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玄注視著她。


    她的目光亦凝視在張懷玄身上。


    僅僅是一瞬的目光交匯,但這絕美的容顏與那清澈如泉的眼眸卻讓張懷玄心頭輕輕震顫。


    他詫異地皺起了眉頭。


    以他的心性而言,本不該生出如此波動。


    而且,


    這份陌生的觸動仿佛並不由他自己的思緒所掌控。


    就像……


    並不是發自內心的意願。


    “阿玄,你在這兒幹啥呢!官府的人已經找到你家去了,到處都在找你!”


    “恭喜啊阿玄,你終於金榜題名了!往後平步青雲指日可待,可不要忘記咱們老鄉們呐!”


    “阿玄……”


    驀然間,一群人紛紛擁上來圍著張懷玄。


    他們中既有滿頭白發的老者,也有稚氣未脫的孩童,都是鄰裏的模樣,熱情洋溢地向他祝賀。


    科舉登榜!


    張懷玄迅速掃視四周。


    從他們的裝束來看……


    這裏似乎是一個明代背景的社會。


    在一個小縣城裏,出了一位進士,整個鄉鎮都會因此而受益。


    這也解釋了為何會有官員親至他的家中道賀。


    麵對這群人熱情的引導前往所謂‘自家’所在之地,張懷玄並沒有抗拒。


    雖然對此時的情景一頭霧水,但決定暫時隨波逐流,靜觀其變後再作打算。


    了解清楚狀況之後才能製定應對之策。


    不多時,


    一處簡陋的小院前已經聚滿了人群,除了周圍的鄉親,還有幾位身著官服的衙門差吏也夾雜其間。


    “迴來了迴來了!阿玄啊,張家這一次真是大放異彩呀!”


    “可不是嘛,簡直讓咱們老張家祖宗都臉上有光啦!”


    “師爺已經在屋裏等候多時了,請您趕緊進去吧!”


    在眾人簇擁下,張懷玄步入了居所之內。


    站在門外守衛的官吏聽見稱唿後明白眼前正是今日主角,隨即恭恭敬敬地作揖致禮並側身讓行。


    盡管環境既熟悉又充滿謎團,房內幾位官紳正站著交談,一位留著長須的男人端坐於椅上,對麵站著一位衣著樸素卻難掩秀麗姿色的女子。


    見張懷玄入內,那年輕女子連忙幾步上前相迎。


    蓄有山羊胡須的老管家亦起身迎上前來。


    一陣寒暄過後,


    送上了幾樣禮物,官員領隊離開。


    然而鄰裏們的讚美與討好聲卻遲遲不息,最終才慢慢散去。


    關上門之後,這位女子立刻撲進張懷玄懷裏啜泣不已,“老爺,奴婢就知道你會成功。”


    原來,


    這便是他此刻的妻子——秀娘。


    柔軟溫熱的身體緊緊依偎著他,


    每件事都顯得如此真實。


    若是在許多年前,


    張懷玄或許會誤以為自己經曆了重生。


    但眼下顯然並非那樣。


    因為一切不過是一種幻覺。


    隻不過現在仍難辨真假而已。


    恍恍惚惚之中,


    時間似已過了很久。


    隨後不久,妻子產下一個粉雕玉琢般的男嬰,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傳來另一則佳音:


    新一屆狀元郎名單已然公布,


    榜首正是他的名字!


    除此之外,他還得知其所撰文章深得皇帝賞識,


    這無疑為他開啟了通往仕途的大門。


    四處皆是溢美之詞及祝福之聲, 甚至連本地知縣大人也不吝前來親自道賀,並謙卑地稱謂己身為下屬。


    作為此次殿試榜首的進士,他被直接授意入職翰林院,獲得了六品官銜。


    正當張懷玄將要啟程赴任之際偶遇一名偷偷打量著她的女子,


    隻見對方身材婀娜,舉止溫柔嫻雅,分明就是當日匆匆一瞥便驚豔了歲月的那位佳人。


    兩人眼神相遇瞬間,


    通過對方精致服飾便可一眼辨別出,


    此人竟是出身顯赫的金枝玉葉!


    歸家未幾日欽差帶著黃紙詔書蒞臨門庭,聖諭命張懷玄迎娶皇家貴胄,選吉日完婚!


    刹那間,


    原本懷抱嬰兒、幸福滿足的秀娘宛如遭受晴天霹靂般崩潰哭泣。


    但是這時的張懷玄卻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對陛下恩寵的感激之言。


    此刻的他依舊是那個熟悉的自我, 同時卻不再是過去的單純身影。


    終於領悟到這一切隻是以其名為視角演繹出來的他人命運經曆,


    多年來沒有任何個人意識的參與,僅僅成為了這些美好曆程中的見證者而已。


    就在聖旨宣布之際心底忽然湧出難以言表的狂喜感,準備遵旨感謝皇恩浩蕩之時,


    危急時刻,


    張懷玄強行摒棄了那份非屬自己內心的歡喜,堅定不移地道:


    \"我早已立有家室,與妻共曆貧賤數十載,無論何種情況,絕不忍棄,故無法應此恩召,請另擇佳婿。\"


    話音剛落,


    隻聽“哢嚓”一聲脆響。


    仿佛有一道神秘的雷電炸裂,整個世界仿佛都隨之崩塌。


    天空中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萬物瞬間化為碎片。


    在這一片破碎之中,


    張懷玄看到了故事的不同結局。


    那個人滿臉喜悅地接受了迎娶公主成為駙馬的機會,


    完全忘記了當初秀娘為他辛勞工作,甚至為他生下孩子時,他對她說過的隻愛她一個人的誓言。


    皇上的旨意不能違抗。


    這一點秀娘可以理解。


    但...


