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扣公主罪責深重,薛紀年沒那個膽子,那便是柳如月的意思。她上次在本宮這裏吃了暗虧,自然要想著法子奪迴。你這次若敢將這事鬧到你父皇跟前去,她正好借此由頭,汙本宮一個管教不嚴。抗旨不遵,青樓狎妓。長樂,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動動腦子!”


    溫皇後似乎有些氣急,說完,又坐了迴去,看著從頭到尾沒敢吭聲的花淺,她的臉色陰了又陰,半晌才又道:“長寧,你是皇姐,雖然自小不在本宮膝下,但本宮對你倆一視同仁,如今天天帶著長樂胡鬧,可還有皇姐一絲擔當。”


    花淺縮著脖子,聽得指責,心裏雖然罵著娘,身體卻很老實:“母後教誨的是,一切都是長寧的錯。”


    什麽一視同仁,放你娘的屁!


    眼瞧著花淺被母後教訓,長樂公主有些著急:“母後,不關皇姐的事。難道薛紀年把我倆關起來這事,就這麽算啦?”


    她實在沒臉說,她還曾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摩擦,雖然很難看,但說出來更難看。


    “這次是你們綹由自取,若想報仇,各憑本事。但本宮絕不允許因著這事鬧到你父皇跟前去。”


    “母後~”


    “閉嘴!”溫皇後嚴厲的瞪著兩人:“從今日起,你倆給本宮老實呆在宮裏不許亂跑,再敢讓本宮知曉私自出宮,本宮打斷你們的腿!”


    花淺慌忙迴道:“兒臣謹遵母後旨意。”


    看出溫皇後是真生氣了,長樂公主呶了呶嘴,雖然不甘,但此時也想不出什麽好法子,垂著腦袋敷衍的答應了。


    這件事的直接後果是,倆人又被禁足了。與上一迴不同的是,這次是被各自禁足寢宮,一個月內連互相串門都不允許。


    連例行的請安都給免了。


    這請安被免也不是一迴兩迴,但由此可以看出,溫皇後這是有多不待見她。


    花淺很抑鬱。


    @@@


    花淺焉頭搭腦的又迴到飛闕宮。


    看溫皇後的架式,這個月內她要是敢踏出飛闕宮一步,說不定真給打斷腿。


    反正薛紀年沒進宮,也沒事情吩咐她。花淺決定,這一個月,她要老老實實當頭豬,天天吃飽睡睡飽吃,決不能讓溫皇後逮到打斷腿的機會。


    隔日,她就收到上次東廠送來的點心方子。


    錦心拿進來的,看花淺拆開,她還好奇的探頭去瞧了瞧。


    “督主為何拿這個給公主啊?”


    “你怎知道這是東廠拿來的?”


    “方才來送方子的人我認識。”錦心湊到花淺耳邊小小聲的提示:“他是東廠的人。”


    “你……這也是督公跟你說的?”


    錦心得意道:“當然不是,我自己猜出來的。”


    花淺:“……”


    有了這張方子,花淺接下來的禁足日子過得不算煎熬。


    帶著錦心一起,天天在飛闕宮的小廚房裏搗鼓著,還真讓她搗出了新品種,她自個兒嚐了嚐,覺得味道還不錯。


    也不知道薛紀年喜歡什麽口味,但她猜想,辣得肯定不行,就將她自個兒喜歡吃的幾種口味都包了起來,讓錦心交給上次送方子的小太監,托他轉給薛紀年。


    薛紀年這些日子沒跟她遞過任何消息,花淺也不著急,不來找她最好,以他主子和溫皇後的過節,她還真怕他突然給她下個“單挑溫皇後”這種慘無人道的命令。


    所謂吃人嘴軟,希望他嚐了這些點心後,心也能軟一軟,發現她除了當背鍋俠外,還是有些其它用途的。


    日子如流水般緩慢,有時,花淺也有些心急,不知道師兄怎麽樣了。如今,她出不去,身邊也沒個信任的人,連遞個紙條都不敢。


    這日,花淺如往常般用完餐,又去院子裏跑了一圈,迴到寢殿時,天已黑透。


    她不習慣有人守夜,錦心早早被她打發迴屋。


    跨入裏屋,花淺皺了皺眉,內室一片黑暗。


    錦心這丫頭肯定是忘了點燈。


    花淺也沒在意,準備摸黑去點火。


    剛走兩步,黑暗中一隻手臂伸出,猛的捂住她的嘴。


    花淺反應迅速的手肘一屈,徑直往對方胸前一撞,準備斷他兩三條肋骨。


    誰知剛動,手肘也被人按了住:“別亂動,是我。”


