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馬車一前一後的來到東市,一下馬車便被撲麵而來的喧囂之聲淹沒了,入目均是身著錦衣玉服的人們,清晨涼爽的天氣讓一些怕熱的人紛紛提前出來,趁著天還不熱盡情的出來放鬆一下心情。


    李承陽沒來過東市,之前有的幾次出門也隻是去西市轉了圈,那邊盡是些外邦商人和一些小商小販們紮堆,而東市則是服務於達官貴人們的地方,在沒明白他身份的情況之前,原本的李承陽並沒有那個信心來這裏。


    小程到時輕車熟路,一路拉著李承陽給他介紹著東市各家店鋪都是什麽,各家的背景都是何人,聽小程說了不少,李承陽逐漸的摸清了東市裏的大致情況。


    糧店,鹽店,布店等一係列基礎產業有將近一半直接是屬於各大世家的,剩下的不是規模太小,要不就是間接的和世家們沾親帶故的,總之,世家掌握著絕大部分的衣食住行等基礎產業。


    而一些酒樓,客棧和青樓等掙快錢的地方背後卻能看出來不少勳貴的身影,甚至還有兩家知名的青樓直接掛靠在李道宗的門下,稀少有能憑借一己之力把門店開在東市這種地方的。


    世家們的根深蒂固讓李承陽有有了新的認知,他敢保證,若是世家們控製的店鋪半個月不開門,這長安就要大亂一番了,也怪不得有如此底氣能在皇宮的事情中指手畫腳的。


    現在想這些無意,這次來是來采買衣服被褥的,問了問小程,小程直接把他帶到了一家裝修最華麗的布莊門前,拿手一指:“你進去看上什麽直接拿就行,千萬別客氣,想拿多少拿多少”。


    好奇的看了看異常大方的小程:“這是你家的?這麽大方?”。


    程處墨嘿嘿笑了兩聲:“什麽我家的,這是你家的,據說後台是當今陛下,你就把身份一亮就放心拿就行了,反正這賣的東西也不多”。


    一聽是自己家的,李承陽也放心下來,皇宮內部有個布莊算不上什麽大事,隻要不擺在明麵上就行,進了門,對著來招唿客人的小二亮了亮秦王的腰牌,便被極其恭順的領入後宅,一個圓滾滾,麵白無須的人前來見了禮,這個事布莊的大掌櫃。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來人是個太監,哪有人一把年紀了還不留胡子的。


    皇宮中怎麽會有如此多的布料,甚至多到可以開一個碩大的布莊出來,圓滾滾說的話解答了李承陽的疑惑。


    原來都是近些年選入宮中的秀女,還有掖庭宮中服刑的妃子侍女們所秀,這些人能被選入宮中,那手藝絕對是沒話說的,宮中也沒什麽需要這些秀女們的地方,又不能把這些人空置在褚秀閣中白白供養。


    還是長孫提出了這個建議,一則給秀女和娘娘們找點事情做,二則給宮裏帶來點收入充盈李淵的私庫。


    “看這個裝修和擺著的布匹,不像是掙不到錢的地方啊,本王問你,這賺來的錢都去哪裏了?為何宮中生活不見有絲毫改善”看著老太監圓滾滾的身子,嚴重懷疑他中飽私囊了。


    嚇的老太監身子直哆嗦:“哎喲我的秦王也,您可別亂說,讓人聽了去老奴我這性命怕是要不保啊,嗨,這還不是怨了老奴這身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哪裏的人,哪裏會有人常來我這布莊裏賣東西喲,倒是時不時有沒名頭的人前來送禮,好東西都送進宮裏去了,那些沒條件進宮的殘次品,隻能便宜了老夫”。


    進貢給宮裏的東西李承陽也不陌生,天天哪怕吃的青菜也是一水的大小,甚至連色彩的差別都不大,廚房裏絕對是強迫症的天堂,上麵的人哪怕在怎麽提倡節儉,下麵的人也不敢真的把別人不要的菜蔬給上位者端上來,好在大部分都是菜農事先挑出來,而後在送進宮裏,左右也浪費不了多少。


    圓滾滾能把好東西先送上去在考慮自己也算是不錯,進庫房看了眼存積的貨物和禮品,都不多,宮中秀女已經被長孫前段時間和宮女們一起送走了,現在緊靠著掖庭宮中不多的人支持著布莊,索性單純買布的人也不多,勉強維持個進出平衡。


    又翻了翻禮品,確實大小不一,鹿茸靈芝亂糟糟的擺在一起,看樣子圓滾滾沒騙他,剩下的東西質量沒問題,就是品相有些參差不齊。


    從店裏要了三十副被褥讓他們送到工部,李承陽也沒有了繼續和圓滾滾聊下去的意思,太監身上特有的尿味被熱氣一激,在捂在長袍中悶一段時間,那個味道總有些說不來的惡心。


    和小程出了布店,時間已經接近晌午,讓小程找個酒樓吃完飯再迴去,小程也沒多說,三拐兩拐就把他帶到了一家氣派的酒樓。


    “行軍閣?你家的?怎麽起了個這名字?”有了先前的經驗,小程特意繞了不少路把他帶到這裏,那這裏要麽還是皇家的,要麽就是和小程有關。


    “恩,這是我爹和幾個伯伯共同開的,算是給家裏撈點快錢,不然那月錢是真不怎麽夠”小程湊到李承陽身邊笑聲嘀咕。


    也沒再說什麽,滿朝文武口口聲聲的說著商業是賤籍,但是沒幾個沒在商人的事上不摻一手的,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早知道這樣的潛規則,昨天為何還要費那麽大心思去和朝中百官勾心鬥角的,不如直接找個人掛個名去做,還方便很多。


