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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個子原是斧頭寨的嘍囉,見過白玉,他這一聲喊叫,著實驚住了許長文。他暗想,原來這兩年,這位西扈最尊貴的世子竟然以“白玉”為名,躲在東都的土匪窩裏。


    他慢慢勾起唇角,一抹陰狠逐漸散開!


    五日後,魏井到達西扈。


    夜田擰眉看著禦座上的陰陽環形佩玉,看了眼大殿上跪伏在地的人,問,“你說,這是殺趙武的兇手留下的?”


    “是。”


    夜田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


    魏井不敢抬頭,實際上,他並不相信應強的話,但趙武的死是既定事實,他必須咬定這塊玉,否則,無法向夜田交代。


    夜田久經沙場,麵容剛硬,此時,他的臉上竟然閃過一絲宛如夕陽的溫絮。他賜座魏井,緩聲道,“這塊玉,是宗政的。”


    聞言,魏井大驚,他慌忙起身,拱手道,“大君,這其中必有什麽誤會,待臣迴鶴仁後……”


    夜田抬手打斷他,“其他事交給常波,你全力以赴,找到世子。”


    魏井片刻未敢逗留,即可乘船返迴鶴仁。


    船塢貼滿了緝拿商展會刺客的告示,魏井離開前,也看見過,當時,告示上隻有一副模糊的畫像,他並未在意。


    但此時,告示上的畫像卻和他印象中夜宗政的模樣重合了!不僅如此,許長文還明確指出了刺殺者的身份是東都盤龍盟土匪頭子白玉。


    白玉?夜宗政?白玉就是夜宗政!


    魏井禁不住腿一軟,內心咯噔一聲,唿吸急促,思維混亂。


    常波早已趕到船塢,見此景,急忙上前,“大人,您怎麽了?”


    魏井深吸口氣,眼底泛著血紅,“應強找到白玉了嗎?”


    “他已經帶人去東都了,”常波不明內情,接著說道,“許長文擅用督知府的名義發布緝拿告示,屬下質問過,但見他跟咱們的目標一致,就沒有過多阻攔。”


    魏井握緊了拳頭,嘴巴緊抿,壓製恐慌,“這張告示是什麽發出來的?”


    “昨天,大人,到底怎麽了?”


    魏井抬腳邊走,腳底生風,走的飛快,“立刻通知應強,找到白玉後,好生保護,好生伺候,千萬不得造次。”


    常波不懂,怎的大人去了趟西扈後,竟會對白玉的態度發生如此大的轉變?他追上去,問,“大人,現在迴府嗎?”


    “去許宅。”


    車夫拚力趕車,一刻鍾後,馬車停下,車夫隔著門簾叫了一聲,“大人,到了。”


    魏井搭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下車,不及門房通報,徑直闖進內室。


    許長文正在品鑒一尊青銅鳳首,神情虔誠、閑致。聽的雜亂急切的腳步聲,不悅的瞅了來人一眼,見是魏井,那不悅的神情也沒有絲毫收斂。


    “大人,深夜到訪,所為何事?”


    “撤銷通緝令,立刻,馬上!”


    “遊商遇刺,身為督知不聞不問,在老夫看來,這是對刺客的縱容和妥協,”許長文態度非常強硬,“為了自保,老夫不得不親自捉拿,怎麽,魏大人還想公開維護刺客嗎?”


    失蹤兩年的世子就在眼前,魏井定要找到他,成就自己未來西扈國護國王的地位。他不能把白玉的身份告訴許長文,不能讓許長文有奪此功勞的丁點兒機會。


    他已平靜,緩聲道,“本官不是和你商量的,緝拿令督知府會全部清除,如果再出現,那就別怪本官不念舊情了。”


    魏井甩手離開。


    許長文哼笑一聲,神情間盡是不屑,像看道極其幼稚的東西。他捧起青銅鳳首,眯起眼睛,細細打量。


    緝拿令發出沒多久後,就有人在重賞之下,像他匯報了,此人在前幾日坐船離開的消息。許長文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白玉迴了盤龍盟。


    此時,他早已召集的黑袍死士已經抵達東都,不日,就會傳來,白玉身死的消息!


    許長文殘虐大笑,昏黃的燭光下,異常詭異。


    魏井離開許宅後,被夜風一吹,發脹的頭腦突然清晰了,這一清晰不要緊,竄進腦門的東西讓他後脊梁骨竄起陣陣寒意。


    許長文作為西扈大君夜田派出的隱秘謀士,他有沒有見過夜宗政?他有沒見過的可能,但是,如果見過呢?


