年後其勢更甚。彼時王賊索民百萬,地五百裏,我當如何?今雖不敵,然尚有戰力。彼時不敵,恐難抵擋,唯引頸就戮。是故,今必戰王賊,唯以命死戰,方有來日。今若不戰,五年之內,我等必亡,主公當速斷。”


    這時,郭圖站了出來。其字公則,潁川人,官渡之時,烏巢被襲,其主張攻官渡,張郃主張救烏巢。袁紹分兵,一路輕騎援烏巢,又派張郃、高覽攻官渡。結果烏巢因為兵力不足,沒救下來,損兵折將嚴重,官渡更是沒有打下來。


    郭圖怕張郃迴來給他來個馬後炮,所以趁著張郃攻打官渡之時,跟袁紹說張郃、高覽二人早有降曹之意,又不發兵去救,最後張郃、高覽沒辦法,不投也得投。


    “汝既言曹操在南,欲複兗州。王賊勢大,盡全力尚不能敵,不盡全力如何能擋?”


    他說道,“依我之見,今次主公當舍民五十萬,地二百裏,而後盡起大軍,南攻曹操,跨江攻袁術,西取荊州,再進益州、漢中。持長江,以拒王賊。如此縱不能敵,我等敗退亦可拒益州之險,亦或南退交趾,雖蠻荒偏僻,但保生力無虞,他日未必不能複興中原。”


    雖然是投降派,但郭圖卻也講明了大戰略,先劃江而治,若仍舊抵擋不住王賊進攻,就往巴蜀之地跑,再不行,就往南方跑,反正南方多山,多有險地,可以憑此與王言對抗。而且他們這些人,還都保住了性命,不至於被王言弄死,製成骨人,能繼續作威作福。


    而關鍵的是,他們現在跟王言打仗,如果戰敗了那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張楊、曹操、劉備、袁術、劉表、劉焉,更有長安那邊的李傕、郭汜、馬騰、韓遂等人,誰能收留他們?就算能收留,敗軍之將,誰能重視?何況袁紹本身就有號召力,堪稱當今最大諸侯,這樣的人在手下,誰能安心?


    另外一方麵,現在袁紹的勢力最強大,想要跨過張江安身立命,打敗曹操、袁術,看起來還是沒什麽大問題的。反倒是一戰幹死王言,畢其功於一役,不很太可能。


    如此兩相一對比,那肯定還是投降,然後往南猛攻來的好一些。但是袁紹這次有些不高興了,從來都沒打過,一次怕,還能次次怕?


    之前不跟王言交戰,就是要積蓄力量,現在奪了青州、兗州,他有三州之力,卻還要被王言打劫,他還要乖乖的主動送上五十萬百姓,兩百裏土地,以求短暫和平,這是他媽什麽道理?袁紹當然也是有脾氣的……


    這時沮授出來說話:“主公,曹操自比忠臣,今日與賊同盟,公可將之昭告天下,言曹操之過,更言公除賊之心。彼時公與王賊交戰,曹操必為名聲、大義所縛,不敢趁機興兵來犯。”


    這也是一個方法,現在人都重名,老曹私下裏做做髒事兒也就算了,可要是袁紹捅出去,搞的人盡皆知,那曹操有很大的可能不敢動手,因為那會失去大義,這是一種絕對的正確。


    袁紹幹王言,那是家國大事,更是天下豪族的大事。對於王言的危害,天下豪族都是有共識的,人家也不是眼光都隻看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為了個人利益,為了家族綿長,他們都有長遠的目光。所以不幫忙也就算了,他們大概率不會拖後腿。


    但沮授的話還是有很多人反對,因為當今已經是亂世,把希望寄托在曹操因為一個虛無的名聲,所謂的大義,從而放棄利益,在他們同王言交戰的時候不偷襲兗州,實在太過不靠譜。


    一幫人吵吵嚷嚷,總的來說是投降派占上風,但是主戰派的聲音也不小,最起碼顏良、文醜等大將,都是支持戰鬥的。


    事實上一年多以前,黃忠兵進高陽縣之時,主戰派的聲音就不小。但是當時通盤考慮,紙麵實力確實有些不夠看。但是現在已經掌控三州之地,比之前更加的強大,如此情況,他們自然喊的更大聲。


    袁紹也是這麽想的,之前隻有冀州一地所以怕王賊,現在都有三州之地了,還能怕王言?那青州、兗州不是白拿了麽。


    當然最主要的就是雙方沒有正經的交過手,隻有在當年跟著公孫瓚一起迴來的時候,袁紹在渤海郡相據,雙方的斥候每天進行一些戰鬥。再之後就是一年多以前,黃忠一戰輕取麴義,從來沒有大規模的交戰過。


