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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局完,博端格才同意我出去見他。


    院子裏傳來窸窣之聲,似有人施展拳腳,我想著雨師乘歌和即墨緲都在練劍,兵器相接,應當發出錚錚之聲,這聲倒是悶了許多。


    視野開拓處,見樹下站著即墨緲,她抱劍獨身倚靠樹幹,另兩人已經交了手,過招速度之快,我竟然看不清他們兩人的動作。


    後來慢下來,我見是雨師乘歌和雨師律兩人,一人執劍,卻劍入鞘內,一人握扇,如握短匕首。


    雨師乘歌看我和博端格近在眼前,右手握劍當即換了左手,我估摸著右手沒有左手利落,怕在我們麵前丟了臉。


    雨師律一身白衣,手裏一把折扇,倒是十足的風流倜儻,我看他也不像是來找麻煩,許是來——交個朋友。


    隻見他忽展折扇,雨師乘歌的劍頭側入扇骨的縫隙,雨師律即收扇麵,夾住他的劍,他也幹脆,抽出劍鞘,直亮出劍鋒向雨師律刺去。


    雨師律一把折扇,如何能抵得過他的利劍,我在一邊看得焦急。


    我素來偏愛機關術法的古籍,知扇子大多不能被用來作為武器,一是普通的折扇雖然耍起輕便,可殺傷力不足短劍一半。


    況折扇易碎,不敵淬煉過後的兵器,可若是折扇做成鐵扇或銅扇,施展中又過於負擔,用者單手開扇閉扇都需要極大的手力,隨意開合,對人來說都是一種極大的挑戰。


    更不利,使用扇子流利的人也知道,握扇變換手勢過程中,稍有偏差,扇子極易從手中脫落,扇麵展開,迎風則罷,逆風又是一種不便。


    我輕輕搖頭,“用扇,怎麽可能打得過拿劍的。”


    博端格卻說,“武林江湖中,有能人異士,可用輕便的材料製住扇麵,扇骨,設計握柄,也切合手掌的握力。扇子在近身搏鬥中,未必就不如長劍,削、點、刺、旋、懸、反、擋,化解敵手招式,亂人耳目出其不備,再合適不過。”


    “那這樣看來,雨師律還有贏的可能?”


    他頓了一頓,“沒有。”


    “你不是說化解招式,亂人耳目,扇子再合適不過?”


    “乘歌的功夫比他要好。”他十分信任雨師乘歌。


    我小心思一現,“那你和雨師乘歌相比呢?”


    “你覺得呢?”


    “肯定……肯定是……你技高一籌。”


    他不說話,我推推他,“是不是你更厲害啊?”


    “十二歲。”他慢吞吞道。


    “嗯?”我不解。


    他不再同我說,我記起他單手接箭,可雨師乘歌在酒樓和即墨緲並肩作戰那次,功夫也不賴,除非這兩人打一場,不然我還真不能肯定誰更勝一籌。


    後來我又問雨師乘歌這事,他聽見那個十二歲,笑了一聲,告訴我,十二歲之前,他尚能和博端格一戰,這之後,他再也不是他的敵手。


    雨師乘歌出招愈發狠厲,目光可見,雨師律漸漸接不住招式,他像是貓逗耗子,吊著雨師律逗弄。


    博端格道,“夠了。”


    雨師乘歌果斷收劍,腳尖觸地退後一步,“點到為止,九哥。”


    雨師律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在府裏飲了杯茶,途間向我眨眼,我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看見雨師乘歌和博端格的臉色都不好,多一個人知道我們的行蹤,我們以後還想從東胡離開,就是難上加難。這個雨師律順藤摸瓜找到了我們,不知是福是禍。


    真奇怪,我懷疑這個雨師律,可我居然毫無顧忌就相信博端格和雨師乘歌,明明他們也在我們的對立麵。


    廳上雨師乘歌和雨師律分坐在兩邊。


    雨師律把我喚過去,“你在看我的扇子?”