    花淺一愣,這聲音,是師兄?


    她輕輕的唔了聲,示意對方鬆手。


    “師兄?”花淺欣喜的拉著他的衣袖:“你怎麽進來了?”


    “噓,輕點,我們進裏頭說。”知道花淺眼睛不太好,沈夜牽著她,小心的繞開桌椅,進到寢殿最裏邊的角落裏。


    “我上次出宮是想去找你,可是……”


    “我知道。”沈夜低聲道:“你怎麽會惹上東廠?”


    若論這大晉天下信息收集快準狠的機構,非東廠和錦衣衛莫屬,兩者手段不同各有千秋,都是聽壁角的一把好手。


    花淺和長樂被薛紀年提溜進詔獄這事兒可以瞞過任何人,卻瞞不過錦衣衛沈夜。得了消息,他憂心了一夜,幸好最後花淺還是平安的出來了。


    可沈夜再也坐不住,他等不了花淺,是以冒著風險夜探飛闕宮,一探究竟。


    花淺很鬱悶:“都怪長樂,非說什麽太監不能上青樓,才惹怒了薛紀年。”


    沈夜:“……”


    花淺:“我有勸她,可沒勸住,長樂公主這人行動力十足,我攔都攔不住。你是不知道,那盞茶盅就擦著薛紀年的腦門砸在地上,幸虧長樂手勁不好,否則真砸在薛紀年腦門上……嘖,我跟你說,咱倆現在指不定還在東廠被鞭屍呢。”


    沈夜一皺眉:“薛紀年不敢。”


    關押公主和殺害公主是兩種罪責,後者可嚴重多了。


    花淺很想扳著沈夜的腦袋搖一搖,醒醒,他連假公主都造得出來,還有什麽不敢的。


    “那打一頓總少不了吧。”


    “也未必。”


    花淺翻翻白眼:薛紀年在你眼中就這麽膽小怕事嗎?


    “不說這個了,反正最近我是哪兒都去不了,我又被禁足了。”


    沈夜點點頭:“我聽說了,所以今夜我特意前來,便是想了解一番。當日天觀寺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又為何會以公主之尊被請進宮來?”


    “我……”花淺抿抿唇,低聲道:“這事說來話長,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那就長話短說,這不是故不故意就可以推諉的事。你可知曉,冒名公主,是誅九族的大罪。”


    “誅就誅,反正我九族就我一個人。”見沈夜這麽犀利的盯著她的身份問題,花淺很心虛,因為心虛,所以焦慮緊張,話裏也不知不覺的衝人。


    沈夜有些急:“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你要老實的跟我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玉璃呢?你把長寧公主藏哪兒去了?”


    聽得沈夜問起殷玉璃,花淺簡直悲從中來,這事兒從頭到尾,跟她都沒有半毛錢關係,她本來是想蹭點公主的光,擋擋薛紀年的煞氣,誰知擋著擋著,把她自個兒給陷進來了。


    這些日子不止擔心受怕,還中了劇毒,到現在都沒法解。這事兒越想越委屈,想著想著,眼淚就叭嗒叭嗒的掉下來。


    沈夜一愣,同門多年,花淺都很少哭,可如今,她眼淚卻如斷線的珠子不停掉落,雖然沒什麽聲音,卻一滴滴重如千鈞的砸在他心頭。


    “別哭。”他低低的安慰著,手動了動,最後一把將花淺按在自己懷裏:“我不是兇你,我隻是在擔心你。別哭了。”


    話雖如此,沈夜卻很清楚,麵前這個女人不是隨便兇兩句就會哭的人,打一頓估計都打不出兩滴眼淚。我愛電子書


    所以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


    他伸手撫著花淺肩頭,一邊低聲解釋著:“此事事關重大,倘若有個差池,會有許多人受到牽連,我不得不查個清楚,你明白嗎?”