    如果見過,還張貼此種告示,那危機的不僅是夜宗政,還有自己!想到此,他對常波道,“調天字一號,徹夜監視許長文。”


    頓了頓,他又說道,聲音壓的極低,“大君有話給你。”


    常波躬身聽命。


    “蓮花宮的線人已經潛入鶴仁,把他們找出來,徹底清除。”


    蓮花宮是仙緣大陸隱秘的組織,其頭目的身份,是西扈前任大君夜坤的孫女夜舞陽。夜坤父子被夜田所殺,遺漏的此女變成了他頭號噩夢。


    魏井派去通知應強的府兵被截殺,截殺者正是慕容玄落,他本不想對一個府兵下手,不過是與黑袍叛軍廝殺時,誤殺了而已。


    於是,應強在盤龍盟北麵安營紮寨。


    南麵,是許長文重金聘請的黑袍死士。


    應強手下那點人是他自己花錢籌來的,見有黑袍軍團替他滅火,便打定主意,坐收漁翁之利。


    盤龍盟內,白玉的傷勢已經穩定,他仍然昏迷,昏迷中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中,身著短裝的南輕語拿著馬球杆,朝同樣短裝的白玉飛跑過來。輕語不想打馬球,她想跟久未見麵的哥哥吐槽一下新來的先生。想跟哥哥說,他叫沈辭,無趣、嚴厲可又有點可愛。


    突然,一雙糙老的手掐住她的喉嚨,把她拽出白玉的懷抱。


    “外祖?”


    白玉又驚又恐,他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在他剛硬五指間絕望掙紮妹妹。他動不了,說不了,就連眼淚都飄忽不定。


    倏忽間,天降血雨。


    南氏一門二百餘口衝著他哭,衝他笑,衝他胸口紮刀。一刀一刀,刀骨相撞……


    黑袍軍發動攻擊,攻勢兇猛。


    黑袍軍團雖說戰績赫赫,但並不意味著,每一支都有這種戰鬥力。許長文找的急,找來了一支最不中用的。


    盤龍盟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明壘暗樁多不勝數,對不熟悉地形的人來說,堪稱人間地獄。


    幾番下來,黑袍軍數度被壓製。


    消息很快傳給許長文,他臉色黑青。


    當初,他把夜宗政的畫像貼出去時,有過強烈的掙紮:一旦貼出,他便背負了謀殺世子的罪名,便意味著,他要公開與西扈決裂,徹底投身天聖。


    那夜宗政的屍體便是最好的投名狀。


    因此,他花重金找了黑袍軍,求的就是萬無一失。


    沒想到……


    許長文沒有退路,隻得增加籌碼,強令黑袍軍支援,再起攻擊。


    應強就等在北麵,黑袍進攻雖說失利,但盤龍盟損失也不少。他招唿兄弟們即刻朝盤龍盟開進。


    盤龍盟耗盡,隻剩空殼。


    白玉醒後,聽得廝殺,便明白是自己招惹的禍端。


    郎鐵正無計可施,見老大醒來,頓時興奮,兩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急忙把地圖拿到白玉麵前。


    砰!一記巨響。


    阿彪急匆匆的跑過來,“鐵哥,趕緊把老大轉移到地下室去。”


    “什麽情況?”郎鐵急問。


    “最糟的情況,”阿彪顧不上他,走到白玉床前,抄起白玉的肩膀,就要把他往地下室扛。


    白玉幹裂的嘴唇拚力蠕動,蹦出一個字,“說。”


    “老大,先去地下室,這不安全。”


    白玉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悶吼,“說!”


    郎鐵了解白玉的脾氣,他衝阿彪使了個眼色,讓他把看到的盡數都說出來。


    “黑袍軍快攻到這裏了。”阿彪指了指這間木屋。


    白玉沒有再說話,他看著郎鐵展開的地圖。讓阿彪標出黑袍軍的位置。


    白玉集全身之力撐起上半身,脖間青筋暴跳。他張嘴,卻怎麽也發不出聲來。廝殺聲越來越近,阿彪急的抓耳撓腮。


    郎鐵盯緊了白玉的口型,“東?東麵是嗎?”


    白玉倏地跌落在枕頭上,眨了眨眼。


    郎鐵又看了眼地圖,突然,他興奮的抱著阿彪親了一口,“老大就是老大!”


    “啥?啥情況?”


    “你看好老大。”


    盤龍盟東麵不宜守很易攻,但也很難攻。原因,就在於這片吞人不留骨的沼澤。


    早在白玉之前,各幫派混戰主要集中在北、南和西三個方向。盤龍盟前任大佬也從來沒有一個把這塊兒放在眼裏過。原因無他,沼澤太危險,他犯不著以“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的招兒來啟用這塊地。


    白玉入主後,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塊空白。


    他身先士卒,每天帶著盤龍盟眾弟兄來這兒。目的隻有一個:盤龍盟每一個人要達到閉著眼睛也能從沼澤地裏出來。


    郎鐵興奮的跑到東麵的發號台,拿起令旗,衝不遠處的盤龍盟下令。很快,與黑袍軍膠著的盤龍盟整齊的往東麵“潰逃”。


    黑袍軍緊追不舍。


    白玉看了眼阿彪,“匣子。”


    “匣子?”阿彪順著白玉的眼神看到書桌下一隻狹長的木盒,“打開?”


    白玉點頭。


    阿彪看到裏麵的東西,倒抽一口涼氣,“老大,你怎麽會有這個?”


    木匣裏有一支手銃,十顆豆子大小的鐵丸。


    “老大,要我做什麽?”


    白玉咬緊牙關,“打仗…最重要…”


    “擒賊先擒王。”


    平日裏,白玉話不多。但他說過的話,阿彪都記得。阿彪又看了眼地圖,“您要我用這支手銃擊中對方主帥?”


    白玉點點頭。


    “老大你呢?”盤龍盟此時一個人都沒有,連夥伕老頭都上陣了,此時,生死不明。


    白玉看著他,擠出兩個字,“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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