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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蘼蕪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睜眼,她虛無地輕輕歎一口氣,幸好留著一條命,還沒有死,正想著,門外有人進來。


    是喂藥的侍女,聶蘼蕪聞到了草藥的味道。


    她身後還跟著雨師律,雨師律一進來,聶蘼蕪慌忙閉上了眼,她閉了眼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理由害怕他。


    可是裝都裝了,也得裝到底。


    丫鬟過來扶起聶蘼蕪,把她靠在自己肩膀邊,聶蘼蕪本想硬著頭皮喝下去,可那藥實在太苦,她強忍著哭意吞下,頓時忍不住吐出,還嗆了一口。


    雨師律走過來,冷冷瞪了那侍女一眼,侍女一慌,手裏的藥險些打翻,幸好雨師律眼疾手快接住藥碗。


    他側了下頭,叫她出去。


    聶蘼蕪忽覺心急,他該不會是要把整碗藥直接灌給她,那藥如此苦,喝下去舌頭都發麻。


    正想著,雨師律撚起湯匙,他看著聶蘼蕪怔了半刻,又晃晃頭,心想,這都是為了她能快些幫助他把火器製出。


    喂了幾口藥,聶蘼蕪強忍住苦澀吞下,等到第五勺喂下,雨師律抬頭,正對上聶蘼蕪那雙睜大的眼睛,他嚇得一抖,還好碗裏已經沒有多少藥湯。


    聶蘼蕪一直睜開眼看他,看了半天,他盯著她的嘴,擔心她把藥吐出,連她何時睜開了眼都不知。


    他離她那樣近,近得她能數清他的睫毛數,近得她能嗅到他身上的熏香。


    涼州城中的人說得果然不錯,雨師家的人沒有生得不妙的,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聶蘼蕪觀察到,他的眼睛如正午太陽照耀下,沙地裏亮閃閃的褐色通明的石頭,唇色殷紅,比女子塗了口脂還豔俊,畫卷也畫不出這樣的人兒來。


    雨師律放下藥,“你盯著我做什麽?又不是我把你害成這樣。”


    “我知道,我隻是想看看我的救命恩人長什麽樣。”


    “知道我救了你就好,以後別忘了報恩就是。”


    “忘不了,忘不了。”聶蘼蕪說。


    這之後,聶蘼蕪又在房裏躺了半月,雨師律和敬儀卻再也沒有來過。


    這日,定威將軍家的小女,小字康兒,正同母親在府中喝茶講話,忽見一個宮中來的嬤嬤,穿著一身華麗的宮服,衣襟上插一個玲瓏花球,香風觸鼻,由遠到近晃過來。


    走到這邊,卻把眼盯住了付康兒,著實瞧了一會子就在隔桌上泡茶坐下,卻不住的把眼風飛來。


    付康兒何等乖覺,早已看見,隻作不知。心道隻是宮裏來給父親報旨的人。


    她母親暗自笑了一聲,隻是也作不知,她這個女兒,她生下的寶貝,心裏所想,她自然知曉,要是徒然和她說,她必定不願意接受,這樣也好,省去無數麻煩。


    一會子,付夫人故意道:“我們出府瞧瞧戲罷。”


    康兒道:“今晚聽說有紫釵轉。”


    說著起身,卻見那個宮人也跟在後麵。


    康兒暗自驚奇,又以為是父親給她請來的教習姑姑,父親從前也說過想叫她入宮,但是她都拒絕了,家中隻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姐姐早年入宮,還有一年才能放出來嫁人,宮中規定,三品官員家中,一女入宮即可,所以她本也不用強逼著入宮。


    走進戲場,見前麵女眷的戲排都已坐得滿滿當當,隻留旁邊的座位。


    剛剛坐定,戲已開場了。


    瞧母親時,見正與那人在講話了。


    母親發覺康兒在看她,轉了頭急忙坐迴來。


    母親道:“我們外邊去逛一會子?然後再套車迴府。”說著,拉著女兒的手款款走了出去。


    這宮人又隨步跟來,走了半日,那人依舊跟在後麵。


    此時街上正在放煙火,流星滿地,火樹銀花,熱鬧不已,伴著五光十色的風景。


    玩兒了半日,康兒有些疲乏道:“我們迴去罷。”


    母親卻道:“再等一等,這會子人多馬車擠不過。”


    說著付夫人把手招招,馬夫進來稟道:“馬車已放在這裏門口,等人少些小的就去拉來。”


