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惡魔所引發的動靜響徹整座城市,就在爆炸發生不到五分鍾後,一支巡警隊伍就趕到了事發現場。這些隻帶著裝有左輪手槍和六發子彈的警察被眼前的狼藉嚇得丟了魂,他們隻是簡單地在廢墟外圍巡查了一圈,就匆匆地收隊迴警局報告去了。沒有人敢在這裏繼續待下去,因為誰也說不準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究竟還在不在場。


    此時在距離現場將近一公裏外的地方,阿爾芒正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朝著正義部的臨時據點全速返迴。惡魔被驅逐了,但這並非結束。殘留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他必須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而現在恐怕隻有那位拉羅克部長能夠最大程度地解決他的疑惑。


    他隻用了來時一半的時間就趕迴到了拉羅克所在的那棟房子。為了不引人注目,這個臨時據點的門口並沒有安排衛兵站崗,而是在頂層的閣樓房間裏隱藏著一個暗哨。今天晚上值班的衛兵遠遠地就看到了灰頭土臉的阿爾芒。僅僅一個多小時之前,這個年輕的衛兵才剛剛目送著這位驅魔人獨自離開。他從沒有想過阿爾芒能夠如此迅速地返迴。


    他絲毫不懷疑阿爾芒是否順利完成了任務,剛剛那場劇烈戰鬥的聲勢同樣也傳到了這裏。或許一般的市民不清楚那是怎麽迴事,但作聽過獵犬光輝事跡的正義部員工,他相信那正是這位傳奇驅魔人消滅惡魔的證據。這讓他在今天夜裏剩下的執勤時間裏渾身都感到輕鬆了不少。


    阿爾芒走到那棟公寓樓緊閉的大門前,還沒有來得及敲門,它便自動打開了。門後站著兩個衛兵,他們揮手讓阿爾芒趕緊進入其中,並隨之重新關上了門,繼續將其他的一切事物拒之門外。


    在柔和的燈光下,阿爾芒此刻的容貌把這些衛兵們嚇了一大跳。雖然他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傷口,但那件今天剛剛從倉庫中取出來的嶄新製服此刻已經變成了毫無價值的破布,到處都是撕裂的痕跡,就好像他是剛剛從地獄獸群的獠牙裏爬出來的一樣。此外,他的皮膚上也沾著一層抹不去的白灰,那些都是在廢墟坍塌時粘在身上的粉塵,想要洗幹淨這些汙漬恐怕還得好好地費一番功夫。


    他沒有理會這些衛兵,徑直上了三樓。無視了沿途所有執勤衛兵的問候和關切,粗暴地推開了在那間會議室門口站崗的守衛,並像是一陣風一樣闖進了屋內。拉羅克沒有離開,但這個時候他正躺在由椅子搭成的臨時床鋪上休息。阿爾芒快步走到這位部長的麵前,毫不客氣地抓著他襯衫的領子把他從睡夢中給驚醒。


    “什麽!發生什麽事了!?敵襲?”


    阿爾芒將上校扔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讓他坐好,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上校對麵的桌子上,冷冷地注視著他,並等待他恢複清醒。


    十多秒後,上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看清楚阿爾芒的臉時,他又揉了一次。


    “醒了?”


    “呃...是的。我能問一下現在是什麽情況嗎?”


    “這應該是我要問的問題。”阿爾芒的語氣中夾著一絲惱怒,這讓這位上校立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的睡意也瞬間減少了幾分。


    “你告訴我那地方的混混都已經被腐化,要我去處理掉他們,沒錯吧。”


    上校迴想了一下,發現是這樣沒錯:“有什麽問題嗎?”


    阿爾芒忍住了給眼前這個男人一拳的衝動,沉聲迴答道:“全是問題。第一,那些人沒有被腐化,他們全都是正常的人類,甚至還向我請求了幫助——他們想讓我從惡魔的手中保護他們。”


    “這不可能!”上校皺起了眉頭,“但我們收到的情報的確是...”


    “第二:”阿爾芒打斷了上校的話,“我在從他們那裏獲取信息的時候,遭到了一個騎士的襲擊!不是他媽的什麽使魔!是騎士!很可能還是個上級騎士!你明白嗎?要是把你們這兒的驅魔人丟到那裏去,十個當中恐怕隻能迴來一個!甚至有可能一個都迴不來!”


    “聖主保佑...”聽了阿爾芒的話,上校將雙手拱在麵前,麵色蒼白地低聲呢喃道。


    還有第三點:為什麽我的感知能力突然就失去了作用?這個問題阿爾芒問不出口,也沒辦法在這裏得到解答。


    上校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吩咐門外緊張的衛兵為自己端兩杯咖啡來。在等待咖啡送達期間,他像一個不安的影子不斷在會議室裏來迴徘徊著。


    “可我們的情報的確如此...該死,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城裏還潛伏著上級騎士。”


    阿爾芒來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天色陰沉無比,如同蛛絲一般的小雨正密密麻麻地從天而降。


    “如果我今天沒有來的話,你們的原計劃是怎樣的?”


