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係列槍響結束之後,廣場上那些執勤的正義部衛兵抽搐著倒在了地上。在廣場另一頭的其他衛兵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偽裝成醉漢的隊長迅速地衝著樓頂那個承擔掩護和刺殺任務的隊友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和兩名同伴一起借著夜色的掩護潛入了街道的陰影之中。


    而那位射手則按照預定的計劃轉移到了另一個藏身處。他收起了步槍,隻是通過單筒望遠鏡遠遠地從特意在牆壁上開出的小洞裏監視著對麵那棟建築物裏正在發生的事。


    “該死的畜生!!!這幫狗娘養的混蛋!!!”


    上校發出一陣慘叫,向後連續退了好幾步,一直靠到了身後的桌子上才終於穩住了身形。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鮮血早已將他的臉染得一片通紅。


    阿爾芒直愣愣地看著上校,那一發子彈直接命中了上校的額頭,並貫穿了頭顱,從後腦勺射出。盡管上校那張臉因痛苦而顯現出了強烈的扭曲,但他似乎依然保持著生龍活虎的狀態。無論怎麽想,現在的狀況都極其不合理。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把上校當成了和自己相同性質的存在。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是他中了這一槍,那麽現在彈孔應該早就已經恢複如初了。


    一係列雜亂無章的線索終於在他的腦海之中串成了環,阿爾芒在一瞬間裏意識到了展現在自己麵前的真相,他猛地睜大了眼睛,立刻伸手抽出腰間的手槍,衝著靠在桌上的上校扣下了扳機。


    七發子彈全都被射出,在這樣的近距離下絕對不可能射失。然而現實是沒有一發子彈命中上校的身體——那些子彈全都莫名其妙地憑空消失了。


    在阿爾芒的錯愕之中,上校抬起頭,用怨毒的視線盯著他。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他收迴了手槍,警惕著上校的動作,快速換上一個新的彈匣。上校的問題讓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做出了迴答。


    “就在剛剛。”


    而這個迴答讓上校也明顯一愣:“那射手不是你的安排?”


    阿爾芒沒有再繼續迴答下去。他立刻迴想到起在警察局的時候所受到的神秘幫助。很大概率剛剛開槍的人就是那時的幫手。對於這神秘人的暗中相助他很是感激,同時也伴隨著一陣輕微的恐慌。既然他們能夠及時地做出幫助,就說明他們一直在暗中盯著自己。他們究竟看到了多少東西?


    “呸!”


    隨著上校歪頭吐出一口鮮血,他頭上的彈孔開始緩慢地愈合,這讓阿爾芒頓生警覺。被惡魔附身的肉體或多或少都具有一定的自愈能力,但速度快到能夠用肉眼感受到的,除了個別性質特殊的存在以外,就隻有那些尊貴的大惡魔才能做到。


    “所以你才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妄圖統治整個迪維永的具名惡魔?”他已經完成了重裝填,再次抬起開始滲出汗珠的手瞄準了上校。但這次他沒有立即開槍,剛剛那些憑空消失的子彈讓他十分在意。


    “要不是那該些死的家夥來橫插一腳,你本來可以在睡夢當中毫無痛苦地死去。”


    “想殺死我可沒那麽容易。”


    他的確從沒有懷疑過上校。遍布這城市之中的騎士和使魔有可能是具名惡魔一手製造的,對於那些大貴族來說,這隻需要一具完好無損的屍體和一點小小的法術就可以做到。但沒人能製造具名惡魔,它們想要占據人類的身體,就必須蠱惑人類的精神,讓他們自願獻出靈魂。


    而作為本地正義部的部長,拉羅克上校必然是經過了嚴苛的反蠱惑訓練,並接受過加洛林教區大主教親自的洗禮。這些高層領袖無一不是心智堅韌,信仰堅定的聖主選民,作為對抗惡魔的第一線,這是必要的品質。


    但就是這樣堅不可摧的堡壘,卻在這場戰爭中成為了第一個淪陷的存在。


    “嗬嗬...很意外嗎?”好像是猜到了阿爾芒心中所想,上校咯咯地笑了起來,“實際上沒什麽好奇怪的,別說區區一個受洗者,隻要我們樂意,在那些人的耳邊稍微吹吹風,哪怕就是你們那些冠冕堂皇的大主教也會輕易地向著他們內心的欲望屈服!人類就是這麽脆弱不自知而又可悲可歎的存在!你們永遠都逃脫不了欲望的束縛!永遠都是欲望的奴隸!”


    作為迴應,阿爾芒瞄準他的腦袋再次開了好幾槍。這次他沒有眨眼,捕捉到了那電光火石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某種高速飛行的存在在半空中就將子彈攔截了下來,由於速度實在是太快,以至於一開始他甚至完全沒有發現那些飛行物留下的軌跡。


    “但是沒關係。反正其他礙事的家夥已經消失了。就憑你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又能做些什麽?光明城的首席‘馬爾斯’?在我的麵前也不過是一隻手指就能碾死的雜魚而已!偵探遊戲結束了!小子!放心吧,我會好好地保存你的屍體,然後供我最強大的眷屬所用!”


