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麵色一白,她喃喃低語:“我皇兄是被人陷害的。”隨即又狂躁的掀翻身旁的博物架,尖聲嘶喊:“對!有人害我們!皇兄無辜的,本宮是無辜的,啊啊!!”


    對於安平公主乍然的發瘋,薛紀年甚是愉悅,他安然的站在主位邊上,淡定的看著安平公主跟狂風過境似的掃落身周的一切,瓷器碎片唏裏嘩啦濺灑一地。


    稍傾,待安平公主發過一陣瘋,稍有平靜些時,他才似笑非笑的補了一句:“公主所言,本督知曉。”


    “你、你知曉?”安平公主一愣,隨即口不擇言的尖聲大叫:“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


    自從受過打擊,安平公主大部分時間都處於一種癲狂的狀態,日常的頭昏腦脹加識人不清,很小的一件事都能引得她發作一通。如同瘋狗一般,逮誰咬誰,看誰都是兇手。


    誰知……


    薛紀年微微一笑,語氣甚是溫和,讚道:“公主好聰明。”


    安平公主還在喋喋不休的辱罵,乍然聽到薛紀年這句話,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你……你說什麽?”仿佛有一道閃電劈中她的腦子,讓安平公主一瞬間如過電般的顫抖,很快,她便再次嘶吼起來:“你再說一遍?你再給本宮說一遍!”


    她通紅著眼瘋狂的朝薛紀年撲去,戴著護甲的手指怒憤的彎曲,仿似要刮下薛紀年的一層皮。


    薛紀年眉眼一譏,袍袖飛揚身影疾退,疾勁掌風轟然而去,安平公主尚未近身便被他一掌揮出很遠,砰得一聲撞在殿堂正柱,又跌到地上。


    既沒有骨頭斷裂,也沒有傷及內腑,連一般武俠劇中被打飛出去,意思意思的吐兩口都沒有,手勁控製堪稱一絕。


    不過即便薛紀年已經很手下留情,對於安平公主來說,亦是不可能接受的犯上之舉。


    她狠狽的趴在地上,盡管心有恐懼卻依舊大放獗詞:“薛紀年……你竟敢對本宮動手。你這畜生!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你陷害本宮,本宮現在就去告訴父皇母妃,本宮要將你碎屍萬段,來人!快來人啊!”


    可是今夜不知為何,門口安靜的一如無人之境,任她喊了半天,竟沒有一個人進來!


    安平公主真正害怕了!


    她半爬著撲到門邊,使勁的扒拉木門,卻無論如何都打不開,門被人從外麵鎖了。


    “開門!來人,開門!”她拚命的拍著門板,眼睛慌亂的不停瞄著薛紀年的方向。


    薛紀年緩步上前,即便飛鸞宮的正殿鋪著厚厚的毛氈,踩在上麵毫無聲響,安平公主卻好像聽出了腳步聲,一步一步,仿佛踩在她的心頭,重若千斤,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安平公主再也保持不了先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她驚恐的忙不迭的往後退,再開口時,連聲音裏都帶了哭腔:“別過來!你別過來!”


    薛紀年好整以暇的在她麵前站定,居高臨下的欣賞了一番安平公主這恍如喪家犬的模樣,才從袖袋裏取出一物,遞在安平公主眼前,戲謔道:“聽聞公主很是喜愛此物,本督甚是榮幸。”


    安平公主定睛一瞧,竟是他當日送她的生辰禮——那隻做工精良的皮鼓。


    “它、它怎麽在你這裏?”她更想問的是,她庫房裏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他手上?


    薛紀年故意曲解她的話,微微一笑:“公主安心,本督送出之禮,斷然沒有收迴的道理。”


    安平公主梗著脖子,盯著那隻皮鼓迴道:“破爛之物,誰要看一眼。”


    “破爛之物?”薛紀年似有興趣的轉著手中皮鼓,語帶別意道:“公主之前不是對他青眼有加?嘖,公主這般喜新厭舊,若是他泉下有知,怕是傷心的很。”


    薛紀年的話讓安平公主無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瞪著他謹慎問道:“你什麽意思?”


