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就是飛蛾撲火。”


    弗朗索瓦絲轉過頭,並沒有看到說話人的身影。她站在瑪德蓮教堂門前的石階上,四周到處都是忙碌的人影。身披黑衣的驅魔人們已經沿著瑪德蓮大街將前線推向了東方,如今留在這裏的大都是照顧傷員和平民的醫療兵以及神職者,以及維護秩序的警察和士兵。


    在離開之前,菲奧雷留下了一支火槍手小隊,負責護送弗朗索瓦絲迴位於戰神廣場的臨時指揮部。然而那些火槍手還沒有來得及開始行動,便聽到了一名修女唿喚,前去幫忙搬運傷員了。於是她隻得暫時孤身一人待在這裏,等待那些火槍手返迴。


    “在那惡之主麵前,他們隻不過是幾隻老鼠。不,連老鼠都不如,隻不過是幾隻螞蟻,居然妄想咬破獅子的喉嚨?”


    一陣強烈的頭疼襲擊了她,她不得不捂著腦袋,靠到了身後的立柱上。


    受到最近這一係列風波的影響,教會原計劃中的驅魔儀式不得不被推遲。弗朗索瓦絲的安分守己讓他們一時忽略了斯托拉斯的威脅。作為這位大惡魔的宿主,弗朗索瓦絲很清楚她體內的這個邪惡靈魂正在慢慢地突破束縛,試圖重新完成對她身體的侵蝕。


    但她不敢把這個事實告知其他人,光是想象一下那樣的場景都隻會讓她無比絕望。


    一種思想已經如同巨石一般沉進了她的心底,如果上天注定她必須死在這場危機之中的話,那麽她必須得死在惡魔的手中,而不是驅魔人們的銀彈之下。


    “這樣真的好嗎?很快,那些人就會死在阿蒙的手中。而這座城市也會一同淪為無數魔鬼的狩獵場,難道你想要看到那樣的局麵嗎?”


    “別白費力氣了,我絕不會再被你蠱惑!”


    “蠱惑?你錯了。我隻是在向你提出一個可能。你看,我們惡魔都是誠實守信的優秀公民,一旦簽下契約,就必須按照契約執行。隻要你願意支付足夠的代價,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任何。”


    弗朗索瓦絲沒有迴應心中的魔鬼,她抬頭望向東邊,依稀可以看到幾百米開外的歌劇院廣場。不知何時開始,零星的槍聲已經消失了,廣場已經完全被驅魔人控製。


    “還記得一開始你和我簽下的契約嗎?你要我幫你殺死那隻獵犬,殺死菲尼克斯。這對我來說本不是什麽難事,如果那時你能夠下定決心...算了,我也倒不是在責怪你。不過,也許你現在已經開始後悔這筆交易了?”


    “......”


    “唉,人類就是這樣,多疑,善變,永遠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麽,隻是一味的把眼前能夠看到的東西一股腦地攬進自己的懷裏。多麽可憐的小家夥!你們不過是一滴露水,等到早上的太陽一升起來,就什麽也不剩了!”


    那心聲停頓片刻後,又接著說道:“原則上來講,我們的交易並不支持退款或是改簽。既然我們已經定下了這樣的契約,那麽我就必然會履行我的職責直到最後一刻。不過,如今的情況確實有些特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對你網開一麵。”


    “你究竟想說什麽?”


    “咱們的契約可以稍微做一下調整。現在的你已經沒有那麽憎恨菲尼克斯了不是麽?用不著否認,你的那點小心思瞞不過我!畢竟我就住在你的心裏。這樣的話,要不要換一個目標?”


    “你能殺死阿蒙?”