    這人表現出的那種興奮,那種激動…


    像一把巨大的錘子狠狠砸在了秀娘的心上。


    秀娘抱著孩子,無聲地哭泣……


    又是一片碎片浮現。


    公主出嫁了,


    盛大婚禮。


    而秀娘則被棄置在一個偏僻的小院角落,連帶著那個無辜的孩子。


    心如死灰的秀娘最終投井自盡。


    就在新婚之夜,


    那位變心的書生正要和豔麗動人的公主入洞房時,


    秀娘和孩子的靈魂前來討命!


    然而,最後秀娘並沒有下手,隻是鮮血淋漓地寫下幾個字,隨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人心驚膽戰,癱坐在地,後來被公主派人抬出門外。


    望著地上留下的“負心最是讀書人”這幾個血紅的字,


    她的眸子裏第一次充滿了冰冷與決絕。


    再一個碎片呈現的是:


    公主返迴皇宮,將此事稟告皇上。盛怒之下,皇上命令立即斬殺那負心人。


    行刑之時,


    那人滿是憤恨和不甘。


    他感到怨氣滔天!


    痛斥為什麽秀娘會如此對待他?


    好不容易考取了狀元之位,


    終於有機會過上好日子了,


    張懷玄搖頭嘲諷道:


    “憑什麽?”


    “你還敢問憑什麽?”


    “你是最沒資格提出這個問題的人!”


    當年你讓秀娘供你養活,一切生活所需全靠她操勞,如今怎麽好意思問憑什麽?


    “你說你會一輩子陪伴秀娘、隻愛她一個,結果轉身就被別的女人迷倒。古來雖有三妻四妾習俗,遵從聖旨也是情理之中,但你對她如此薄情寡義、冷言相向,讓她絕望跳井自殺時,你是否也想過‘憑什麽’這三個字呢?”


    所以你落得如此下場,實屬罪有應得,可憐玉娘吃盡了苦頭卻連一天好日子也沒過上,還有那個無辜的孩子更是攤上了這樣一個父親。”


    每句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卻如同雷鳴般震撼人心。


    “胡說八道!”


    “我沒有!”


    “我詢問過秀娘的意見了,是她自己願意去那裏住,我怎麽可能強迫她呢?”那人暴跳如雷地吼道。


    “哈哈!”


    張懷玄連續大笑了三次,譏笑之聲充滿不屑:


    “她同意去了小院落?如果不是你讓她徹底傷心絕望,


    她怎麽會同意?而且就算不同意又能如何?明知道你已變心把她們視為路邊雜草一般對待, 任何反抗隻能招致你的厭惡罷了!”


    “原本她並無意求死,可看見你與新人風光大喜,想起當初一貧如洗嫁給你的場景——那時就連一盞紅燭都沒有點起,多年間日複一日早出晚歸地拚命賺錢就為了讓你們出人頭地;誰知到頭來竟是這般境遇... 這才令其心若刀割毅然赴死。”


    你以為她是想帶著幼子共葬黃土嗎?


    這個稚子可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親骨肉呀。


    “當時選擇帶走孩子的決定,對母親來說猶如千刀萬剮般的折磨!”


    “但是終究還是做了這樣的抉擇,隻因為她太了解你了!如果把孩子留在世間,除了遭受冷漠孤獨的命運,不會有任何人憐憫關照他的生存狀況。”


    你以為是別人毀掉了自己的前程?


    簡直荒謬絕倫!


    “那一夜魂魄來襲本就可以直接殺了你, 最後沒有下手還是出於對你未泯的情感, 即便魂飛湮滅依舊成全對方。”


    “真正毀滅你的正是你自己啊, 秀娘亡靈闖入洞房之舉不過是提早暴露出了藏匿於內心的貪婪與背叛…”


    還沒等話說完,更加兇猛狂暴地咒罵聲再次響起:


    “狗屁不通!全是胡言!這些事跟你沒關係,全部是她咎由自取,滿口雌黃!今天定要你付出代價!”


    黑沉沉的空氣中,無數虛影浮現,一位打扮得像個讀書人的年輕人漸漸顯形。


    這位讀書人窮得響叮當。


    然而,盡管這讀書人年過三十,卻穿著華麗而貴氣,顯然已在江湖上闖出了名堂。


    他正是之前張懷玄通過第一視角親身體驗過的負心漢,在轉眼間度過了半生的那


    個角色。


    張懷玄手中的長劍一揚,猛地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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