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芷依靜立在這片山穀中,看著一個個都墳塋,陰霾的天空籠罩著沉沉死氣,鉛灰色的雲層沉甸甸地壓在頭頂,仿佛要將世間的哀傷都收納其中。


    凜冽的風如銳利的刀刃,無情地割扯著她的衣衫與發絲,四周的枯樹在風中瑟縮顫抖,殘枝發出“嘎吱嘎吱”的哀號,似是為逝者悲泣。


    她雙手捧著酒壇,神色凝重而哀傷,心中五味雜陳。


    這墓園的死寂讓她的迴憶如潮水般湧來,每一塊墓碑都承載著無盡的思念與沉重的過往。


    “爹,娘,兄長,還有諸位英魂,這酒,芷依敬你們。”她的聲音微微顫抖,目光緩緩掃過那一塊塊墓碑,最終停留在刻著父母兄長之名的石碑上。


    “娘,您生前總盼著我能成為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教誨我要低調行事,莫要出風頭。可您知道嗎?”


    她的內心一陣酸楚,眼眶泛紅,思緒飄迴到往昔那些被母親嘮叨的時刻,“那於我而言,太過沉重,太過疲憊。我也曾想努力迎合您的期望,可每次壓抑自己,都仿佛失去了一部分靈魂。”


    她蹲下身子,手指輕輕撫著碑上的刻痕,像是在觸碰著親人的臉龐。


    此時,一隻孤鴉從頭頂飛過,發出“呱呱”的嘶啞叫聲,劃破這死寂的天空。


    那孤鴉的身影,讓她覺得自己仿佛也如這隻孤鴉一般,在這世間形單影隻,失去了至親的庇護。


    陸芷依緩緩起身,身姿雖顯單薄卻透著一股不屈的堅毅。


    她身著一襲素白長裙,裙角在狂風中肆意飛舞,仿若一朵在風暴中掙紮的白蓮。


    墨發如瀑,幾縷發絲被風吹拂在臉頰,更襯得那麵容白皙如玉,卻又帶著幾分冰冷的倔強。


    秀眉微微皺起,雙眸之中,熊熊怒火劇烈燃燒,恰似能焚盡世間一切罪惡的業火,在鉛灰色的天幕與死寂的墓園背景映襯下,那目光中的熾熱決絕顯得尤為驚心動魄。


    此時,墓園四周的枯樹在凜冽寒風的肆虐下,劇烈搖晃著幹枯的枝幹,發出“嘎吱嘎吱”的哀號,似在為那些逝去的英靈悲歎。


    陰沉的天空中,烏雲如墨汁般翻湧聚集,仿佛要將這世間僅存的一絲光亮也徹底吞噬。


    狂風卷著地上的落葉與塵土,在墓園中唿嘯盤旋,宛如無數冤魂在痛苦地掙紮與呐喊。


    “爹,娘,兄長,還有那些英勇捐軀的戰士們,你們在這冰冷的地下安息,芷依在此立誓。”


    她的聲音仿若洪鍾,衝破風聲的阻隔,堅定而不容置疑,“那隱藏於黑暗之中,致使你們戰敗的幕後黑手,哪怕他如鬼魅般蹤跡難覓,哪怕他有千般陰謀、萬種詭計,我都必將其拽入光明之下,讓他無所遁形。


    我要以正義之劍,斬破他的罪惡之網;我要以複仇之火,燃盡他的囂張氣焰。


    這一路,縱是布滿荊棘,哪怕橫亙刀山火海,我亦會如勇士執戟,無畏衝鋒。


    血債,必須要用血來償!我定要讓公道重臨,讓逝者瞑目!”


    言罷,她雙手緊握成拳,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仇恨與決心,如洶湧澎湃的浪潮,瞬間彌漫在墓園的每一絲空氣裏,似要將這天地都撼動。


    寧軒舟仿若一抹幽寂的黯影,悄無聲息地蜷縮於墓園那闃寂的僻隅,目光卻似幽秘的藤蘿,執拗而綿密地攀附著陸芷依那形單影隻的身姿。


    蒼穹如墨,狂風仿若失控的惡魔,唿嘯著、獰笑著,將天地攪成一鍋混沌的墨汁,昏沉且壓抑。


    陸芷依孤伶伶地佇立在這唿嘯的風口浪尖,宛如一片搖搖欲墜的殘荷,在命運的洶湧漩渦裏苦苦掙紮,隨時可能被那排山倒海的悲愴與絕望徹底碾碎。


    但她身骨中那股如寒刃破冰的堅毅與愴痛,又似暗夜蒼穹裏孤懸的啟明,倔強地刺透濃重的陰霾。


    望著她,寧軒舟心底深處那根積年累月、名為傷痛的弦,被猝然猛撥,發出一陣幽咽的顫鳴。


    他,身為太監,長久以來,皆以為自己的心早已如古井無波,冰封死寂。


    然陸芷依的哀愁,卻似一把燃著幽藍火焰的妖異匕首,直直地洞穿他那顆被歲月蝕空、麻木不仁的心房。


    那些他一直強抑於心底的情愫,那些對溫柔的朦朧渴念、對真情的幽微希冀,此刻,恰似被囚於暗獄、積鬱已久的怒獸,在胸腔內瘋狂地橫衝直撞,發出沉悶的嘶吼。


    他的腳步,好似被禁錮著沉重的鉛塊,每一步挪移,都似狠狠地踐踏在自己那顆糾結如亂麻、苦痛似熬煎的心尖。


    徐徐挨近陸芷依後,他的視線在那冷硬墓碑上的名字處凝定,仿若要借由那寥寥字跡,迴溯往昔的笑語歡聲。


    良久,他才艱澀地啟唇,聲音暗啞低沉,仿若殘舊的古鍾在幽夜中沉悶地敲響,卻又透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果敢與堅貞。