    “隻要你能付出相應的代價。”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弗朗索瓦絲的麵前,就會看到一張驚恐而緊張的臉。沒有人能夠聽到她在心中與斯托拉斯的對話,但她還是像一個做了虧心事的孩子一樣,四下張望了好一陣子。


    火槍手們依然沒有迴來,修女們忙於安撫平民和救治重傷員,沒有人在意她這個還能夠自行活動的傷員。她從教堂門前的立柱邊離開,走下台階,來到了大街上。


    通往歌劇院的瑪德蓮大街並沒有被封鎖,不時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驅魔人小隊穿過街道對前線進行支援。如今弗朗索瓦絲也同樣穿著驅魔人的製服,雖然身上有傷,但她若是要穿過那裏,應該也不會有人攔下她。


    一陣冷風穿過街道,有如一隻冰冷的手拂過她的身體,讓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金碧輝煌的演出廳裏,盛大的演出已經於死亡的舞台之上拉開了帷幕。


    敵人隻有兩個,而驅魔人有五名。看起來是驅魔人這一邊人數更占優勢。但這點數量上的差距卻遠不能彌補質量的缺失,剛一與那化身交手,驅魔人們就立即陷入了苦戰。


    菲奧雷與羅蘭在剛剛的化身戰中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如今兩人的狀態都已經大不如以前,麵對化身的迅猛攻勢,隻能被動地格擋和閃避。尤其是羅蘭身上還纏著繃帶,隻是用杜蘭達爾接下了對方幾刀,繃帶下的傷口就隱約有重新開裂的趨勢。


    所以,兩名近衛軍和達達尼昂便承擔起了主攻的職責。隻是他們的實力遠不如飛升狀態下的菲奧雷,也比不上有秘術加持的羅蘭。他們的刀劍即使是刺中了化身,也往往難以對其造成明顯的創傷。


    反觀另一邊,雖說偽裝者在之前的一係列戰鬥中同樣消耗巨大,可如今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它卻顯得無比的生龍活虎,這一度讓眾人有些懷疑眼前的敵人和之前那個逃走的化身究竟是不是同一個個體。


    就目前來看,化身在戰鬥中所表現出的那熟悉的靈活變化能力足以打消眾人的疑慮。並且羅蘭也很快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它的一切力量都是來源於被護在身後的阿蒙的供給。如果不能殺死阿蒙,那麽這化身恐怕永遠都不會倒下。


    “我來拖住這混蛋!你們去幹掉後麵的本體!”


    再次用秘術包裹全身後,羅蘭怒吼一聲,用最快的速度揮出杜蘭達爾,逼迫化身將武器架在身前防禦。收到信號的其他人立即抓住機會繞開了化身,奔向它身後的那位“瑪戈女王”。


    羅蘭本以為在這種情況下化身會立即迴援自己的領主,從而已經做好了通過連續不斷的追擊來纏住對方的打算。可沒想到化身在彈開他的進攻後,立即對他發起了反擊。躲閃不及的羅蘭被化身一劍刺中了左臂,縱使是有著秘術的加持,這一擊也依然輕而易舉地突破了他的防禦,讓鮮血四處飛濺。


    “咕!”


    杜蘭達爾的劍刃上亮起了象征著神聖力量的金光,揮向那化身的手臂。即使是阿蒙的使徒也不得不在這神聖力量之前避讓。它放棄了進一步擴大優勢的企圖,抽迴劍,避開了這次攻擊。


    羅蘭踉蹌著向後退了兩步,用配劍支撐住了自己的身體。體力消耗過度的他再無法控製身體上的傷口,鮮血從手臂和之前包紮過的傷口中不斷向外湧出。


    化身並沒有迴援。因為它的領主根本就不需要它的援助。菲奧雷的金色刺劍毫不留情地刺穿了正在祈禱著的嬌弱女孩的身體,像是刺穿一塊破布一般,將她整個人都挑了起來,又從劍上狠狠地甩了出去。


    在這個過程之中,那女孩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菲奧雷的手臂上也沒有感受到任何重量。


    “該死!這是個假貨!”


    女孩的身體重重地摔到了舞台的另一端,並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了。驅魔人們一時失去了目標,隻能緊張地四處張望。


    那化身不再理會被重創的羅蘭,轉過身來看著四名驅魔人,臉上滿是譏諷。


    “真是一群可憐蟲,明知沒有任何勝算卻還是要如此白費力氣。盡量掙紮吧,你們眼中的絕望,將會成為吾主最佳的消遣!”


    菲奧雷立即調轉劍鋒,刺向了化身。化身沒有閃避,也沒有格擋,隻是笑眯眯地盯著他。一股寒意自心中油然而生,本能驅使他立即放棄了這次進攻,轉而抽身後退,躲閃預感中的那致命一擊。


    果不其然,一根猩紅的尖刺從腳下猛然刺出,幾乎是貼著菲奧雷的臉升上了天空,並擊穿了舞台的頂棚。隻要他稍微遲疑了哪怕一刹那,就會被這支尖刺給完全貫穿。


    “小心!”