    當他從桌上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陡然發生了變化。阿爾芒察覺到了他眼底閃過的一絲狂怒,立刻閃身朝著一旁躲避。一道看不見的神秘飛行物擦著他的發梢命中了身後的地板,悄無聲息地在堅硬的大理石地磚上留下了一個手指粗細的坑洞。


    這讓上校稍微感到了一絲意外,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但他眼中的驚訝隨即很快變成了戲謔。他站在那裏,將身上的外套梳理整齊,然後輕輕衝著阿爾芒揮了揮手。


    無形的射擊再次劃過空氣,他看不到,也聽不到那攻擊襲來的方向,隻能憑借著直覺朝著他自認為的安全地帶躲閃。奈何那飛行物的速度實在快到超出了他的想象,一發飛彈依然命中了他的肩膀,帶起一簇猩紅的血花。


    他緊咬著牙關,強忍下了劇烈的疼痛,躲到了一張辦公桌後方。這攻擊看似兇猛,並切貫徹力極其強大,但從殺傷效果上來看,它甚至還不如普通的子彈。上校的射擊似乎是某種純粹的能量一樣的存在,不會像金屬子彈那樣旋轉著撕碎他的血肉,也不會發生爆炸,隻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一個近乎筆直的圓孔,沒有擊中要害的情況下根本就不足以致死,甚至不能阻礙他的行動。


    但他也不可能就這麽白白地被當成靶子。在下一次攻擊到來之前,他從桌下衝出,用身體撞開了不遠處會議室的大門,逃到了走廊之中。隔著一堵厚實的牆壁,上校暫時停止了射擊,這讓他有短暫的空閑來整理現狀。他對上校的能力還不甚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的射擊會被上校輕易地攔截下來,而對方的攻擊他幾乎無法躲避。這無疑是他五年驅魔人生涯以來所遭遇的最糟糕的一次狀況。


    在數百米之外,隱藏在暗中的監視者發現阿爾芒離開了自己的視野範圍。他放下望遠鏡,身後的一陣急促腳步聲讓他立刻警覺了起來。他拔出手槍,轉過身靠到門口。


    大門被猛地一腳踢開了,在看到那件西裝長褲時,他鬆了一口氣,放下了手槍。


    “你可嚇死我了,隊長。我還以為我暴露位置了呢!”


    “現在情況如何?”進入屋裏的隊長沒有多說廢話,直接切入了正題。


    “就和咱們所預想的那樣,它們互相打起來了。現在是個好機會,咱們要下場攪一攪這趟渾水嗎?”


    “不用了。”隊長斬釘截鐵地下了結論,“讓他們自己在這裏耗著吧,咱們立刻撤離。”


    “撤離?迴據點去?”


    “不,迴光明城。”


    阿爾芒並不知道距離他數百米外的房間裏正在發生的事。他肩膀上的傷口已經快速恢複。但在他身後不遠處,上校握著一隻手杖,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進入了走廊。


    “身法還算不錯。但你又能躲到什麽時候去呢?”


    在逃進樓梯間之前,阿爾芒衝著上校再次射出了一梭子子彈。但那些子彈依然全部被虛空射擊組成的防禦網擋下。上校額頭上的彈孔也已經基本恢複,正遊刃有餘地朝著他逃離的方向緩步走來。


    “接受現實吧!你已經無處可逃了!如果你放棄抵抗,或許我還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阿爾芒沿著樓梯一路向上攀登,想要和這樣的敵人作戰,開闊的場地隻會讓自己變成活靶子。必須找到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戰場。或許這樓上就存在著如同酒店走廊一樣的空間?


    可四樓是一個開放式的辦公區域,盡管其中有大量木質辦公桌,卻不足以構成他與上校作戰的掩體,這些障礙物反而會影響到他的行動。於是他隻好繼續向上,朝著頂層逃去。


    但他一上到五樓就立刻後悔了,這裏並非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常見的被一條走廊分割開的大量單獨房間格局,而是一個被改造出來的巨大的,空曠的的大禮堂。在兩麵斜坡形狀的屋頂之下,除了屹立於禮堂末端的一座大理石聖主雕像以外,再無其他任何障礙物。


    而身後的那腳步聲愈發接近了。他迴過頭向後退了幾步,看到上校慢慢走了上來。他的每一步都帶著強烈的威壓感,當他停在阿爾芒的對麵時,阿爾芒感覺那雙皮鞋不是踩在入口處的地毯上,而是踩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看起來我們的小老鼠已經走投無路了。”他玩味地盯著阿爾芒,臉上露出了一絲邪惡的微笑。


    “那麽現在,就讓咱們開始清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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