    “陸叔、王姨,諸位兄弟姐妹,我寧軒舟,不過是這宮廷幽禁之地的一介殘軀之人。置身於這勾心鬥角、陰謀詭計的森寒淵藪,我原以為,此生此世,必然會孤獨終老,可是上天卻將丫頭送迴了我的身邊。


    丫頭,她宛如一道猝然破雲而入的絢爛光矢,直直照進我那暗無天日的幽閉世界。今日,在你們的英靈之前,我寧軒舟莊嚴起誓,若有誰敢損這丫頭半分半毫,必先從我的殘軀之上踏過。


    我願竭盡我所有的心力,哪怕這心力在這險象環生、詭譎莫測的世間是如此微弱,我也要為她辟出一方安寧的淨土。


    哪怕隻能在那被遺忘的暗影裏默默護佑,我亦絕不畏縮分毫。


    隻求你們於九泉之下,能夠安然長眠,無須為她再生一絲掛慮。”


    言罷,他緩緩頷首,那低垂的額際之下,隱匿在眼底的深情與決絕,如即將衝破堤岸的洶湧洪潮,熾熱而磅礴,雖被強力禁錮,卻仍似在無聲地傾訴著他對陸芷依那無盡的眷戀與矢誌守護的決心。


    陸芷依的眼眸中,原本隻有無盡的悲戚與堅毅,此刻,聽聞寧軒舟的話,那冰冷的眼底仿若有春水破冰,漾起層層漣漪。


    她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那哽在喉頭的感動噎住。


    寧軒舟的提議,像一道暖光直直照進她心底最柔軟的角落。


    遷迴京都,這意味著父母兄長能夠離自己更近,不再在這偏遠之地獨自忍受孤寂。可她也深知,家族祖陵之事不可隨意,另選他處雖有無奈,卻已是最大的慰藉。


    “阿兄,你……”陸芷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著寧軒舟,那眼神裏滿是感激與動容,“這實在是太麻煩你了,我……我真不知該如何謝你。”


    她的雙手不自覺地微微握緊,似乎在努力克製著內心澎湃的情感。


    風依舊在唿嘯,可此時的陸芷依卻仿佛感覺不到那刺骨的寒冷,隻覺得心中有一股暖流在緩緩流淌,將那些長久以來的冰冷與孤獨一點點驅散。


    ”阿兄,我們迴去吧。“陸芷依微微垂眸,避開寧軒舟灼灼目光。


    \"嗯。\"寧軒舟應道。


    …………


    北戎營帳之中,氣氛凝重而肅殺。


    阿拉貢站在北戎大軍的營帳前,狂風唿嘯,吹得營帳上的旗幟獵獵作響,似是在為這權力的交替而嘶鳴。


    他那寬闊的肩膀猶如巍峨的山巒,扛得起這暫代主帥的千斤重擔,深邃的眼眸中透著冷峻與堅毅,仿佛能穿透這亂世的迷霧,直抵勝利的彼岸。


    一頭不羈的黑發在風中肆意飛舞,更襯得他氣勢非凡。


    當他邁著沉穩有力的步伐踏入營帳,原本有些嘈雜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將士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他徑直走向主帥的虎皮座椅,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仿佛腳下的大地都在為之震顫。那座椅象征著無上的權威,阿拉貢緩緩坐下,身姿如鬆,不怒自威,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種令人敬畏的壓迫感。


    他抬手輕撫著腰間的刀柄,那刀柄上的紋路仿佛能給予他力量與指引。


    “如今耶律烈王爺已去,本帥暫代此位,定不會讓諸位失望。”阿拉貢的聲音低沉而雄渾,如同雷鳴在營帳中迴蕩,“我們北戎的鐵騎,是草原上的蒼狼,豈會畏懼大乾的挑釁。黃州,將成為我們邁向中原的第一塊基石,我們要讓大乾見識到我們的勇猛與決心!”


    言罷,他目光如炬,掃視全場,眼神中既有對勝利的渴望,也有不容置疑的威嚴,眾將士皆單膝跪地,齊聲高唿:“拜見主帥!”


    阿拉貢微微抬手,示意眾人起身,隨後,他的目光如鷹隼般犀利,掃視過帳下每一個人,朗聲道:“耶律烈王爺不幸蒙難,此乃我北戎之重創,然大乾竟敢如此挑釁,我們定要讓他們付出慘痛代價!”


    言罷,他重重地一拳砸在桌案之上,桌案頓時發出沉悶的響聲。


    不久,東越主將踏入營帳,阿拉貢立刻起身相迎,兩人相互抱拳行禮。


    阿拉貢率先開口:“將軍此來,想必也是為了共商攻打黃州之大計。黃州乃戰略要地,若能攻克,我等便可長驅直入大乾腹地。”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走到地圖前,手指有力地指向黃州的位置,目光中閃爍著熾熱的戰意。


    東越主將李嘯微微點頭,沉聲道:“阿拉貢主帥所言極是。隻是大乾雖有此舉,但他們亦不可小覷,其城防堅固,兵力也不容小覷,我等還需從長計議,製定周全之策。”


    阿拉貢濃眉緊皺,沉思片刻後說道:“將軍放心,我北戎勇士個個驍勇善戰,且我已派人前去探查黃州軍情,待情報歸來,再結合將軍之高見,定能想出破城良策。屆時,我等攜手共進,必能踏平黃州,為耶律烈將軍報仇雪恨,讓大乾為其挑釁之舉後悔不迭!”


    說罷,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決絕與狠厲,仿佛已經看到了黃州城破之日的慘烈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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