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會被這一槍擊中完全是由於阿爾芒自己的麻痹大意。


    從他感受到敵人身上那股微薄的惡魔氣息那一刻起,對方的結局似乎就已經注定:底火對幾乎所有的下屬都種下了一個暗示,如果意識到自己無法戰勝眼前的對手,亦無法從其手中逃脫,唯一需要做的事便隻有雷厲風行地結束自己的性命。


    阿爾芒已經看慣了這樣的把戲,所以他下意識地以為這位黑魔法使也會做同樣的事。


    但她沒有。


    子彈撕開血肉時所帶來的強烈痛感使他猛然清醒過來,在那枚子彈更進一步地造成嚴重傷害之前,升騰而起的火苗就已經將其吞噬。


    壓抑住胸口的憤怒,他正準備將複仇的烈火燒向眼前這個敢於傷害自己的宵小,對方卻已經消失不見。


    不,消失的是我自己才對。


    周圍的景色已經發生了變化,他不再身處那間夜總會的後台,而是出現在了一個陰暗狹窄的地下室中。


    是轉移係的黑魔法麽?


    阿爾芒胸膛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


    腳下是用鮮血繪製的倒五芒星,屋子四角處的燭台為這個空間帶來了一絲微弱的光明。


    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就站在前方不到五米的位置,兩手十指相扣,垂於身前。


    “歡迎您的到來,在下已在此恭候多時...”


    “名字。”


    阿爾芒的打岔似乎讓這個男人一時間亂了陣腳,原本準備了許久的台詞被一瞬間攪亂,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吞了一口唾沫。


    “底火。”


    阿爾芒表現出了足夠的耐心,他等了足足三秒鍾,確認這個名字後麵並沒有再跟著別的什麽指示詞,才邁開步子,從腳下的法陣上離開,朝著麵前的麵具男子走去。


    “您應該稍稍冷靜一下,聽我進行說明。五分鍾,我隻需要五分鍾時間。”


    地下室的唯一一扇大門就在底火的身後,但阿爾芒絕不會給他機會。麵對氣勢洶洶的阿爾芒,底火隻能倉皇後退,直到抵達門邊,然後被阿爾芒一把抓住衣領,向後用力一甩,將他狠狠地砸到冰冷的地板上。


    “咕...唔...”


    阿爾芒清楚地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不管再怎麽汲取魔鬼的力量,底火都隻不過是個凡人,他的身體並沒有強大到刀槍不入的地步。


    意識到這一點的阿爾芒開始有意地控製力道,他暫時還沒有要取這個關鍵證人性命的意圖。


    奇怪的是,底火也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也許他已經理解到了反抗沒有任何意義,因為菲尼克斯的威壓足夠讓99%以上的黑魔法失效。


    但作為整個叛軍組織的指揮官,他不可能是到死到臨頭才明白這一點。


    可如果說他能理解菲尼克斯的強大和不可戰勝,又為何要搞這種小把戲,將這麽個大boss直接送到自己麵前?這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阿爾芒有些想不通。


    “唔...哦...”


    身下的底火仍在掙紮,他好像是打算說些什麽。阿爾芒這才注意到自己仍然死死地捏著他的脖子,一副要把他直接掐死的氣勢,趕緊稍稍鬆開了手。


    “哈啊...哈啊...”


    一得到解脫,底火便立即大口大口地唿吸起了新鮮空氣,同時也停止了掙紮,好像他對於自己落到阿爾芒手中這件事並不在乎一樣。


    “您現在冷靜一些了麽?”


    明明受了不輕的傷,麵具下也有鮮血滲出,底火卻依然保持著可怕的鎮定,充滿血絲的眼中滿是癲狂的色彩。


    “那麽事不宜遲,來聽聽我的提議吧——請您離開那些人,成為我們的同伴,如何?”


    阿爾芒花了十多秒時間去猜測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卻沒能猜透。最後他無奈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家夥說的真的是字麵上的意思,他是在試圖勸誘我反水。


    “嘖。”


    他有些不耐煩地抓住底火的脖子將他提起來,向前扔向牆壁。底火的身體就像是一塊破抹布,重重地砸到牆上,又慢慢滑落下來。


    接著,阿爾芒一腳踩住他的胸口,將他釘在地麵上。


    “不想吃苦頭的話,就立即停止你們的一切行動,向大師投降。”


    “您為什麽要為他們賣命?”


    阿爾芒腳上的力道更重了,這讓底火不禁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呻吟。


    “我現在不為任何人賣命。”


    “是的,大惡魔菲尼克斯,不就應該如此麽?這才配得上您的高貴!”


    “但我和他們有著相同的利害關係。”


    “是嗎!?您是如此信任他們,可他們又是如何對待你的?”


    “......”


    “難道您還在異想天開,認為等您幫他們收拾了這堆爛攤子,他們就會戴恩戴德地感謝您,將您捧上神壇!?”


    “......”


    看著沉默不語的阿爾芒,底火的麵具下方傳來幾聲陰森的獰笑。


    “不...您犯了一個相當嚴重的錯誤,您太過於相信他人了。


    當您勤勞地走遍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為他們的計劃排除一切障礙時,是否有想過他們卻正在暗中磨刀霍霍,等待著合適的時機,來在您的背後捅上致命一刀?”


    “胡說八道。”


    “您以為我是在胡說?嗬嗬嗬...看來您真是單純得可以,大惡魔先生。


    您不會以為以賽亞和他的隊伍真的迴伊柯麗斯述職去了吧,不,他們沒有!他現在就在這裏,就蟄伏在光明城!”


    再怎麽小的一顆石子,隻要被投進水中,就一定能夠濺起水花,泛起漣漪。


    阿爾芒知道對方是打算運用巧妙的話術來蠱惑自己,應對這種狀況最好的手段就是不去聽他的花言巧語。


    他沒法封閉聽覺,耳朵也沒有能自動過濾聲音的功能。


    那麽就隻好用另一種手段了。


    反正這家夥看上去也沒有要投降的打算,那麽就一不做二不休。


    阿爾芒伸出手,撕開了眼前男人的喉嚨。


    漆黑色火焰從手掌上跳出,鑽進了他破損的血肉之中。如此一來,既可以讓他徹底閉上嘴巴,又不至於將他殺死。這畢竟是個重要的人證。


    “您不應該在錯誤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阿爾芒愣了一下,這個男人明明正因為血肉被撕開的痛苦而麵目猙獰,被毀壞的聲帶根本不可能發出聲音才對。


    “稍稍聽一下他的陳詞如何。看在他不惜用黑魔法也要發聲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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