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金漆青龍八竅香鼎內龍涎香繚繚繞繞,已是日暮時分,皇城最後一縷光從鏤空的紫檀八寶窗菱穿過,點點散落在略有些沉寂的華室內。


    宣統皇帝坐在龍案後,慢悠悠的轉著拇指上的指環,向站在三步開外的青年微抬了頭:“朕聽聞,近日你去過玉坤宮?”


    薛紀年袖手微動,開口時不疾不徐:“迴父皇,確是。”


    宣統皇帝眉頭一皺:“怎麽?沉不住氣了?”


    薛紀年沒應。


    想到年青蓉,宣統皇帝歎了口氣:“你母妃的仇終歸要報,但不急於一時,這眼下……”


    “父皇。”薛紀年打斷他,隨即在宣統皇帝微訝的目光中上前撩擺一跪:“啟稟父皇,兒臣前往玉坤宮非是私欲,而是皇後娘娘托人相邀。”


    言罷,他從寬袖內拿出一個匣子,低頭呈上。


    宣統皇帝接過打開,竟是溫家軍符。


    “你!”他豁然起身,臉色瞬間難看:“這軍符怎會在你手上?”


    “迴父皇,正是皇後娘娘所贈。”薛紀年如實相告。


    “她為何會贈予你?”宣統皇帝不敢相信,他心心念念這麽多年的軍符,居然會輕易的落在他兒子手上。難道溫婉至今還不清楚薛紀年的身世?倒也有可能,那女人向來自大,況且薛紀年迴宮的事情是自己一手安排,瞞過也不足為奇。


    “兒臣不敢欺瞞父皇,皇後娘娘自知罪孽深重,恐禍及家族,便想以此軍符賄賂兒臣,換溫氏一族平安。”


    宣統皇帝眼眸微眯,鎖定薛紀年:“朕有皇子數人,勢力無一不足,為何是你?”


    “皇後娘娘所想,兒臣不知。”薛紀年依舊不卑不亢:“但兒臣猜想,興許正是兒臣這死而複生從天而降的背景,更契合皇後娘娘所需。”


    言外之意,沒有背景的人好控製。


    宣統皇帝龍掌一拍,禦案上的奏折抖了三抖:“她休想!這毒婦二十年如一日,所思所謀皆是齷齪,朕若非念在昔日情份,定饒她不得!”


    薛紀年微微低頭,依舊跪在原地。


    宣統皇帝的怒火來的快去的更快。老實說,他現在更想笑,得償所願的笑,即便剛剛動了怒,依舊蓋不住他心底眼底所迸發出來的得意。


    他摸了摸烏木匣,向薛紀年揮了揮手:“起身吧。”


    望著小小的匣子,宣統皇帝心底的暢快無處釋放,謀求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她心甘情願的交出軍符。


    連帶著替他拿到軍符的兒子,也更加順眼幾分。


    他將烏木匣交給身後的梅有德,從禦案後走出,拍了拍薛紀年的肩膀,道:“朕去瞧瞧皇後,你先迴去,這軍符事關重大,待朕迴頭與你細說。”


    “朕倒要看看,她要如何保住溫氏一族。”


    言罷,他意氣奮發的大跨步走出養心殿。


    “恭送父皇。”薛紀年微彎了腰恭敬的目送宣統皇帝離開,久久的凝視著他離去的方向,直到身影消失,才慢慢的直起身子。


    他的目光深遂而幽黑,緩緩的從門外移到室內,仿佛第一次進養心殿,仔仔細細的掃視了一圈。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禦案之後的龍椅上。


    他並沒有依言離開,而是緩步踱進了禦案之後。


    然後,緩緩的坐了下來。


    ——九五至尊,龍鼎寶座。


    世間男人的終極夢想!


    李複袖著手走進來,瞧見薛紀年之舉並無任何意外。


    “殿下。”


    薛紀年隨手拾起禦案上的奏折,掃了一眼又丟迴原處:“如何?”


    “殿下安心,一切妥當。”


    薛紀年微垂了眼皮,室內又安靜了下來,李複垂手站在窗邊,看著龍椅之上年輕的男子,他心下微有寒意,卻又有些欣慰。


    於其讓人屠刀臨頭,不如自己做那劊子手!


    他調轉目光看向窗外,宮燈次第亮起,皇宮上方墨藍的天幕上已有星子點綴,有風忽起,帶著絲絲涼意。


    李複微微眯眼,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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