    被尖刺瞄準的的並非隻有菲奧雷一人,在同一時間內,有十多根同樣銳利的尖刺以閃電般的速度刺破地板,將舞台的整個中央部分化作了一片不可踏足的荊棘叢。化身獨自站在那密集的紅色荊棘中心,麵帶笑意望著四散開來以躲避尖刺的驅魔人們。


    老近衛軍也被這來自腳下的刺擊打了個措手不及。待他堪堪躲開了所有的尖刺,用軍刀支撐住自己的身體,便立即在視野中尋找同伴的身影。很快他就鬆了一口氣,先前跟著他一起衝鋒的年輕近衛軍也從尖刺之中跳了出來,他的身上沒有看到任何明顯的傷口。


    另一邊,達達尼昂也捂著右肩退到了羅蘭的身邊。他已經丟掉了佩劍,右臂無力地下垂著,血流如注。


    “抱歉,是我疏忽了。”


    尖刺貫穿了達達尼昂的右肩,從而剝奪了他的武器。於是他隻得暫時後撤,用左手抽出手槍,槍口對準了化身。


    猩紅色的荊棘叢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它很快就在驅魔人們的注視下崩解消失了。待化身一顯露出身形,菲奧雷便再度對它發起了衝鋒。在他的另一邊,那位老近衛軍則重新舉起了槍。


    “給我滾迴地獄去!”


    隨著老近衛軍的一聲低吼,一發子彈咆哮著衝出槍膛,命中了不遠處的化身。這一發特製的破魔彈貫穿了化身的胸部,射進了它的胸腔之中。化身對此卻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子彈並沒有發生爆炸,這種程度的傷勢對它來說不過是蚊蟲叮咬一般。


    但老近衛軍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當菲奧雷和青年近衛軍重新貼近化身,開始進行二對一的白刃戰時,他依然站在原地,迅速朝著勒貝爾的槍膛中塞進了幾發子彈。


    整個裝填持續了十多秒。在這期間,羅蘭和達達尼昂因手臂的傷勢幾乎已經退出了戰鬥。由於菲奧雷和中近衛軍與化身陷入了纏鬥,他們擔心隨意開火可能會造成誤傷,便隻能退迴到舞台邊緣處理傷口。


    老近衛軍卻並不用擔心誤傷的問題。填好子彈後,他立刻舉起槍,拉下槍栓,隨即根本就沒有瞄準,將槍口隨意地指向了化身所在的方向,槍口略微上抬,扣下了扳機。


    子彈從中近衛軍的肩膀上劃過一道弧線,準確無誤地飛進了化身的胸口。化身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卻又被菲奧雷抓住機會,用刺劍穿透了它握劍的右臂。


    接著,老近衛軍熟練地拉動槍機,彈出彈殼,下一發子彈進入待發位置。同樣沒有進行瞄準的過程,他扣下扳機,第二發子彈再次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擊中了化身的腹部。


    連續兩次命中讓化身發覺了情況的不對勁,老近衛軍的子彈好像是長了眼睛一樣,總是能夠自行追蹤它的身體。當第三發子彈朝著它射來時,他試圖用長出堅硬甲殼的左手撥開這一發子彈,身邊的中近衛軍則利用它抬起左手的空隙將軍刀刺進了它腹部的傷口。隨著他手中動作一陣翻動,一條駭人的傷口出現在了化身的身體上,暗紅色的鮮血濺了那近衛軍一身。


    “原來如此...看起來是我退場的時候了。”


    受到嚴重傷害的化身沒有再進行激烈的反擊,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變化成其他形態,隻是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老近衛軍的第四、第五發子彈依次貫穿了它的喉嚨和眼睛。而第六發子彈終於命中了那邪惡之源的腐敗心髒。


    “好好享受你們的最後一夜吧,羔羊們!”


    最後一發破魔彈同樣命中了胸口,在它的前胸炸出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口。而與此同時,菲奧雷的刺劍也從後方刺穿了化身的心髒。這怪物猙獰地笑著,很快這具軀體就變得僵硬,不再有任何活性的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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