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雲如蓋,唿唿刮過的寒風響徹在邊境集市上空。然而集市裏的人流隻增未減,到閉市時甚至出動了小丁那些潑皮往外驅趕。


    這分明就是不正常的現象。


    鳳染和鄧媳婦兒被往來人群擁擠的,費了好半天勁兒才衝出來。害得在集市出口處候著的勝旺等嚇出一身冷汗。


    才看到鳳染露頭,勝旺已迫不及待地跑上前,慌裏慌張地道:“夫人可算出來了!嚇死小的了,下一次說什麽都不能再聽夫人的話!小的得寸步不離跟著才行!”


    “瞧把你緊張的。”鳳染笑微微地說,“這邊境集市來過多少次,哪兒哪兒不熟悉?再說——”她放低了聲音,“咱們身上又沒錢,窮死啦,哪個盜賊能看上咱們?”


    “話可不能這麽說!”勝旺快走兩步,迴身替鳳染擺好馬凳,躬身道,“現下快到年關,咱們又在東邊邊陲上。萬一碰見哪個不長眼的流寇,這……小的迴去要怎麽跟侯爺交代?”


    鄧媳婦兒托起鳳染的手臂,擎著她邁入馬車內。勝旺在旁說什麽話她都沒當迴事兒,直到他說出“流寇”二字,把鳳染嚇得渾身打了個顫兒。那不是當初小炮灰的死法嗎?遭遇一群流寇,被活活蹂躪致死!


    這個勝旺拿什麽比較不好,非得拿這個說事。


    鳳染還沒等坐穩,便撩開車窗簾子,朝勝旺蹙眉道:“好勝哥兒,我以後準讓你一步不離地跟著。你快不要再說,咱們趕緊迴府去。眼瞅著天就要黑了,迴去晚了侯爺又得發脾氣。”


    她學起隋禦怒目圓睜的樣子,惹得旁人忍不住笑起來。


    “可不是!”勝旺往天空上指了指,“看樣子要下雪呢,小的這就快點趕路。”


    說罷,勝旺差車夫套馬前行。須臾,馬兒的嘶鳴和馬蹄聲接踵而來,鳳染被顛簸迴拱廂裏坐好。


    鄧媳婦兒用火絨點起一盞小燈,吊在廂壁上,狹小的拱廂內豁然明亮許多。


    “如今天兒短。”鄧媳婦兒邊說,邊幫鳳染掖了掖蓋在膝上的小毯子,“剛才外麵還亮著,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便黑了。”


    “你快別忙活我啦!”鳳染拉住她坐在身側,“這才幾月天,沒那麽冷的。再說我沒那麽嬌貴,你快坐下歇歇。”


    鄧媳婦兒側身而坐,微微垂頭,兩手規矩地端在身前。相較芸兒和紫兒她們來說,實在太懂規矩了點。


    “當初侯爺就說,要我尋個年長些的姐姐來身邊。”鳳染把蓋在腿上的小毯子抻開,一並蓋在鄧媳婦兒的腿上,“我還以為他是給我吃定心丸呢。”


    “定心丸?”


    鄧媳婦兒已摸清鳳染的性子,知道推讓她反而不高興,遂恭順地拉過小毯子蓋在自己腿上。


    “是啊,還以為若找了年輕侍女進府,他有機會興風作浪。找個年長些的,他可自斷念想。”鳳染“嘖嘖”了兩聲,“如今看來不是那麽迴事,侯爺是氣我沒有持家的經驗,要找一個像你這麽麻利的來幫我。”


    “夫人就是跟奴打趣兒。”鄧媳婦兒窘笑道,“奴隻是比夫人年長些,經曆的窮苦多了些罷了。”


    “買炭火時那麽會殺價……”


    鳳染的話還沒有講完,已一個猛勁兒竄出去老遠。幸好鄧媳婦兒在旁一把將她薅住,否則鳳染定會滾落出拱廂外。


    “勝哥兒,你們是怎麽趕馬的?夫人差點摔倒!”鄧媳婦兒嗓門頗高,狠狠叱道。


    “我沒事。”鳳染揉了揉肩膀,覺得沒啥痛楚,笑說:“許是老馬受了驚。”


    鄧媳婦兒立即掀開帷幕,瞪著眼睛道:“跟你說話怎麽不睬人?”


    話落,鄧媳婦兒已後悔不已,準確的說是腸子都悔青了。


    隻見他們馬車周圍被一群來路不明的壯漢團團圍住,每人手裏都拿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片刀,十分兇神惡煞。


    車夫已被他們拖下車,用大片刀抵在脖頸上。勝旺也已跳下馬車,在那為首壯漢麵前點頭哈腰起來。


    迴往建晟侯府的這條土路,他們已走過很多遍。雖然人煙稀少,但寬敞又好走,從沒碰見過什麽危險。今日迴府的時間稍晚了點,還是因著秋冬時節白日漸短所致。


    鄧媳婦兒的身子一半在拱廂裏,一半已探出拱廂外。那些壯漢一看到她,嘴裏便發出陣陣獰笑聲。她愣怔半刻,迴首拉下帷幕,獨自跳下馬車。


    就算鄧媳婦兒不跳下來,忽然逼近的兩個壯漢亦不會放過她。


    “別往裏瞧了,裏麵就我一人!”鄧媳婦兒故作鎮定,不等那倆壯漢去掀帷幕,已快步走到勝旺身後。


    兩個壯漢遲疑一下,還是那將帷幕掀開。拱廂裏的小燈已被鳳染吹滅,黑漆漆的拱廂裏又堆了些采買迴來的物什。二人大致瞧上一眼,並匆匆迴到同夥當中。


    鳳染連唿吸都不會了,勝旺這嘴是開光了麽?以後能不能說侯府發大財啊?