    整天聽著手下整合了商隊在王言治下行商探查到的消息,說著王言多強多強,袁紹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強又能強到哪裏去。


    王言雖然也算是有三州之地,但遼東、幽州、並州、草原,盡管東北之地是天下人走眼,沒有發現那裏有著數不盡的良田,但是王言的人口不足。而他占據的冀州、青州、兗州,這是人口集中的地方,雖然比不上關中地區,但也不差太多。


    另外一方麵,王言對手下人太好了,打大仗肯定是支撐不住的。他這邊糧草不足,他就不信王言的糧草能有多足。他撐不住肯定有影響,但沒那麽大的問題,不過是死一些百姓而已,沒什麽大不了。但王言要是撐不住,那就不一樣了,因為那是動搖王言的統治基礎的,誰讓他給百姓承諾?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到時候王言必然潰敗。隻要沒有了王言,遼東、幽州,一定是抵擋不住的。畢竟王言一身係著所有軍政大事,隻要王言的威信動搖,那基本上就會全麵的影響治下,進而導致欣欣向榮的局麵崩塌。


    所以就算他可能在硬實力上幹不過王言,但是隻要他能拉爆王言的後勤,那就是勝利。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袁紹沒有跟王言實實在在的打過仗,還是不服。也確實有道理,人家的地盤也不小,人口還更多,麾下文臣武將有的是,更有豪族支持。現在再看紙麵實力,沒道理幹不過。


    所以袁紹想不開了……


    他拍了拍桌子,待文武兩邊安靜下來,大聲說道:“昭告天下,吾欲北伐王賊。吾自與孟德書信,王賊若破,當還兗州,使其安待,不與我相爭。


    傳我軍令,待秋收之後,起冀、青、兗三州大軍四十萬,討伐王賊。


    王賊與我十五日,可假傳消息,言秋收之後遷移百姓,交割土地。趁此兩月之機,調兵遣將,攻其不備。


    功能成否,當在此一戰。勿要多言,吾意已決,諸君各自做事去罷。”


    袁紹難得果斷一把,但其中還摻雜著個人意氣,說到底,還是王言給他的壓力太大了,不真刀真槍的幹一場,他念頭不通達。


    統治者其實是不會考慮百姓的,因為他們權衡的始終是整體的、個人的利弊。袁紹一句要幹王言,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而忙碌,更不知道最終有多少人死於刀劍之下。這些事,袁紹當然會考慮,但他考慮的不是百姓的損失,而是他作為一方勢力頭領,減少的兵員、進項。


    王言當然是不同的,畢竟他是真正的以民為本,這是他為什麽不發動大規模戰爭的原因。畢竟在這樣物質匱乏的年代,縱然打贏了戰爭,也沒有能夠實實在在的立刻看的見摸的著的收益,隻有人口與土地,土地還要人口,通過一定的時間來開發,如此之後才有收成。


    這對於原本百姓的民生,是實實在在的巨大傷害。


    漢武帝牛逼的打崩了匈奴,但是大漢百姓卻是實實在在的過著糟糕的日子。這當然是應該的,畢竟匈奴威脅著漢民族的生存,當然要幹死匈奴,隻是代價卻大。但是這也沒辦法,畢竟漢武帝又不懂什麽政治經濟,不懂的各種工業知識,他已經做到了能做的最好。


    換了王言到漢武帝的位置上,他一樣要幹匈奴,隻不過不同的是,可能百姓的日子會好。這是兩千年的差距,不是漢武帝不行。畢竟能叫上號的帝王,哪有一個是白給的,都是有智慧的人傑,他們一生都在鬥爭……


    等了十五天,王言又一次的見到了張郃。


    還是如同上次的見麵一樣,王言帶著太史慈,張郃帶著兩個副將,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張郃先派人過來通知的。


    張郃拱了拱手,說道:“大將軍,我主應了要求,待秋收之後,遷百姓,交割土地,將軍安待便是。”


    王言含笑點頭,反問道:“而今半月已過,不知儁乂如何決斷?”