    “若無此物,怎能成就公主的曠世奇緣。公主當感激才是。”


    安平公主機伶伶的打了個寒顫:“你,你把話說清楚。”


    薛紀年微微低頭,將皮鼓往安平公主鼻間移了移:“聞聞,味道如何?”


    一靠近,那股幽淡的若有若無卻又縷縷不斷的暗香便直接鑽進鼻間,安平公主怔愣了一會,又很快迴應過來:“這香,是不是有問題?這是什麽香?”


    “西域奇香,美人香。公主可有耳聞?”問歸問,薛紀年也並沒有要對方迴答的意思:“這美人香香味淡雅,沾之一日不褪,與那春情薄最是相配。合之,則生淫,非周公之禮不可解。”


    安平公主先是不解他話裏的意思,但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後果。她想起那日,她甫一進歡宜宮,便有個小宮女端來一碗蜜釀,說是四皇兄吩咐替她準備的餐前甜點。因為是在自己母妃宮裏,要見的又是自己兄長,所以她毫無戒心的一飲而盡,然後開心的跟著那名小宮女去了偏殿。


    剛一走近偏殿,一個男子身影向她撲了過來。她驚慌之下本想唿喊,但一看清是四皇兄的臉,便驚住了。當時他已然神智不清的抱著她在亂啃亂親,她心亂之下,怕被人發現這等丟人場景,便咽下了召人前來的打算。本想先安撫住他,再讓人去請太醫。


    但她到底低估了一個成年男人在失控之下的力氣會有多大,況且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迴事,被他一抱,竟然開始腰膝酸軟,方才想的安撫之念轉瞬就變成睡了再說。


    於是很快,兩個失去理智的男女便一發不可收拾……


    後麵的事情她再也記不住,等她再有意識,已經迴到飛鸞宮,床前唿啦啦跪了一地。向來對她疼愛有加的母妃就坐在不遠處,她剛不明所以的喊了一聲母妃,還沒明白怎麽迴事,便被一巴掌打在臉上,力道之大,直接將她打翻床底。


    “孽障!”


    所有的意識仿佛被這一巴掌給打醒,不用柳如月再說什麽,安平公主自己忽然想起了一切,她不顧自己渾身的疼痛爬到母妃麵前痛哭流涕:“母妃,兒臣冤枉……”


    對啊,冤枉,誰都知道她冤枉,可這改變不了兄妹通奸的事實。


    當著所有宮妃嬪妾王公貴婦的麵,兄妹倆這一重錘,錘得柳如月措手不及,再無迴天之力。


    是他!竟然是他!


    薛紀年!


    “畜生!薛紀年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薛紀年玩味著道:“公主美言,臣早已受之。”


    乍然打擊之下,安平公主竟忘了這幾日的一貫作風,既沒有掀桌拍板凳,也沒有口出髒言,她隻是不敢置信的顫抖著質問麵前這個她曾經不屑一顧的奴才:“你為什麽要害我?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害我?若沒有我母妃,你哪有今日的風光。為什麽?”


    “本督今日的風光你以為單憑柳如月,她給的起?”他冷冷的迴道:“至於無冤無仇,當日摘月宮,她與你們也是無冤無仇,你不也一樣想置她於死地!”


    她?


    這個代稱太廣泛,安平公主想弄死的人太多,她一時還不能對號入座。不過提到摘月宮,她忽然想起花淺,那日她唯一想弄死的女人。


    “你是說長寧?為了那個賤民,你……”在安平心中,她從來沒有將花淺放在眼底,一個不知哪來的女人,竟也妄想與她平起平坐!


    話未說完,薛紀年驟然冷厲,身姿飄忽轉瞬即至,他如鬼魅般欺身上前,一把掐住安平公主的脖子,單掌舉到半空。


    安平公主頓時漲紅了臉,她雙手使勁掰著薛紀年的手,無奈那手如鐵鉗般的箍住她的脖子,任她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


    臉越來越紅,紅中透著青,一股死亡的窒息感瞬間籠罩著安平公主。


    薛紀年將她提在麵前,冷笑道:“怎麽?瀕死的滋味如何?”


