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微頓,門外人停下腳步,顯然將鳳染的話聽了去。


    隋禦劍眉一立,聞聲望去,卻見是範星舒挑簾走進來。他仿佛被鳳染的那句話所觸及到,想要極力掩飾住自己內心的震動。


    “侯爺,夫人,需要星舒做些什麽嗎?”範星舒躬身行禮道。


    “去踩一下苗刃齊的近況,看他會對眼下局勢有何措施。就勢去金生那邊瞧一眼,互市閉市,對桑梓米鋪的衝擊最大。我們和東野的交易大抵要暫停。”隋禦有條不紊地吩咐下去。


    鳳染覺得很是,跟著說道:“邱家和房家那邊早準備好兩千石稻穀,因著以前咱們信譽良好,允咱們隻交付定金就可提貨。這迴東野突發內亂,糧食隻怕要暫先擱置在手裏了。”


    “這種事誰也預判不到,屬下去去就迴。”範星舒正色說,須臾,旋走出建晟侯府。


    隋禦再次和鳳染對視,帶著幾分戲謔,道:“娘子猜一猜,範星舒當初究竟為什麽會被處死?”


    “他聽到‘逼宮’二字這麽敏感,想來是跟元靖帝的死因有關。不過當下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我還是去見下吳夫人吧,看她們都是什麽態度。若不願寬限時日,我這邊也好及早把銀子預備出來。”


    “兩千石稻穀囤在我們手裏不算難事,即便麵對錦縣百姓零售也有銷路。娘子先前調教的好,金生和丁易可在外替咱們撐起整個產業。”


    “你少給我戴高帽子啊~”鳳染上前,墊著腳將手臂挎在他的側頸上,仰頭含笑,“有東野那塊肉,咱們就是錦上添花。沒了東野也不要緊,大不了再尋出路。雒都那邊不是還沒動靜呢?即便真對你起了殺心,我跟你浪跡天涯便是。”


    隋禦攬著她的腰肢往自己身軀上貼,恨不得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他低頭銜住她柔軟的唇,吻得沒甚麽章法,隻知道用悍勁兒,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驕霸。


    鳳染讓他親了個夠,弄得她唇邊通紅一片。


    “信我,這一次我再不會被打倒。”隋禦攢動著喉頭,神色凜然地道。


    鳳染頷首揉著嘴唇,垂頸應是。


    她感受到隋禦體內那股被壓製太久的東西就要迸發出來,他在等待那個“天時、地利、人和”的節點,到時候他將徹底撕掉偽裝,重新屹立在世人麵前。


    卻說範星舒過了後晌才迴到侯府,眼下整個邊境集市裏的商戶均受到影響,桑梓米鋪亦沒法子避免。但由於邊境那邊防禦措施很牢固,暫還沒有流民逃入錦縣境內。


    康鎮動作迅速,在平常巡邏中就堵截過多處死角,甚至連靠海荒地那邊的邊界上,都已派兵過去把守。不僅如此,連丁易手下的人都被征調過去做雜役。


    苗刃齊那頭開始沒什麽反應,是到了快午時才派衙役出街,四處巡防維穩。


    錦縣上的百姓們鬧了幾次小規模哄搶,不知從哪兒聽到流言,說是那野夷要打過來了。衙役們連批評帶說教,總算把市麵上慌亂的情況壓了下去。


    “金生讓我迴來支會夫人,府外營生一切都好,他和丁易暫能應付過來。倒是擔心侯府安危,畢竟咱侯府後麵就是大興山,去歲貢品丟失那事就是從後山開始鬧起來的。”範星舒一五一十地匯報。


    他這邊正說著,水生又從屋外走進來,笑加加地道:“夫人,按您的意思,我們已去外麵采購不少東西迴來,咱家不缺糧食,就補了點炭火和菜蔬,剩下雜七雜八的物什暫都夠用。”


    兩邊的大局勢是他們無法控製和預料的,但是侯府眾人的安危和這幾年辛苦積攢下來的底子不能受到影響。鳳染需守護好這些家當,待明年開春還得指著它們繼續變大變強呢!


    隋禦站在霹靂堂庭院裏,靜靜地望向安睿手中的那隻海東青。它被安睿養的膘肥體壯,忽一展翅,體型大的驚人。少頃,海東青讓安睿放了出去,它向著雒都方向越飛越遠。


    “侯爺放心吧,這隻猛鷹聰明著呢,過不了多久就能飛到顧將軍府上。”安睿隻有在談論起這些海東青時,臉上才會泛起笑意,話語才能多說幾句。


    時隔甚久,隋禦再次向顧光白發出信號。當初主動切斷和顧光白之間的聯係,是因為他們之間通信的海東青不明不白地死去,隋禦恐被暗藏在雒都內部的有心人盯上。


    隋禦不想讓顧光白受到自己牽連,他在暗地裏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經夠多的了。可如今他不得不重新開啟這條線,他需要在雒都裏安插一雙眼睛。尤其是梅若風的突然造訪,讓他感知到,自己又被一股力量重新拉迴到當初那個圈子裏。


    東野現下正亂著,若真要與他們切割開,隋禦必須重新審視他和雒都之間的關係。


    “看好這幾隻猛鷹。”隋禦收迴遠望的視線,沉聲道。


    郭林扶著長刀自外麵迴來,看見主子在此,忙上前叉手說:“侯爺,地上地下都檢查的差不多了,這迴甭管是什麽東西都別想闖進來!”