    “大將軍厚愛,某深感恩重,然我主優容待我,實不敢相去。”


    “豈不聞賢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王言搖頭笑了笑,打馬近前兩步,在張郃不解的眼神中,猛然伸手,直接將他薅了過來。


    張郃沒有一點防備,王言前一秒還笑嗬嗬呢,好像馬兒失控,自己往前跑的樣子,誰能想到直接動手啊?所以沒想到的張郃,就這麽被王言薅過來扔到了地上。


    而太史慈那裏,也同一時間動手,幾招就把那兩個護衛的副將打落馬下。


    這時候,遠遠的守衛著的張郃手下軍士已經反應過來,嗷嗷叫著衝殺過來。同樣的,王言後邊跟著的親衛以及宣武衛軍士也向著對麵衝去,戰爭就已這樣一種突然的方式拉開了序幕。


    “大將軍,這是為何?這是為何啊?”張郃看著突變的局勢,十分不理解,為什麽王言要這麽做。


    王言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見他到現在為止,仍舊沒有拔劍,十分滿意的跳下了馬,過去拍了拍張郃盔甲上的土。


    “吾與袁紹十五日考慮是戰是和,高陽距高邑不過五百裏,快馬加鞭,不過一日夜而已,來迴不過三日。袁紹麾下多名士,皆有良謀之人,戰便戰,和便和,何須十五日迴信?以我之見,七日不迴,便是袁紹欲興大軍伐我,今日汝來迴信,不過是拖延迷惑之策,使我大意,秋日突襲而來。


    觀汝神情,我言皆中,袁紹果然有膽興兵伐我。既如此,吾當先下手為強,這便是汝所問之‘為何’。儁乂,是否相投?”


    看著王大將軍笑嗬嗬的樣子,再看看已經發起了衝鋒的大軍,是的,就是大軍。宣武衛全軍出動,根本沒有停留,騎兵已經唿喝著向他們的營地殺去。


    這裏的情形如此,那麽其他地方必然也不例外。


    張郃呆愣片刻,眼看著自己的一個手下被一個勇猛的持戟騎士一戟掄飛了起來,他二話不說,直接單膝跪地:“張郃參見大將軍。”


    “免禮。吾治下規矩,汝當清楚。便與宣武衛為小卒,恰逢兵伐袁紹,依汝之能,早晚又能獨領一衛。”王言背著手,笑嗬嗬的很是滿意,又收集了一員大將,甚好。


    “大將軍,高覽與某交厚,其有勇力,某可說其來投,以免其頑抗,損傷將軍麾下軍士。”


    “領我親衛,速去。”


    張郃應了一聲,帶著五十個親衛,跳上馬疾馳而去。這親衛不是為了防備張郃跑路,而是為了給張郃辨識身份的。現在正是打仗的時候,沒有證明,張郃能打也白費,最後還是個死,還送了幾條手下士兵的性命。張郃顯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所以一句廢話沒有。


    不過對於張郃主動提出要去招攬高覽,王言還是很滿意的。高覽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可以的,甚至能跟許褚打的不相上下,同比換算一下,跟呂布、關羽、張飛、趙雲、黃忠等人,也能比劃兩下,盡管高覽就是被趙雲一槍刺死的。


    如今王大將軍麾下,呂布、趙雲、黃忠、典韋、張遼、周倉、廖化、太史慈八個大將,一個比一個猛。當然現在呂布還不是大將,經過了這一年多的時間,他現在才升到都尉,不打仗的時候,這已經是快的了。典韋倒是升到了玄甲營校尉的位置,憑著硬實力上去的。


    如此一看,王言麾下也是人才濟濟,武力一個賽一個的高,一個比一個猛男……


    正如他跟張郃說的,是戰是和,很簡單的事兒,根本不用那麽長的時間去考慮,他留半個月本來就是用來判斷袁紹心思的。跟張郃說七天時間都是保守了,畢竟這麽大的事兒,應該早做決定。若是真的求和,那肯定是越早的傳消息越好,就怕時間長了有什麽誤會,這樣的情況,五天都多。


    所以在七天之後仍舊沒有得到迴應,十天仍舊沒有迴應,王言便已經下了命令,不隻是高陽這裏,另外的徐水、泉州兩地,在今天下午的時候,也會開始戰鬥。


    同時征召民兵的工作也已經開始,這一次征兆三萬幽州兵,一萬五東北兵,一萬草原兵,另外又征召了一萬草原兵防禦草原,因為這一次召迴了廖化的驍騎營。


    此外玄甲營也調了迴來,這邊的戰場都是平原,正適合作戰。


    既然先下手為強,那自然要下強手。前期征召這五萬五千兵馬,和著這裏本來就有的軍隊,已經達到了十萬。這個兵力,應對袁紹已經足夠了。


    大軍不是一天就能拉出來的,而是要一步步的調遣,前期的戰鬥並不激烈,因為王言占了先手,幾乎沒有什麽抵抗,接下來袁紹的應對才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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