    “呃……你……”安平痛苦的說不出話來。


    薛紀年臉色平靜,眼底帶著嘲諷:“在你眼中,別人命如草芥,可知你在本督眼中,亦是螻蟻。”熱點書庫


    話落,他驟然鬆開手,安平公主頓時跌坐在地,她雙手捂著脖子痛苦的咳漱著。


    “咳咳……咳……咳……”她一邊咳著,一邊恐懼的不停往後爬。脖子上的痛告訴她,薛紀年方才是真的想殺她!


    雖然剛才差點捏死安平公主,不過薛紀年一點都沒放在心上,今夜,他總歸是要做點什麽,才能安撫當日自己那顆受驚狂亂的心。


    他一點都不著急,神情又恢複初時的溫和,他一手把玩著皮鼓,一邊漫不經心道:“聽說公主找了人,想將本督取而代之。”


    安平公主捂著自己的脖子依舊在痛苦的咳著,咳得生理淚水嘩啦啦的淌了一臉,聽得薛紀年的問話,她下意識的迴道:“你怎麽知道?”


    隨即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不打自招,頓時臉上驚恐不已,噔噔噔又一連退了三步,離那個變態的男人遠些。


    薛紀年並沒在意,他今日並非來求證此事,無所謂她招與不招,他唇角微勾一派淡然道:“本督經營東廠多年,有什麽是不知道的?既然公主如此看重本督的人,本督榮幸之至,自然樂於成全,送與公主。”


    他邊說邊靠近安平,將手中皮鼓又往她麵前遞了遞:“摸摸,還有餘溫呢。”


    聞言,安平公主頭皮發炸,她目光在薛紀年的臉上和皮鼓間不停遊移,最後死死盯著他手上的皮鼓,嘴裏顫抖的幾不成言:“這、這到底是、是什麽東西?”


    “人皮啊,”他微微彎身,語聲淡漠卻透著滲人的寒意:“薛肆對公主忠心耿耿,本督便剝了他的皮送於公主,公主可有歡喜?”


    安平公主聞言猛的瞪大眼睛,連心跳仿佛都一瞬間停止:“你……你……”


    “本督不忍公主黃泉之下孑然獨行,特意讓他先下去等侯,以盡主仆之義。”


    “本督之安排,公主可還滿意?”他嘴角噙著一絲笑,掂了掂手中的皮鼓,隨後將它往安平公主身上一扔。


    安平公主失聲尖叫,一揚手將皮鼓揮出老遠:“瘋了,薛紀年你這個瘋子!來人啊快來人啊!”


    這次門口終於有了動靜。


    隻聽吱嘎一聲,王嬤嬤帶著四名孔武有力的太監走了進來。


    “怎麽隻有你們?其他人呢?叫他們進來!快,快將這瘋子拿下!”安平公主失控的大喊,邊恐懼的將自己往角落裏藏。


    王嬤嬤暼了她一眼,淡定的走到薛紀身跟前,躬身道:“老奴參見督主。”身後四個小太監亦跟著行禮。


    瘋狂的安平公主頓時安靜,她震驚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著王嬤嬤:“你……你們……”


    薛紀年揮了揮手,優雅的坐在上位,一名小宮女端著茶顫抖的進來,恭敬的放在薛紀年麵前。


    薛紀年兩指掀開杯盞,頓時嫋嫋霧氣帶著茶葉的清香緲渺而來。他閑暇的撥了撥杯沿的水沫,輕飄飄的開口:“拿下吧。”


    四名太監立刻上前,在安平公主的驚聲尖叫中,不由分說抓住她的雙臂往後一扳,將她整個人按跪在薛紀年麵前。


    安平公主劇烈的掙紮著:“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你們好大的膽子!薛紀年,你敢……”


    話未說完,又有人從門外進來,安平公主歪頭一看,正是之前被她蓋了滿頭雞湯的那位侍女。隻見她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呈白綾一條。


    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以致安平公主都忘記了掙紮。


    眼前這一幕,向來是陛下處死冷宮裏那些不聽話的女人才會做的,她是公主!她不是哪些廢棄的嬪妃!他們要做什麽?


