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表鳳染離開房府後,吳夫人獨自迴到臥房裏緩了甚久。其實他們夫妻行房那點事,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和別人沒法子說體己話,同自家大姐自然是提及過。


    怎奈吳家雖不是什麽簪纓世家,但其父也是讀過書的人,兩姊妹亦是按小家碧玉的路子來教導的。又因其母過世較早,剛嫁過房家沒多久,婆婆又接著過世了。


    房中那點事無人指引,唯一能傾訴的大姐,還正經過了頭,和姐夫邱老爺平日裏特別“見外”,生育一子一女後,邱老爺更是幾年都不來她房中過夜一次。


    吳夫人每每納悶時,吳家大姐也在苦思冥想,那些會勾引人的狐媚子到底都用的啥手段?


    鳳染在與吳夫人談論房中密事時,就發覺吳夫人把正常的情愛表達,當成了女子不自重、輕浮的表現。


    鳳染左右相勸,又抬出房家人來嚇唬她,道是房員外若見她久久沒有子嗣,難免要動給大爺納妾的心思。再則房家又不是僅僅隻有大爺這一個兒子,等著二爺小爺相繼成親生子,她的危機感便會愈加嚴重。


    在與吳夫人相處的過程中,鳳染便瞧出來,如今的吳夫,就是在代理死去的婆婆掌管房家內宅,前段時間替王夫人操辦秋日宴,就是最好的證明。


    鳳染若是能幫到她,就是間接幫她坐穩了在房家的位置。


    其實鳳染心裏挺感慨的,女子在這個世道裏存活真不易,限製和掣肘都太多了。


    好在她一穿過來,就是給隋禦這種孤兒做娘子,整個侯府裏都沒有高堂長輩,更沒有那些錯綜複雜的親戚裏道。


    即便鳳家亂糟糟的,但鳳家幾乎等於將她掃地出門,她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迴到雒都去吧。


    房家大爺至傍晚時分才迴來,看到自家娘子在屋中垂著頭悶悶的,便猜到她心裏許是有事。


    “大爺。”


    吳夫人兀地抬頭,發現屋中小丫頭已在幫自己夫君更換衣衫。她隨之上前,親自服侍起來。


    房家大爺平素裏話很少,性子稍冷,尤其那次摔下馬以後,性格就更加孤僻了。在他眼中,他這娘子持家自有一套,有才能、有腦子,就是跟他太“客氣”,二人從未坐下來真真正正地交過心。


    他一方麵有點自卑,覺得自己的病老不見起色,一方麵也是對吳夫人沒啥興趣,她實在太死板、太不解風情了。


    “我聽聞今兒府上來了貴客?”


    吳夫人接過他換下來的衣衫,頷首說:“是那位建晟侯夫人,跟知縣夫人特別相契。”


    “建晟侯還沒死呢?打他來錦縣那日起,便傳言他活不了幾個月光景,拖拖拉拉總有二年了吧?”房家大爺換好衣衫,坐迴案幾邊端起茶盞。


    “大爺幹什麽盼著人家死。”吳夫人站立到他身邊,又迴手吩咐侍女把鳳染送給她的草藥呈上來。


    “他死不死的,跟咱家關係不大。可惜咱爹之前那近千兩銀子,就這麽白白打了水漂。哪怕扔到地上呢,還能聽個響,這可倒好,砸在那病秧子身上,真是啞巴吃黃連。”


    難得今日大爺話多些,雖然他說的不太好聽,但吳夫人打算忍著,順毛捋,今晚勢必要把他給拿下!鳳染教了她那麽多法子,她得一個一個的嚐試。


    “侯府也可憐見的,上頭沒個表示,隻能靠那小夫人在外奔走。今歲種了點地,可算能維持下去。但人家不愧是從雒都走出來的,侯府腰杆子特硬,鳳夫人也是個有魄力的主兒。”


    吳夫人說著話,手上也沒閑著。大爺瞧了瞧,問道:“這是什麽?”


    “大爺先別管是什麽,放了茶,換這個嚐嚐。”


    大爺依言照做,灌了一口後,笑道:“沒甚麽味道。”


    吳夫人從不弄些旁門左道的藥來給大爺吃,大爺那些奇奇怪怪的藥方,大部分都是他父親幫他淘來的。其實他自己早就吃夠了,可礙於父親那裏沒法子交代,所以隻能默默忍受。


    有好幾次,吳夫人都發現他把湯藥倒在庭院花叢裏。但她裝作未看見,不想讓自己夫君難堪。


    “沒有味道就對了。”


    其實這就是靈泉水泡過的一些草藥。鳳染忽悠吳夫人,要她將草藥用溫水泡開,給大爺服用,不出一個時辰定有奇效。


    說到底就是些讓人發熱發汗的東西,根本沒有治療那方麵的功效。


    吳夫人沒有明說,又和大爺扯了些關於建晟侯府的閑話。話裏話外都是替鳳染言語,大爺隻當是她們娘們兒之間比較投緣,亦沒有太當迴事。


    至晚夕上房那邊來傳飯,吳夫人做主,迴了老爺身邊的小幺,關起西廂房的門,和大爺二人開起小灶。


    直到這時候,大爺才發覺自家娘子,今日反常的要命。


    吳夫人執意要和大爺小酌幾杯,又把大爺常日裏要喝得湯藥當眾倒掉。大爺心下一緊,不知是緊張還是怎麽迴事,渾身又跟著發起熱來。


    他一麵扯開自己的衣襟兒,一麵皺眉埋怨道:“你剛才給我喝的到底是什麽?”