    花淺窩在他懷裏,依舊在抽泣。


    沈夜的話沒錯,道理她都懂,隻不過方才情緒上來,一時克製不住。不過哭過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更大的愧疚,以至她都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沈夜。


    “師兄對不起。”


    沈夜心裏一抖,她很少主動叫他師兄,一般這樣開口,都沒什麽好事兒。


    他微微推開她,輕問道:“為何這麽說?”


    花淺有些無措的站在他麵前,低著頭,邊掉著眼淚,邊斷斷續續的開口:“她死了,小玉……她死了。”


    落在花淺肩頭的手驀然一緊,沈夜有些不敢置信:“小玉?玉璃?長寧公主死了?!”


    被沈夜按得肩膀疼,但花淺沒敢叫出來,隻是眼淚花花的看著沈夜,務必要讓對方看清自己的無辜。


    自己真是無辜的!


    “你殺的?”


    良久,她才聽到沈夜小心翼翼的詢問。對於沈夜這般冤枉她,花淺先是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隨後反應過來,一把推開他,特別氣憤。


    “怎麽可能?!”花淺一抹眼淚,滿心悲憤:“在你心中,我是這種為了榮華富貴謀害旁人的人?”


    沈夜有些懵:“那你為何同我說對不起?”


    花淺也有點懵:“我把師嫂弄丟了,難道不應該跟你說抱歉嗎?”


    沈夜臉一黑:“誰跟你說玉璃是你師嫂?”


    “你的心上人,不就是我未來師嫂。”


    聽著花淺這麽理直氣壯的迴答,沈夜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屈起一根手指,毫不客氣的敲在花淺腦殼上:“胡說八道。”


    花淺急了:“不是心上人,你那時候做什麽老是偷偷去看她?”


    “我……”


    他要怎麽說,他是寧昌侯府庶出的三公子,上霧隱山拜師學藝,就是為了保護長寧公主。雖說長寧公主不受寵,但她終歸是溫皇後的親生女兒,隻要溫皇後一日為後,大大統領府和定國公府便一日不會倒。


    而那時的寧昌侯府並不安穩,所以拋出一個不受寵的庶子去守著一個不受寵的公主,也許就是未來的一線生機。


    至於後來府裏為何突召他迴京,他大體也能明白,想來是覺得十八年過去了,皇宮裏依舊沒有任何接迴長寧公主的意思,大約是要徹底放棄這個公主,也就覺得沒什麽守護的必要。


    誰知……


    沈夜的沉默,花淺一開始沒想通,不過她很快明白過來,錦衣衛是禦前紅人,是陛下的心腹,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又豈能是普通人。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公主?”


    這個問題沈夜難得挑挑眉,自己這個師妹一向遲鈍呆萌,忽然這麽思維敏捷,一時倒讓他不知該說什麽。


    “難怪那時你總是下山,我說你被山下姑娘迷了眼睛,你還不承認。”


    “本來就沒有。”


    “那為何小玉寫的情書你收下了?”


    “我何時收過情書?”


    “怎麽沒有?中秋那晚,我替她送的。”


    “你………!”你了一個字,沈夜就接不下去話,他一直以為,那封情信是她送的!


    花淺看不清沈夜的樣子,聽他欲言又止,隻當他是被自己拆穿後不好意思承認。


    花淺一向覺得自己是個大方的師妹,反正沈夜騙她也不是一兩迴,比如說,他連名字都騙了她,她不也沒計較?