    “你、你要做什麽?”


    王嬤嬤麵無表情的接過托盤,才轉身向安平公主福了福身子,淡聲道:“請公主上路。”


    “不!”安平公主失聲尖叫,下一刻,嘴裏被塞上布巾。她痛哭流涕的嗚嗚搖頭,眼淚順著眼角肆意流淌,花了原本清秀的臉。


    很快,白綾揚空,跨過橫梁又飄悠悠的落下,安平公主驚恐的瞪大眼睛,看著王嬤嬤熟練的拉過兩頭係了個結。


    “請公主上路。”她彎身很恭敬的再次說道。


    安平公主掙紮的更劇烈了,可再劇烈都改變不了今夜的結局。


    四個太監高抬著安平公主,將她的腦袋塞進了繩套,隨後鬆開了手。


    原本有些嘈雜的飛鸞宮頓時安靜下來,公主的正殿中,數人安靜的注視著橫梁上的女人。


    隻見淩空懸掛的安平公主先是四肢淩亂的劃動了幾下,很快,就不再有任何動作……


    @@@


    安平公主自盡了。


    太醫說她受了刺擊,心神不穩精神崩潰,是以自尋短見。


    飛鸞宮的所有下人異口同聲的迴複,當天夜裏,公主瞧著就不太正常,還請了太醫看診。結果到了晚膳之時,忽然就大發脾氣,掀了整張桌子,還打死了一名老嬤嬤。最近公主喜怒無常,大家很是懼怕,沒有她的命令,誰都不敢靠前。夜裏倒是有聽聞公主又哭又叫,還不停的拍門喊人,可等侍衛們去瞧,又被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一頓。


    而且最近公主愈加兇殘,她們在正殿裏發現一隻皮鼓,後經太醫看了發現,竟然是用人皮所製!


    這樣一名又瘋又兇殘的公主死了,不止飛鸞宮裏的下人鬆了口氣,連宮裏其他人都鬆了口氣。


    曾經那些不管是受過她欺負的宮婢還是受過柳如月欺負的妃嬪,心裏真是暢快極了,若不是沒法言說,真是恨不得放個鞭炮慶祝慶祝。


    安平公主死得這麽普天同慶,宣統皇帝倒是沒有太大感受,隻不過畢竟是女兒,還是差了慎行司和東廠一起調查了此事。


    結論如前所言,安平公主就是受了刺激入了魘,一時想不開。


    想她最近這些日子歇斯底裏的所為,宣統皇帝沒多大猶豫的作了相信。


    安平公主近來夜夜在飛鸞宮大哭大鬧,沒一刻安靜,宣統皇帝原本想,她再這麽鬧騰下去,便將她遷出皇宮,賜她一座府邸,任她鬧個歡快。


    誰知宮外這處住址還沒選好,她自個兒倒是鬧過了頭。


    也罷,即是她自個兒不想活了,他這做父親的也不好強求,不過父女一場,後事辦得還算風光。


    至少比四皇子強多了。


    皇帝都覺得沒問題,其他人也覺得沒問題,所有人都覺得沒問題,隻有柳妃覺得有問題。


    她的女兒她了解,害他們的真兇還未找出,安平怎麽可能自尋短見?


    她不信!她絕不相信!


    @@@


    花淺已經許久沒見過薛紀年,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麽。如今她拿到了碧領天的解藥,卻不知道服用方法。這種天下至毒,想來服用方法也定然講究得很,若是隨便倒兩顆嚐嚐,說不定毒上加毒,死得更迅速。


    師姐就曾跟她說過,她曾經遇上過一個病例,也是中了毒,後來拿到解藥,狂喜之下,一整瓶都吞了,結果原毒倒是解了,但因為吞了太多解藥,導致中了新毒,迴天無力,死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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