    涼風拂拂,衣袂飄飄,康兒又和母親玩了一會兒,侍女錦香不停地把吃食遞上,都是府中帶出來的,付夫人擔心府外不潔,故此不許康兒在外飲食。


    行至繁華地帶,忽見一部銀鈴馬車緩緩駛出,那馬車上坐著的男子,隻有二十出頭的年紀,豐神嫵媚,骨中風流,穿著一身月華錦。


    他自拉著韁,看手法很是在行,可知禦馬的功夫是很深的。


    康兒頭一次見這樣風流別致的人物,已經魂不守舍,心花怒開。


    那車上的男子又無意流星般的目光掃過來,康兒把水汪汪一對秋波注定了那少年,不住地對他微笑。


    他也不動唇齒,隻是一直看著康兒,那雙勾人的眼眸像要講什麽話似的。


    越是看著他,康兒的麵孔越發紅起來,頭兒也低下去,那一副嬌羞的態度,真如普通人家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


    康兒急忙問母親,“那是……”


    母親笑道,“你未曾去宮中,所以不識他,他是雨師家的九皇子,單名律,還未曾迎娶正妃。”


    付康兒一笑,不再說話,隻是迴去的路上,手中的帕子折過來折過去,母親和她說話,她也時答時不答,心中都是那個男子。


    聶蘼蕪能下床的那日,見府中的人正在摘紅布,除喜字,她攔住一個侍女,“姐姐,這是誰辦過了喜事?”想著拍了拍頭,這可是九王府。


    小姑娘笑答,“是九爺迎娶了定威將軍的女兒為正妃。”


    “我怎麽不知?”聶蘼蕪道。


    “聶小公子前幾日都在沉睡,九爺同我們說,路過您的院子,不許喧嘩。”


    聶蘼蕪點點頭,他倒是個有心的。


    隻是,區區定威將軍的女兒,竟然能越過玉箏翁主,成了九王妃。


    聶蘼蕪坐在花樹下撿石子玩,邊撿邊想,定威將軍的身份,隻是個武官,東胡王如此重用他,想來,東胡和其餘幾國打仗的日子不遠了。


    忽的,一顆黑色石子朝她飛來,聶蘼蕪當即抓住,“誰?”


    “我當是誰,原來是新郎官。”聶蘼蕪拍拍手上的灰塵,請他坐下。


    “沒有去喝您的喜酒,真是平生遺憾。”


    雨師律瞥她一眼,“是真心話嗎?”


    “當然,小人對九爺,處處真心,不曾隱瞞。”她拿出紫輕煙雨,輕輕扇風。


    敬儀走到牆邊,正想走到這對人身邊去,見他們正在說話,又轉而走開。


    他服侍雨師律已有五年,由開始的寡言少語變得能說會道,由小心翼翼變得步履輕捷、態度安詳,他的舉止沒有一點不合規矩,永遠對雨師律畢恭畢敬,雨師律一個眼色他就知是好是壞,他一想他,他就會立馬出現,他不需要他時,他又會聰明地離開。


    聶蘼蕪道,“可惜那碧衣女子*屏蔽的關鍵字*,不然我非得從她嘴裏敲出是誰要殺了我。”


    雨師律搖搖頭,“你要不亂跑,也不會受了這傷。”


    “我……我隻說幫你辦事,沒說一輩子呆在你府中。”


    “隨你,反正下次,你不走運就一命嗚唿唄。”


    聶蘼蕪拽拽他的袖子,“你幫我查查那人是誰怎麽樣?”


    “那你告訴我,你上一次怎麽知道我在女苑,我就告訴你她是誰。”


    “這不行!”鬼市的行蹤不可同皇族人言說。


    “那你的請求,我也是同樣的迴答。”


    “哼!”


    雨師律又道,“你的圖紙,我已經給了宇文仲弘,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那他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還不錯。”


    “你怎麽知道?”


    “他那個人,你不知道,獨來獨往,麵冷心冷,冷傲自大,目中無人……”


    “停——你好像很不喜歡他。”


    “這……倒也不是,他是我的弟弟,我是出自兄長的角度評判他這個人。”


    “那你怎麽評判雨師乘歌?”


    “嗯,除了他那張臉那副皮囊,毫無可取之處。”雨師律搖頭。


    “嘿嘿嘿……”聶蘼蕪笑開了,“你嫉妒他,別以為我沒有看出來。”


    她一笑,雨師律飛快抓起一顆石子塞進她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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