    既然沈夜都不好意思跟她再強下去,她也沒必要非逼得對方承認不可,反正現在小玉已經死了,她總不能為小玉去逼自己師兄吧?為了師兄往後長遠幸福著想,她現在應該做的是讓他趕緊忘記小玉,重新奔赴新的姑娘。


    “好了好了,這個問題以後我們再聊。這宮裏巡查戒嚴,師兄你還是早些出去吧,免得被人發現。”


    聞言,沈夜神思一動,如今的確不是談兒女私情之時,他道:“你說的對,隻是你頂替公主之事事關重大,我們務必要做好所有準備。我的時間不多,你先同我說說事情經過。”


    “好。”沈夜可不比薛紀年,深夜來到飛闕宮,可是冒著極大風險,斷然不能拿來閑嗑牙。


    “我護送小玉進京,結果路遇歹人,小玉身死,我……”她下意識的不想將薛紀年提出來。


    聽著花淺的解釋,沈夜臉色一沉:“所以你就頂替她的身份?榮華富貴就這麽重要,讓你連命都不顧了?”


    對於沈夜的打斷,花淺很不服:“我才沒有,我是愛錢,但我更珍惜我的命。”


    “那你……”


    “我中了碧領天的毒。”


    “碧領天?”


    花淺點點頭:“正是,你還記得吧,師姐說過,這毒她也解不了。”


    “碧領天毒性劇烈,沒有解藥,你怎有可能熬到現在也沒事?”


    雖說沈夜這話是實話,是正常的問題,但聽在花淺耳朵裏就不太得勁。


    她本有些自怨自哀,聞得此言更是不爽:“我到現在沒毒發身亡你不滿意是吧?”


    唉,所以說了,這個世上,女人和男人的腦迴路永遠不在一條線上。


    通常遇上這種情況,沈夜的作法是一個爆栗敲在花淺頭上:“好好交待,別東扯西拉。”


    花淺摸摸腦門,嘶了聲:“薛紀年給我吃了顆藥,暫時壓製住了。”


    “那他怎麽會同意送你入宮?”


    “當然是我跪地相求啊。”


    沈夜皺皺眉頭,他與薛紀年打過幾年交道,薛紀年是什麽樣的人他很清楚,手段血腥殺人不眨眼,別說跪地相求,即便是跪死在他麵前,他也隻會無動於衷。


    “反正公主死了,他也有責任,我就說,幹脆我頂了公主,他假裝不知道,等我進了宮拿到解藥就遠走高飛,這樣咱倆都不用受罪。他覺得我說的對,就答應了。”說完,她還重重點了個頭,以表自己話裏絕對的真實。


    沈夜:“……”


    不過花淺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朝中針對東廠的勢力一直暗流湧動,此番若是公主有失,薛紀年不會好過。


    若能兩全其美,薛紀年未必不肯冒這個險。


    他想,薛紀年估計也是考慮了這一點,才想將這事先糊弄過去。至於往後,若花淺真拿到解藥跑了,那倒更好。宮裏丟了公主,可與東廠扯不上關係。


    當然,花淺的話,沈夜並沒有全信,很多事情,他會自己去查,不過這些,他暫時不打算跟花淺交待。


    他想了想,道:“隻是這身份之事,早晚會大白天下,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你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這我知曉,等拿到碧領天解藥後,求我都不待這鬼地方。”


    聞言,沈夜輕鬆不少。他就怕他這個傻師妹,萬一被富貴迷了眼,後果就不堪設想了。這丫頭,從小就很財迷,有些事,他覺得還是提前跟她提個醒會比較好。


    “這公主名份雖然珍貴,但皇家不是個好歸處。等你安全的離開這裏……”他想說,等你安全的離開這裏,榮華富貴,他也可以給她。


    誰知花淺根本就不聽他說完:“唉呀我知道,我這不都是逼不得已嘛,這地兒還沒有咱們霧隱山好,我都多久沒見到師父師姐了,等我這毒解了,我立刻離開這裏,再也不迴來,你放心啦。雖然我這人是貪財,但這種要命的富貴我可要不起。”


    話落,不待沈夜開口,又道:“對了師兄,那日我見你站在陛下身旁,想來你現在很受寵吧?”


    “為何如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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