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坐在花淺的大床上,很是憂心忡忡。


    公主去見督公,這是好事。


    可是公主剛得罪了皇後娘娘,此時冒然出宮,實在是危險萬分。


    早在她第一次陪公主去參加那什麽洗塵宴時,她就有這種覺悟,皇後娘娘不喜歡公主,後來證明,她何止是不喜歡,簡直恨不得打死了之。


    所以錦心認為,一些必要的防範還是得準備。


    每次花淺出宮,錦心都自告奮勇的留下守門。除了那次,信了長樂公主的遊說,主仆倆一塊兒出了宮,結果就出事了。錦心很是後悔,如果那日她不曾出宮,興許宮裏有什麽變化,她還能及早得知,如此也不會讓公主挨一頓板子。


    雖然她不知道公主為何今夜執意要出宮,不過她做奴婢的也不好阻擾,隻希望一切都平安無事。


    正想著,忽聽門外傳來一名宮婢的說話:“公主,方才玉坤宮有人來報,皇後娘娘正往這兒來了。”


    錦心頭皮一炸,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她穩了穩心神,才揚聲道:“知道了。”


    口吻與花淺完全相同。


    門外的人影靜了靜,轉身離開。


    “等下。”


    “公主還有何吩咐?”


    錦心道:“你替本宮多謝那位報信的好心人,迴頭本宮定然有謝。對了,錦心今夜有些不舒服,本宮讓她早早睡了,沒什麽事,你們就別去鬧她。”


    “是。”門外之人恭敬的迴道,腳步聲很快遠去。


    語聲平淡,卻心急火燎,錦心覺的自己下一刻,嘴上要冒出好個水泡。


    完全睡不著,卻不得不裝睡。


    她迅速一掀被子,將自己整個人蓋好,又吹滅屋裏的燈火,隻餘角落裏一盞小夜燈亮著微弱的燭光。


    一切,都與花淺在時的習慣無二。


    躺下沒多久,殿外傳來嘈雜聲。


    很快,有宮婢在門外匯報:“啟稟公主,皇後娘娘駕到。”


    聲音又響又直。


    如此,不管是真公主還是假公主,都得起來迎接。


    錦心翻身坐起,用一種好夢方醒懵懂不解的語聲迴道:“母後來了?快,請母後殿裏歇茶,本宮馬上過來。”


    “不必了。”溫皇後高貴冷然的語聲驟然在門外響起,隨即殿門洞開,一堆人跟著溫皇後不由分說湧進花淺的寢殿,完全不管床上的公主是否穿戴妥當。


    錦心爬了一半床的姿勢從善如流的頓了頓,隨後狀似茫然的往被窩裏縮了縮:“母後,這是?”


    溫皇後眸光一縮,有些不敢置信的盯著錦心:“你一直在睡覺?”


    錦心微一歪頭,很是無辜道:“對啊,兒臣今日乏得緊,所以早早上床就寢。”


    她的目光故意一掃人群,又問道:“不知母後這麽晚了來兒臣宮裏,可是有什麽事兒?”一張與花淺幾乎無二的臉上,連疑惑的神情都與她分毫不差。


    溫皇後嬌首微微一斜,落在身側一個小宮婢身上,冷聲質問:“你之前是怎麽跟本宮說的?”


    垂著頭的小宮婢頓時身子一抖,噗通地上一跪,辯解道:“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是、是真的瞧見公主出宮了。”


    溫皇後微微抬了抬下巴:“出宮了?那她是誰?”


