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讓咱們來重新梳理一下現狀。”


    晚飯後,所有人再度迴到這個大房間中集合。屋子中央原本的小茶幾已經被扔到了一旁,換上了一張寬大的桌子。這桌子先前大概是用毯子蓋上,堆在了牆角處,所以阿爾芒之前進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浮士德將一份粗糙的地圖平鋪在了桌上,正準備為眾人講解行動計劃。


    在那之前,菲奧雷舉起一隻手打斷了他。


    “咱們是不是有必要先做個自我介紹?好讓大家互相熟悉一下?”


    而浮士德的迴答斬釘截鐵:“沒有那個必要。我們接下來的行動依然會分成兩個小組,你指揮你的部下,我指揮我的,兩個小組之間可以合作,但不會有交叉。”


    但菲奧雷仍不死心,他抓著阿爾芒的肩膀強行將他拉了過來:“至少還是認識一下,哪怕記住臉也行啊!就從我這邊開始吧,本人,菲奧雷。想必各位都聽我在下的名號,我就不多自誇了。這孩子是我的....嗯,可以說是徒弟吧,代號是豺狼。別看他年輕,幹起活來可是不比咱們這些老東西差!”


    說完之後,他又朝著兩位伊柯麗斯的驅魔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本不想摻和到這樣的無聊表演之中來,但迫於臨別前隊長的確是將指揮權交到了菲奧雷的手裏,,隻好不情不願地分別報上了自己的代號。


    “天鷹,隸屬於赫爾維蒂衛隊獵人分隊第七小隊。”


    “查理,歸屬同上。”


    接著菲奧雷又帶著笑意望向了浮士德,那笑臉中隱含的意義十分明顯:現在輪到你們了。


    浮士德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他當然聽說過菲奧雷的鼎鼎大名,從現在這如此短時間內的接觸來看,那些傳聞似乎並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


    “浮士德,赫爾馬騎士團勃蘭登堡地區第三‘黑豹’分隊指揮官。”


    他的自我介紹是用赫爾馬語說的。待他的話語落下之後,身後的三名騎士也緊跟著報上了自己的代號,毫無例外,全都是赫爾馬語。多虧菲奧雷低聲在阿爾芒的耳邊為他充當了翻譯,他才知道那三人的代號分別是鑽石、老虎和橡樹。而將他帶到這裏來的那兩個男人,便是臉上時刻掛著微笑的老虎和冰塊一樣的橡樹。


    隨後浮士德切換迴了加洛林語,繼續自己的說明。


    “根據斥候小隊最新的反饋,目前依然沒有看到敵人行動的跡象。鑒於阿姆拉克的交通網並不發達,想到從外部抵達那裏,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方式一定是從這裏登陸,然後沿陸路前往阿姆拉克。我們所鎖定的三艘船隻分別是‘漢莎’號、‘綠翡翠’號,以及那艘不速之客,‘豹’號炮艦。由於舉報信上並沒有說明襲擊會發生的具體時間,我們暫不能確定這種靜默是因為預定的時機還沒到,亦或者是因為炮艦的意外闖入而導致的延期。”


    “那咱們怎麽辦?就這麽乖乖地在這裏等著?直到這場衝突結束?”菲奧雷毫不客氣地問道。


    “目前看來,或許我們隻能這麽做。”


    菲奧雷對此翻了個白眼,但礙於他也無法提出更好的建議,就沒有再說更多的話來諷刺浮士德。


    “我們不知道襲擊者的真麵目,以及襲擊者的方式。就我個人而言,我甚至對這場襲擊是否真的存在都抱有著一定程度的懷疑。但從我們的立場來看,哪怕襲擊發生的可能性是0.1%,我們也必須拿出百分之百的認真來對待這一切。


    說到底,會借用惡魔力量的存在往往都隻會是那些喪心病狂的邪教徒。而他們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他們所信仰的邪惡存在獻上祭品,以在保全自己性命的情況下獲取不受管控的邪惡力量。根據他們所供奉的對象不同,祭品的類型也通常會有所不同。但是這種不同往往隻體現在男女老少,以及性格脾氣這種最基礎的人格特征上,很少有惡魔會對人種有所挑剔。”


    說到這裏,浮士德停頓了片刻,他的雙眼掃過房間,從眾人的表情上看,包括阿爾芒在內的所有人大概都理解到了他所想表達的含義。


    “所以,馬格裏布是一個很奇怪的地點。如果這場襲擊的策劃者是我們平日裏所對付的那些赫爾馬人,那麽他們為何不在國內犯案?而要特意跑到千裏之外的馬格裏布來?”