    恨恨的鄙視了一番官員,隨後跟著小程進入行軍閣,真不愧是老程和幾個將領起的名字,一進門就發現酒樓中沒有桌椅等一些東西,隻有一架架行軍鍋支起來,酒樓裏煙熏繚繞的,食物的香氣與燒木柴的煙氣混在一起,當時李承陽就被熏得眼淚直流。


    小程反而一臉享受:“殿下你看,這可是我爹的主意,什麽也不放,軍隊裏怎麽來這裏就這麽來,你看那個鍋,還是我爹打仗的時候常用的,怎麽樣,很不錯吧?”。


    短暫的適應後慢慢睜開眼,發現來這裏吃飯的人居然也不少,一群群的圍著行軍鍋,嘴裏也不知道在唱些什麽,見到小程來了還有不少人給他行禮。


    “這都是以前跟我爹出生入死過的老部下了,現在聽說我爹開了個酒樓,時不時的就來這捧捧場,殿下你還沒說我爹這個主意怎麽樣呢?”。


    李承陽沉默了許久,主意是不錯的,現代要是有個這種主題的酒樓說不定會大火特火,濃濃的古代氣氛鋪麵而至,當然前提是沒有這麽多的煙氣,當下衝那些吃飯的人恭敬的行了一禮,行軍鍋李承陽還是知道的,前不久還用它做過飯,露天的大鍋確實順手,但是把行軍鍋支在屋中使用。


    不得不說不愧是老程,不過他更佩服的還是這群吃飯的廝殺漢們,一個個眼淚鼻涕直流也硬是說是酒喝多了醉的。


    拉著小程就要離開,這種煙熏火燎的屋子讓他感覺自己像隻烤鴨,還是果木烤鴨,沒走兩步,店小二出來了,說是店小二有點虧待來人,和老程同款亂七八糟的胡子,一米九的身高,肩膀上搭著一條看起來沒他巴掌大的毛巾,喜滋滋的就要和小程說話。


    誰料小程上去就是一腳:“我說程喜,你就不能把你這胡子打理打理嗎,非要學我爹,也不看看你這憨樣,怪不得店裏生意不好,都是你鬧得”。


    “哎,行,小的迴頭就把胡子剃了,省的讓他汙了小公爺的眼,今天來這是要吃點什麽?小的提前就把火支上”。


    “老規矩,哎對了,前幾日你收的那個叫馬周的替人寫字把錢湊齊了嗎?再不給錢你就把他趕出去,虧得也不是咱家一家的錢,不行你就給他點銀子也別讓他賴著不走,讓別人聽了咱們收了吃白食的人不好。對了殿下,你拉我做什麽”


    本來李承陽都準備拉著小程走人了,誰知偏偏聽到了這句話,馬周?可是那個一直做到丞相之位的馬周?曆史上記載馬周武德年間在博州做助教,因鬱鬱不得誌而憤然離職,來到長安,輾轉投到常何門下,一直到貞觀五年,以一篇策論被李世民看重,從此一路順風順水的做到了丞相,最後甚至能陪葬皇陵。


    若真是這位大才,那這趟出宮可是出的太對了,現在可能是馬周剛剛來到長安的日子,沒錢沒人又放不下身份去找個活計,隻得賣字換取少許錢財來謀得生計。至於為什麽是在東市?可能是想在東市遇到個慧眼識珠的貴人吧。


    “吃飯待會再說,這個叫馬周的人在哪,我很好奇,帶我去見見?”趕忙攔住了要去準備的店小二,在這吃飯他怕少活十年,先把馬周見了就走。


    小二看了看小程,見小程點頭就反應過來,這位應該是程家的熟人,連忙點頭哈腰的行禮,然後拿手一指最角落裏的一道人影:“喏,就在那,今天剛剛迴來吃飯,看樣子不像是把字畫賣出去的樣子”。


    李承陽順著小二的手指頭看過去,一個單薄的身影正在一邊咳一邊搗鼓著鍋裏的食物,臉上黑乎乎一片,被熏出來的眼淚把臉上畫出了好幾道白線。


    雖說是人不可貌相,但是這幅樣子實在是太過狼狽了,李承陽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走上去,抱了抱拳:“馬周?”。


    “正是在下,不知這位小公子有何要事”有個富家公子招唿,馬周趕忙迴禮,不管在狼狽,他受到的教育不允許他做出不合禮儀的事情。


    李承陽當下就確定了馬周的身份,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宰輔之才的馬周馬賓王,因為曆史上的馬周雖說是以策論入朝,但是其最出名的還是對於禮製的重視,也是以重禮明義而被李世民所倚重的。


    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還能保持住原本的風度的。所以李承陽當即確認這個人就是他想的那個人。


    “這裏不便說事,不如先生?咱們移步?”李承陽覺得自己快入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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