    “我們會集合起將近七成的驅魔人以組建一支行動中隊,對那個倉庫發動一次突襲。”


    “然後你們就會一頭撞上那騎士,撞得頭破血流。”


    “是的。本地的驅魔人質量並不高,大部分都是初級,就連中級驅魔人都隻占了三分之一。他們會遇到一場硬仗。恐怕有一半的人會死在那兒。”


    “犧牲者至少占九成。”阿爾芒指正道,“那就是個專門為殺戮而生的魔鬼。之所以他會出現在那裏,就是為了在一場遭遇戰中高效地將你的人全部撕成碎片。”


    上校的臉色變得陰沉了下來。他停下了腳步,垂著腦袋,眉毛擰成了一團。


    這時衛兵把咖啡送來了,上校指了指一旁的小茶幾,示意他將兩杯咖啡放在那裏。衛兵照做後離開了,並且遵從上校的眼神指引,在離開時順手關上了門。


    阿爾芒來到桌邊坐下,抓起其中一杯咖啡喝了一口。是黑咖啡,很苦,但現在他的味蕾就需要這樣的苦味。


    “在車站的那次戰鬥之後,我便認識到了僅靠正義部是無法處理這次的案子的。所以我就去找了本地的警察局長,布魯姆。您見過他,就是上午您剛剛抵達的時候在這間會議室裏的那個人。”


    阿爾芒迴想了一下,發現他確實記得有這麽一個人存在,但他記不得那張臉了。


    “那不是我第一次找他,咱們是多年的老夥計了。就在最開始對這起案子進行偵查的時候,也和他們通過氣。他們也一直相當配合我們的工作——在情報方麵。警察們在城裏有不少眼線,對於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裏發生的一切,他們比我們清楚得多。”


    阿爾芒默默地捋著這其中的複雜關係,再次吞下一口苦澀的黑咖啡。


    “所以他們在前期工作中為我們提供了不少情報。那些情報全都得到了充分驗證,也為我們帶來了幾次小小的勝利。”


    “放長線,釣大魚。”阿爾芒評價道。


    “...我不太想相信這個事實。但是這次的情報的確也是從布魯姆局長手中得到的。”


    “有沒有可能是他們也同樣受到了欺騙?這其實是敵人故意施放出來的一個假消息,就是為了引你們上鉤?”


    “我不否定這個可能。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須說明,今天我請局長來這裏,就是為了讓他手下的警察一起參與這次行動。但您還記得他當時說了些什麽嗎?”


    “他說你是在讓他的手下當炮灰。”


    “沒錯。”上校苦笑了一下,“但在我向他展示的計劃裏,警察們根本就不需要進行一線作戰,他們隻需要在外圍攔截可能出現的平民。況且,在最初的計劃當中,我們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騎士級惡魔的存在。我們準備的中隊對付一些被腐化的使魔應該是綽綽有餘才對。那時候我們所有人都這麽想。”


    阿爾芒一時沒有說話,他將視線轉向窗外的夜空,月亮已經完全被雲層遮蔽,雨點就像是淚水一樣傾瀉向大地,街燈的光芒被那些雨滴分割成了無數微小的星星,點綴著這座籠罩在不安中的城市。


    上校朝著桌子走了過來,他從抽屜裏取出一包白糖,倒進了自己的那杯咖啡裏,用勺子緩慢地攪拌著。期間他的手臂有些微微發抖。


    “您能想象這種事嗎?他們已經滲透到警察局當中了?那些原本保護市民們的存在,如今隻是披著人皮的惡毒怪物?”


    這是個瘋狂的想法,但卻又無比現實。如果上校沒有對自己撒謊的話,接下來的戰鬥將會邁進一個更加恐怖,更加血腥的深淵。


    “接下來是誰?是我嗎?還是您?”上校一把把雙手拍在了桌上,雙眼死死地盯著阿爾芒,瞳孔止不住地顫抖著。縱使是濃厚的苦咖啡也沒能抹去他的不安。這不怪他,現在發生在這座城市裏的本來就不是尋常人類所能接受的事。哪怕貴為正義部的部長也不行。


    “他們就隱藏在這裏,就隱藏在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他們會吃掉我們所有人!天哪...”


    但對於阿爾芒來說,他隻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站起身,走到了長桌邊,那張巨大的本地地圖依然擺放在那裏。他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桌板,示意上校到他的身邊來。


    “現在隻需要告訴我。警察局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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