    我看了一眼博端格,他端起茶杯,沒有說不讓我去,也沒有說讓我過去。


    我於是就站在即墨緲身邊,“沒有,我沒看。”


    “你過來。”他招手。


    我不知所措,正要走過去,雨師乘歌扯住我的手,用了力,我皺眉不語。


    博端格放下茶盞,茶杯底座在桌上重重一磕,雨師乘歌放開了我。


    這幾個人在暗暗使力,即墨緲道:“既是來客,還請不要拘束。小女先退下。”


    “走吧。”她低聲對我說。


    “等等。”雨師律忽然大笑。


    “何必如此焦灼,我又不會拿她們當禮物送與父王,借此邀功。”他說。


    說罷,把手裏的扇子丟給我,即墨緲截下,把扇子丟還給他,“吾妹無功,受不起九王的大禮。”


    “這扇子原來的主人就是一女子,百年來,也無人弄清此扇玄機,見她喜歡,送給她當個禮物。”


    我當然喜歡,此物定是神兵利器,機關重重的妙物,可我不敢說話。


    扇子在雨師律手中轉了一圈。


    博端格見我眼饞,“既是如此,就接下吧。”


    他把扇子遞給我,“我給你一樣東西,你也給得我一樣,交友總得有來有迴。”


    我把玩手裏的折扇,“真漂亮。”


    隨手扯下腕子上的鏈子,“給你。”


    他接下,“說好了。”


    “嗯?”


    “一日為友。”


    我愣了一下,“終生為父?”


    眾人都笑了。


    我說,“那你可不許背叛我們。”


    “從何說起?”


    “都找到府裏了,你知道我們是誰?”


    “自是。”


    “你發個誓,不同別人說起。”


    “行。”


    “你是博端格的死對頭?”


    “誰?”他問。


    我看向博端格。


    “宇文仲弘。”我說。


    “沒想到,我這次來得值,還知道了你的私名。”他對著博端格笑。


    博端格道,“本也不是見不得天的秘密。”


    雨師律臉上一白,仿佛戳中了他的痛處。


    我拿話岔過去,“這扇子原來的主人叫什麽?”


    “無人知曉真名,隻知江湖名號,是捧月樓的主人,呈情先生。”


    “那扇子的名稱呢?”


    “紫輕煙雨。”


    煙輕雨小,紫陌香塵少,春寒去後,幾番花信來時。扇主人好雅致,隻是不知她在等何人花信來時。


    我接了扇子,日日琢磨這扇子的奧秘,一開始我想要拆開研究,但顧及我打開後不一定可以拚裝迴去,索性放棄這個冒失想法。


    十月初,博端格把椿兒接迴了涼州。


    我拿話試探祝冬,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同我細聽,我收了心,自己去博端格的府邸見椿兒,即墨緲把孩子的小衣服交給我,囑托我送給椿兒。


    幾個月的小孩子,哪裏都是嬌嬌嫩嫩的軟肉,我抱著連親了好幾口,身上沾了孩子的香氣。


    孩子大聲哭泣,我左右都哄不好,“怎麽辦,博端格?”


    聽見她哭,我也快要哭出來。


    他把孩子交給乳母,果然一入她的懷抱,椿兒就不再哭泣。


    我還想把孩子接過去,博端格叫住我,“你又哄不好。”


    我哼一聲,逗著孩子,“雨師律到底存了什麽心?”


    “野心。”


    我不明,“什麽意思?”


    “他要的,我會給,和你無關。”


    “好吧,反正我也不知你們在打什麽啞語。”


    我陪著椿兒玩了一整天,晚間全身都像散了架,趴在房間裏昏昏睡去,博端格坐在我身邊,我沒有真的睡著,隻是想要閉上眼休息。


    “驕驕?睡著了。”


    “嗯。”我沒有睜開眼。


    “困了今晚就歇在我府上。”


    “好。”渾身沒有力氣,逗小孩子可真累,看來做母親不是一個簡單活。


    府裏的管家親自幫我安排廂房,博端格府上的小廝過來傳話,我聽說是皇太後不好,要見他和雨師乘歌。


    他匆匆離府,囑咐下人照看好我。


    我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不會給府上的人添麻煩。


    他騎馬走了,匆忙得都沒有換一件衣服。


    管家和我說些家常話,說著說著,天亮了,我一夜未睡。


    他告訴了我很多很多,那個我未曾了解的博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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