    “也許是他們覺得這裏遠離騎士團的管轄範圍,相對來說會比較安全一些?”天鷹試探著迴答道。


    但浮士德對於這個猜想隻是搖了搖頭:“這裏的確距離我們的勢力範圍很遠,但還不夠遠。如果他們真的隻是基於這一點考慮,那麽就更不應該選擇這裏作為目標。‘漢莎’號和‘綠翡翠’號都是貨船,船上運送著來自西南非洲赫爾馬殖民地的原材料,正在返迴赫爾馬的途中。如果這兩艘船上藏著邪教徒,他們本應在殖民地就可以安全地獲得足夠多的新鮮祭品。騎士團在那裏的影響力近乎為零。”


    菲奧雷毫不留情地拆了浮士德的台:“但‘豹’號炮艦就是來自於赫爾馬提亞本土。”


    “這艘炮艦的出現完全在我們的意料之外。我們甚至不知道敵人是不是已經被他所嚇到,早就已經放棄計劃逃之夭夭了?亦或者是通過其他路徑進入馬格裏布?就我個人的看法,後者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我們的軍艦貿然闖入,現在整個馬格裏布的局勢都極其緊張,安保力量也大大超越了以往,如果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進入這個王國,並且主謀又足夠聰明的話,他們大概會放棄這個計劃。”


    “那如果邪教徒就藏在‘豹’號上呢?”


    浮士德不說話了。他瞪著眼睛,目光炯炯地盯著菲奧雷,似乎對他這種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態度有些不太滿意。但菲奧雷卻對浮士德和其他三位赫爾馬人所表現出來的反感態度絲毫不以為意,他依然笑眯眯地雙手抱頭靠在椅背上,等待著浮士德做出迴答。


    良久,見實在無法逃脫菲奧雷的攻勢,浮士德隻好輕歎了一聲,將手中的鋼筆在地圖上索維拉港口的位置焦躁不安地輕點了一陣子。


    “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狀況。馬格裏布是加洛林的勢力範圍。所以如果赫爾馬的人在這裏弄出了什麽亂子,很有可能會演變成國際上的嚴重衝突。正是因為考慮到了這樣的可能,我寫了一封說明信呈交給了騎士團的長老會議,請求將這件案子提升至最高優先級處理,並再次為我們增派援兵。”


    “從現狀看起來,你的提議被否決了?”


    “我收到的迴複是一封毫無營養的安撫,他們說我是杞人憂天。遠離帝國本土,甚至不歸屬於帝國勢力範圍的一個不知名小城裏無論發生多麽恐怖的事件,都絕不可能影響到帝國的繁榮,所以騎士團沒有必要為了那裏所可能發生的罪案而流血流汗。這就是他們的想法。”


    菲奧雷輕笑了一聲:“時代變得還真是快。騎士團不應該是最保守的和平主義者麽?我記得就在四十年前的赫加戰爭期間,赫爾馬騎士團也依然與其他所有侍奉伊柯麗斯的修道會一樣保持了中立。怎麽,這才幾十年過去,那幫管事的老東西就已經死光了?”


    “騎士團不重視這件事並非是因為長老會議在渴望一場戰爭,而是因為他們不認為這顆火星能夠點燃兩個國家之間的幹柴烈火。但說實話,在赫加戰爭期間,騎士團在帝國內部的立場就已經相當薄弱。四十年過去之後,那些貴族更加變本加厲,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去了。就連皇帝也無時無刻不在受著他們花言巧語的蠱惑。再加上皇帝一手扶持路德宗上位,如今騎士團的地位更是無足輕重,就連平時的正常行動都要經過嚴格的層層審查才會得到批準...但是騎士團的立場始終沒有改變過,我們反對人類群體之間一切形式的武力爭鬥,因為那會給魔鬼們帶來可乘之機。我們始終認為,人類的敵人應該是惡魔,而不是其他人類。”


    說到最後,浮士德的眼中似乎冒出了一陣明亮的光彩。但那光彩很快又在沉重的現實麵前黯淡了下去。“豹”號炮艦的登場在各方麵來說對這位忠實的騎士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但好在至少到目前為止,事情還遠沒有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不小心扯得有點遠了,咱們還是返迴來聊聊接下來的工作吧。”


    他握著鋼筆,輕輕地在地圖上索維拉的位置轉著圈:“以最穩妥的方式來考慮,如果敵人存在,並且依然在謀劃著發動襲擊,那麽他們必定會在這三艘船之中的一艘上隱藏著。以我們現在的狀態,不要說登船檢查了,就連待在城裏監視都有被巡邏的加洛林軍隊發現的風險。加洛林的駐軍或許會認可伊柯麗斯的名號,但對我們這些人肯定是毫不客氣。”


    說到這裏,他將雙手抱在胸前朝著阿爾芒的方向瞥了一眼,阿爾芒則事不關己地別開了目光。


    “而且我們最好還是維持隱蔽,以免打草驚蛇。所以我個人的建議是除了斥候小隊以外,其他全體成員都待在這個寺廟中待命,直到事態有了進一步發展,再視情況安排出動。在此期間,與外界必要的聯係和最新情報的獲取由我和菲奧雷輪流進行。各位對此安排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人再開口迴答,浮士德的說明已經足夠詳盡。於是這位指揮官滿意地點了點頭,下達了解散的指令。在和其他人一起離開房間之前,他閉上眼睛將手放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


    “願上主垂憐。”他輕聲禱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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