    一言出,錦心和小宮婢同時後背一冷。不過比小宮婢要好些的是,錦心借著被子的遮擋,臉色倒是看不出來。不像這個指認她的小宮女,已然駭得麵無人色,她不停的磕頭:“她、她……娘娘饒命,奴婢……奴婢千真萬確看見了……她……我……”完全不知怎麽解釋。


    即便親眼所見又如何?如今公主就睡在床上,事實勝於雄辯。


    溫皇後厭惡的別過眼,喝道:“拖下去。”


    小宮女立刻哭喊著求饒:“娘娘饒命,娘娘……”


    一名小太監走了進來,將那名不停求饒的小宮女嘴巴一捂,任她嗚咽著無望掙紮,麵無表情的勒著脖子倒拖著走出門去。


    錦心心驚肉跳的明白,公主被人盯上了。


    溫皇後緩緩轉身,目光犀利的盯著床上的錦心,即便現在知道這個女兒被冤枉了,她也絲毫沒有愧疚。


    在這般迫人的目光下,錦心被子下的手幾不可見的抖了抖,稍微換個心理素質差的,怕不得丟盔卸甲跪地求饒。


    可隻要一想到兩位主子,錦心心裏瞬間平靜下來。那兩人對她都有救命之恩,一旦她出了差錯,定然害了他們,她死不要緊,絕不能拖累主子!


    錦心強自鎮定,還不忘仿著花淺的語氣聲調,問道:“母後,這是怎麽迴事?”


    溫皇後目光犀利的盯著錦心,冷聲道:“算你運道好。”


    錦心:“……”


    這話聽著,怎麽像溫皇後巴不得公主出事?她們可是母女啊。


    不待錦心迴話,溫皇後忽然上前兩步:“本宮警告你,日後離長樂遠一點。別以為進了宮,就真當自己是公主!你是怎麽來的,你自己心裏有數!”


    一句話,意味深長,威脅滿滿。


    若是真正的花淺,怕不得嚇得花容失色。但對於不知內情的錦心來說,卻是大霧迷茫。


    迷茫歸迷茫,並不妨礙錦心的一片護主之心。


    想起自家公主流落民間十八年,從未得到母親的任何關愛,一朝迴宮,還讓母親處處刁難,過得如履薄冰。


    抱著替自家主子鳴不平,錦心腦子一衝,張口迴道:“兒臣是怎麽來的,母後不清楚嗎?”


    我怎麽來了?還不是你生的!


    溫皇後一驚:“你……”


    話出,錦心知道要糟,趕緊起身跪在床上:“母後恕罪,是兒臣的不對,兒臣不該頂撞母後。”


    溫皇後卻沒再說什麽,隻是目光死死的鎖在錦心的後腦勺,半晌才終於道:“他的人,果然能說會道。希望明日之後,你還能如現在這般伶牙利齒。”


    語罷,再不看錦心,一甩衣袖,帶著一群宮侍又浩浩蕩蕩的離開……


    等溫皇後人影都走不見了,錦心才脫力般癱倒在床上,不過腦子裏卻轉著方才溫皇後離去時的那句話,她是什麽意思?


    花淺是天將亮的時候才迴到飛鸞宮,聽得正殿傳來的聲響,錦心舒了口氣,從臉上撕了偽裝,走出房門。


    “公主。”


    “錦心,辛苦你了。”花淺還不知道錦心會易容之事,她天真的以為,搭上東廠的順風車,一切定然都早已擺平。


    錦心搖搖頭,將她迎進屋內,又打了水替她洗漱。幸好這屋內之人都是自己人,她也不避諱,等花淺歇息下來時,她才一五一十將昨夜發生之事都陳述了一遍,最後又道:“新來的那名小宮女有問題,公主最好處理掉。”


    她指的是昨晚來她房門前提醒的那個宮婢,當時錦心故意提了一句,自己在屋子裏休息不要去打擾,結果轉頭,那小宮女就去她屋裏探問,幸好她早做準備,自個兒屋裏也安排了人,才蒙混過關。


    花淺聽罷,安靜的片刻,最後默默的點點頭。就算她不點頭,自個兒宮裏出了奸細,薛紀年也不會放過那名小宮女。


    想起薛紀年,花淺心裏微惱,昨夜那般雞飛狗跳的爭吵,雖然最後以她大獲全勝收場。不過自個兒當時實在哭得太丟人了,她都不好意思提。


    不過也有好處,從此以後,再麵對薛紀年時,她將不會再有那麽大的壓力,欺騙他的心理壓力。


    她欣慰的想,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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