    隋禦扯了扯嘴角,哂笑道:“最初是攔不住淩恬兒,之後是攔不住羅格,再之後是攔不住範星舒,最後連校事廠的番子也給放了進來。郭林啊,也就是夫人板著我的脾氣,不然你覺得我能饒過你麽?”


    郭林不好意思地賠笑,狡辯道:“這不能比較,我手裏這些家將都是臨時抱佛腳,您知道的,真正有本事的人當初都被您給解散了。”


    “將熊熊一窩。”隋禦負手搖頭,諷道。


    郭林也是跟隋禦太熟悉了,想都沒想,脫口就說:“哎,侯爺可是北黎的奉國大將軍,您熊,我們才熊!”


    隋禦瞪起細長的鳳眸,繃著唇線往外蹦字兒:“郭、林!”


    郭林趕緊跳到一丈外,涎著臉皮道:“侯爺息怒,待大誌他們帶老人兒迴來,您就等著瞧好吧!保準讓侯府的戰鬥力蹭蹭往上升。”


    “你過來。”隋禦朝郭林勾了勾手指,誘道。


    郭林一個勁兒搖頭,說:“屬下不敢,您這腿腳再不似從前。您康複那會兒天天被您摔打一百八十迴,真是夠了。”他一麵說,一麵往外跑,口裏直念叨:“我去廚房看看晚上吃什麽菜,聽水生說今兒出去買肉了。”


    見郭林離開,安睿複叉手說:“要是侯爺手癢,屬下陪您練練。”


    隋禦誹笑道:“我是想逮住他,狠狠教訓他一頓罷了。”


    又過一日,侯卿塵還沒有從東野歸來,範星舒便陪同隋禦去了趟邊界。


    隋禦沿著邊界線一路走到赤虎關,再從赤虎關去往駐地大營。二人甫一進來,便聞到陣陣米香。隋禦俯身往將士們的碗中瞧了瞧,頓時心中一凜。


    “侯爺給的、剿流寇得的,從苗刃齊那裏榨出來的逐一見底。”康鎮的聲音兀地出現在身後。


    “軍心要穩,尤其是當下這個節骨眼。不要擔心糧食問題,就算雒都那邊撥不下來,我也不會讓你的兵餓著。”


    聽到隋禦這樣說,康鎮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嗚咽道:“侯爺……”


    “康鎮,這兩三萬軍士從今以後先姓‘康’再姓‘北黎’,他們是你的袍澤弟兄,讓他們吃這種飯,誰替你賣命,誰去擋住對麵的野夷?”


    周遭聽到他們對話地士兵們頓時肅然起敬,大家嘴上不說什麽,心裏卻像是被什麽鼓舞了一般,他們這些臭丘八終於被人當迴事了。


    在迴侯府的路上,範星舒憂慮地問:“侯爺,幾萬軍士的糧食,咱們拿什麽填上?就是把夫人手裏的錢全部拿出來也不夠用的啊!”


    “以我的名義管錦縣上的大戶們去借,打建晟侯名頭的白條,既然東野靠不住,就利用他們最後一次。雒都下發的軍餉或許會遲到,但絕對不會不給。這個時候把康鎮逼急,他再反了,就是替東野打開北黎的東大門。”


    “侯爺是打算借著這個機會徹底迴歸世人視野?”


    隋禦搔了搔坐下壯馬的馬耳,又瞥向旁邊的範星舒,玩味地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期待麽?”


    “侯爺,我……”範星舒一時語塞。


    “梅若風該迴到雒都了,想必劍璽帝也知道我的真實境況了。錦縣眾人就更不必說,原本以為拿捏住東野,還可以再撲騰一下。可惜,這迴真沒時間了。”


    對於隋禦帶迴來的這個消息,鳳染有點吃不消。她不是擔心欠下大筆債務還不上,她是覺得隋禦這次的賭注太大。


    他想有個華麗的出場,對這幾年苟活在錦縣上有個交代。至少通過這個舉動,能讓一方百姓念起建晟侯的好,而不是像當初來時那樣,引起那麽多人的不滿。


    但經過一番掙紮,鳳染還是同意了隋禦的決定。


    既然不能坐以待斃,那就主動出擊博一次!


    “明天一早我就出府,替你一家一家地去借!”鳳染義無反顧地道。


    隋禦伸指在她臉頰上摩挲兩下,疼惜地說:“傻姑娘,在外低三下四的活,你這些年已做的足夠多,這滋味該讓我受一受。”


    鳳染驀地紅了眼圈,原來他不是想有個華麗的出場,他心裏仍把自己當成北黎的將軍,他在以這種方式護住腳下的土地。


    夜又深了,二人坐在暖閣火炕上,研究著明日出府的路線,先去誰的府上,再去誰的別院,鳳染甚至能講出他們的一些性格和癖好。


    “侯爺,塵爺從東野迴來了……”水生自門外稟報。


    “快請他進來!”隋禦急忙穿衣下炕,還不小心帶翻了小炕桌上的燈燭。


    “塵爺他不是一個人迴來的。”水生的聲音越發不對勁兒。


    鳳染也著急忙慌地跟過來,水生那臉色像死人一樣恐怖,他說:“塵爺把東野國主和小郡主一並帶迴了侯府。”


    帶翻的燈燭燃起一摞宣紙,小炕桌上的火苗瞬間四起。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誰都不知道下一瞬會發生什麽,這一次,到底是福還是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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