    吳夫人喝了酒,已沒有最初那麽扭捏,她一拍桌麵狠下心來,一頭紮進大爺懷中,小鳥依人地軟語起來。


    大爺嚇得臉都白了,一壁將她推開,一壁借口道:“我的腰……腰疼,今兒那藥還沒有……吃。”


    吳夫人附到他耳邊,又說盡了風月情話。大爺哪裏見過娘子這般,當真動起心思,一股股熱浪翻湧上來,一炷香後,終於抱起吳夫人踹開了臥房房門……


    鳳染托腮坐在暖閣的炕上,鄧媳婦兒和寧梧搭著炕沿兒左右陪坐。


    “你們說吳夫人那事兒能成麽?”


    鄧媳婦兒手裏做著針線,低頭笑道:“夫人別著急,過幾日就能有分曉。夫妻之事,不得循序漸進著來嘛。”


    “哎,也不知道房家大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萬一那些招數不管用,或者適得其反可咋收場。”


    “不會的,夫人,之前您幫知縣夫人收拾苗刃齊那紅杏出牆的小妾,不就辦得妥妥當當。”寧梧借著燭光,反複擦拭著手邊刃器。


    “那是兩迴事。”


    “反正都是內宅裏的事。”


    主仆三人笑了一迴,一夜無話。


    且說秋收基本結束,一百多畝田地,居然收了四百石稻穀,又比預估的多出一百石來。一畝地約產四石稻穀,這絕對是高產了。李老頭近日逢人就說侯府周圍是塊寶地,風水實在太好了。


    除去送給邊軍的一百石稻穀,自家再留下一百五十石,能送到桑梓米鋪那邊販賣的,還剩一百五十石。


    鳳染打算還走去年的路子,這些稻穀放在米鋪裏零售,不用這些稻穀給侯府帶來多少收入,隻需這些稻穀充當桑梓米鋪的門麵,讓外界確係它真的在賣糧食。


    隻是當初跟零散農戶簽下的契就要到期,可收上來的稻穀卻還沒有出手。一來是東野那邊還沒有迴應,二來是夏家在背後操控,把糧價壓得特別低,導致大家都不想這麽早出售。


    鳳染叫來金生和丁易,要他們分析分析當下錦縣的形式。


    丁易:“錦縣今年根本沒豐收,差不多與去年持平,饑荒還是有的。所以糧價應該上漲才對。但縣衙那邊催繳賦稅,北黎律規定,繳糧或折銀都可,錦縣曆年的規矩都是折銀。即便有少部分農戶交實物,縣衙那邊也會一起折銀送到上麵。”


    丁易拿了份清單,遞給鄧媳婦兒,鄧媳婦兒收了交與鳳染手中。


    “這些米鋪便是夏家掌控的,他們現在故意壓低糧價,就是為了少繳納稅銀。”


    鳳染大致翻了翻,嗤笑一聲:“也是,北黎十三州,各地糧價因著地理、經濟多方影響,定不會一致。在雒都看來相差微乎其微,但在底下看來就差得太多了。”


    “這就是夏家打得算盤。糧價壓低,上繳的稅銀便能少許多。待繳稅結束以後,他們再迅速漲價,不管多貴都能賣出去,畢竟錦縣真是情況是缺糧。越是這種年份,大戶們越能賺個盆滿缽滿。”


    金生覺得氣憤,叱道:“坑的還是百姓。夏家這招真陰損,難怪會激怒那麽多大戶。”


    “都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要是分贓均勻了他們也能幹,隻是今年夏家要獨大。”丁易解釋道。


    “既這麽著,迴頭按照去年市價加一成,把散戶的錢發放下去,咱們不能失信於人。”


    “夫人,這樣的話萬一虧了呢?”金生有些擔憂地道。


    丁易欠身笑說:“糧食在咱們手裏怎麽會虧?頂多就是掙得要比其他家少點。可散戶們急需要錢繳稅,他們等不及。”


    “有了這個誠信,明年就好辦事了。”


    聞及此,金生一一應諾。


    “苗刃齊就怕雒都那邊盯上錦縣,賦稅交的少,到時候吏部和都察院那邊考察黜陟,苗刃齊就不好看了。他如今年歲漸長,在仕途上已算走到頭。能在錦縣上混到致仕那一天,才是他夢寐以求的。”


    這些是鳳染和王夫人接觸甚久後,慢慢揣摩出來的。如今夏家動了苗刃齊的烏紗帽,苗刃齊怎能坐以待斃?


    他是個官兒,正麵糾察是要有的,但效果甚微。背後動手腳的事,他自己不能出麵,也不想讓王家出麵。他希望房家或者邱家能站出來,替他擺布當下的局麵。


    但房家的主業不在糧食上,支撐他們家的是酒水行當。而邱家的實力又不及夏家,他們還尚未判斷出錦縣未來的走向,誰都不是傻子,誰都得三思後行。


    “不管誰出來和夏家叫板,苗刃齊都會默默支持,這是桑梓米鋪的機會。”鳳染凝重地看向他二人。


    “夏家不好對付,夫人。”


    “苗刃齊是默許的態度,康將軍會在明麵上向著我們,我還能再拉迴來兩個幫手。”鳳染莞爾一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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