    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


    這都苟且過去一年,咋還改變不了劇情?非得走一遭遭遇流寇的情節唄?


    今晚這是什麽局?小炮灰必須死?


    鳳染躲在拱廂裏抓狂,那死法太慘了!若知道早晚都逃不過這一劫,她還不如先把隋禦給推倒……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她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呀?


    “大爺們行個方便,我們就是幫東家去縣上買點東西。”勝旺作出諂媚狀,又從袖口裏掏出一點碎銀子,“身上就這些錢,統統都孝敬給您。”


    為首的壯漢拿過碎銀子掂量掂量,不屑道:“你打發臭要飯的呢?”


    勝旺趕緊抓過鄧媳婦兒,“她,她身上肯定有錢。”他朝鄧媳婦擠了擠眼睛,“今兒我們就是跟這婆娘去的縣上。”


    “是,是跟我去的。”鄧媳婦兒向四周環視一圈,“我有!”她又從懷裏取出一把銅板,“我們東家窮,給奴就這麽點錢,全孝敬給大爺們。”


    其中一個壯漢提著吊燈走上前,故意把吊燈放到鄧媳婦兒的臉旁,讓眾人能清楚看到她的模樣。


    “長得倒是喬模喬樣。”提吊燈的壯漢涎涎地笑道,“就是這年歲有點大呀?”


    “是,奴都快四十了!”鄧媳婦兒往多說十歲,“徐娘半老,真是汙了大爺們的眼睛。”


    為首的壯漢又搓了搓那一把銅板,冷哼道:“去把車上的東西翻下來。”


    勝旺和鄧媳婦兒一聽,臉色渾然大變。


    勝旺趕緊拉扯住為首壯漢,作好作歹地道:“大爺,大爺使不得,那些東西得給東家送迴去,不然我們幾個的差使就保不住了!眼瞅著要到年底,上有老下有小的,全家都指著我們養活,求大爺們開恩!”


    “起開!”


    提吊燈的壯漢一把將勝旺推開,十來個壯漢已重新聚攏到馬車周圍。


    看來是瞞不住了,勝旺和車夫互相使了個眼色,就在他們要重新掀開帷幕之際,二人已掙脫開鉗製,紛紛亮出家夥橫在馬車前。


    “呦嗬,真是小瞧你們了?看樣子還有兩把刷子?”為首的壯漢笑了笑,側首道,“你們還等什麽?給我打!”


    兩撥人立馬打成一團,勝旺和車夫有些身手,但對方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寡不敵眾,很快便敗在下風。


    鄧媳婦兒趁機溜迴馬車旁,想拉出鳳染逃跑。豈料那為首壯漢早把她看住,直接出手扯住她的發髻,推著她來至馬車前。


    “自己打開,讓我看看裏麵裝得是什麽?”


    “你休想!”鄧媳婦兒扭著脖子朝他臉上吐口吐沫,“有種你殺了我!”


    “以為我不敢?”為首壯漢舉起大片刀,眼瞅就要砍下去。


    鳳染一拍額頭,認了命,鳳染啊鳳染,該著你躲不過這一劫!


    “且慢。”鳳染掀開帷幕,望向眼前壯漢,“望壯士留我侍女一命。”


    為首壯漢看見鳳染,眼睛瞬間發出亮光,須臾,哈哈大笑道:“原來裏麵藏著個標致娘子啊!”


    “夫人!”鄧媳婦兒驚慌道,“不用管奴,快逃,快逃呀!”


    “夫人……”勝旺分神,往馬車這邊看了一眼,終被對方砍傷一刀。


    鳳染款款走下馬車,朝為首壯漢福了福,“壯士請便,車上東西盡歸你們所有,還望放過我這幾位忠仆。”


    “好說。”為首壯漢向鳳染靠近些,立馬嗅到她身上的迷人香氣,“隻是……放過他們可以,就得委屈委屈娘子了。”


    “你放規矩點!”勝旺拚死跑迴鳳染身邊,“我家夫人豈是爾等可以肖想的!”


    “娘子你看,他們給臉不要臉。”為首壯漢把鄧媳婦兒用力往旁邊一摔,繼而張手抓過鳳染的臂腕。


    鳳染的身子很輕,被這壯漢一帶,幾乎是整個人撞入他的懷中。


    “夫人!”


    勝旺、鄧媳婦兒等人終被對方死死鉗製住。鳳染雙腿早抖如篩糠,但她隻能故作鎮定,抬眸倩笑,“壯士如此心急,真讓我瞧不起,你是多久沒碰過女人?”


    “嗯?!”


    莫說鄧媳婦兒、勝旺等怔住了,就連對方一眾壯漢都跟著愣住。這標致娘子在說些什麽?


    鳳染往為首壯漢耳邊靠去,輕聲道:“壯士有所不知,我夫君是前麵建晟侯府的侯爺,他脾氣特暴躁,我早不喜歡他了。一瞧你就是個頂天立地的,不然你帶我私奔吧?以你的能耐,還怕遭官家追殺?”


    為首壯漢麵色一沉,抓住鳳染的手稍稍鬆動幾分。提吊燈的壯漢立馬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鳳染心道,壞了,建晟侯的名頭到底唬不住對方。


    果然,為首壯漢又露出猖狂的笑意,“那位侯爺啊……”


    “那位侯爺怎麽了?”一個洪亮的聲音自後方傳過來。


    兩撥人循聲望去,隻見土路兩側的草叢裏突然冒出一眾官兵。他們蜂擁而上,瞬間把這群流寇給包圍住。俄而,一個身穿輕甲的年輕軍官,手扶腰間長刀大步走上前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書後我推倒了暴躁男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斐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斐什並收藏穿書後我推倒了暴躁男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