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末時。


    封府遺址後的石橋亭中,四周載滿梅樹,亦如數十年那般從未有過任何變化,封府位於王城南城,與蘇相府跟禦史府隻隔了幾條街道。王城南城巷街至巷尾仍舊是熱鬧繁榮,是市井與城街道的交集點。


    司徒衡佇立在石橋亭外,石橋亭外有一頭石獅,雖然殘破不堪,卻載著南城居民數十代的記憶。


    也包括當初年僅五歲的封禦天帶著八歲的他從冷宮溜出,來的也是這個地方。


    [九哥,你覺得這裏怎麽樣?]


    [很好啊,小天,以後我要是再溜出來,咱們見麵就在這裏吧。]


    [嗯,可是爹爹說你不能經常出宮的。]


    [我們偷偷的,不讓你爹知道,這個地方是屬於我們之間的秘密。]


    兩人拉鉤發誓,幾年間,司徒衡隻要溜出宮都會在這個地方等封禦天,而他之所以能順利溜出宮,也是因為他王兄太子的幫忙,時而太子也會一同前往,三人結拜兄弟。


    但好景不長,太子因為被陷害推七皇子落水至病死的事被廢,禁足在東宮,而皇妃的死父王的不聞不問,包括朝廷的動蕩讓司徒衡對他父王的統治逐漸不滿,劉丞相權傾朝野,為擁立侄子三皇子成為太子,屢次上奏彈劾封大將軍與離都統。


    司徒衡隻想改變局勢,在冷宮的他謀劃推翻政策,然而一切計劃被劉丞相知道後,父王大怒,封大將軍為了推動政策,甘願替他赴死……


    [九皇子,臣願意替您赴死,計劃不能變,但臣隻有一個心願,若禦天能活下來,請您無論如何都要保住禦天的性命。]


    封家被滿門抄斬,司徒衡連夜趕去封府救人,封禦天早已不知下落……


    司徒衡迴過神,手放在那殘舊的石獅子上。


    直到三年前江國公血案發生,司徒衡才知道封禦天一直還活著,成了南蜀教皇殿的聖主,對他隻有恨意。


    “殘卷呢?”


    封禦天出現在司徒衡身後,司徒衡緩緩轉過身,將手中的殘卷取出走上前;“在這。”


    他看了司徒衡一眼,接過手中的殘卷打開一看,沒有了質疑,但神情卻多了一絲諷刺;“想不到這地方衡王你還記著呢。”


    “本王不會忘記。”司徒衡從他身旁經過,餘光淡淡瞥落在他身上;“本王期待與你這次的合作。”


    說罷,頭也不迴地走了。


    而躲在暗處看著的雪奴跟百裏承楓都沒有出手,隻是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己沒有下令的主子,原本他們還擔心這是司徒衡的圈套,然而他們卻想不到司徒衡居然是隻身一人前來。


    封禦天緊握著手中的那份殘卷,冷嗬了聲,似乎不想多停留在這個地方,轉過身;“走吧。”


    雪奴與百裏承楓點頭,跟隨他的腳步離開。


    雲宛院。


    “郡主,衡王還是隻讓人送了湯藥過來,人始終沒迴來。”鐵紗從府上侍女手中接過湯藥走進屋,話剛落,百裏青凝手中的簪子狠狠刺在桌上,咬牙;“真以為我有寒症麽,那不過是寒蠱冬蟲,阿衡哥哥,你越是護著她,我就越想對付她。”


    “郡主……”


    百裏青凝起身,道;“我爹那邊還沒有消息?”


    “還沒有,最快也得明天。”


    “哼,我不管那個女人跟古族到底什麽關係,我絕對不能讓她活著,阿衡哥哥隻能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


    百裏青凝拳頭攥緊,她是南蜀貴族之女,是百裏青氏的驕傲,要什麽有什麽,豈能甘願與她人共享她所愛之人,誰都不配擁有她的阿衡哥哥!


    公孫宅。


    公孫楚粵隻手撐著腦袋坐在亭中,這兩天門麵都是給人打理,她也已經兩天沒出過門,侍女端來的膳食她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王妃還是不願意吃東西?”


    無雙站在亭外問著那侍女,那侍女點頭,道;“是啊,除了一些粥之外喝了些,其他的她是一口都沒動。”


    “這都兩天了,王爺跟王妃還是沒和好啊。”


    以前可不是這樣啊,無雙想著都替他們著急。


    “奴婢倒覺得,王爺應該主動些,求和這種事兒嘛,還是男子主動比較有用。”那侍女給出提議,無雙卻不認同,搖頭道;“就算王爺肯拉下麵子,但王妃未必肯啊。”


    “那一定是在跟對方慪氣吧,其實隻要有一方主動就好了啊,不管是什麽事,隻要肯解釋不就沒事了?”


    無雙怔了怔,說得好像還是有些道理。


    忽然,瞧見一熟悉的女子走來,無雙怔著,這不是蕭夫人嗎?


    蕭嬉兒見到無雙,頷首微笑;“見過無雙大人。”


    “蕭夫……蕭姑娘,您怎麽來了?”


    蕭嬉兒做了個噓的手勢,對他們道;“當然是來勸勸王妃,讓我跟王妃單獨相處一會兒吧。”


    無雙瞬間就知道蕭嬉兒會出現的用意了,不會是王爺請來的吧?


    蕭嬉兒拿著市井的點心走進亭中,公孫楚粵見有人靠近,頭也不迴就道;“不是說了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別來打擾麽?”


    “連我都不能?”


    聲音熟悉,公孫楚粵詫異扭頭,就見蕭嬉兒笑意盈盈地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怎麽了,心情不好?”


    “嬉兒,你怎麽來了?”公孫楚粵驚訝,自從蕭嬉兒出了府之後,似乎好久沒有看到她了,再一次見她都覺得是老相識敘舊的畫麵了。


    “我是來看看你,本來是去王爺府上的,但那府上的人說你搬出來住了,給了我地址我就過來了。”蕭嬉兒當然不會告訴她是弄影依照王爺的意思把她請過來的。


    公孫楚粵看著她帶來的點心,這些點心可都是以前她出府的時候買迴來給蕭嬉兒的,現在是風水輪流轉了?


    “其實我也沒什麽了。”


    “騙人,你的表情可瞞不了我,是不是跟王爺鬧了?”蕭嬉兒從弄影那兒聽說了些,其實蕭嬉兒還是希望王爺跟公孫楚粵能和好如初,畢竟兩人當初可是羨煞了不少人,而王爺是真的在乎公孫楚粵,她也是看得出來的。


    “……”公孫楚粵沉下眼眸,沒有說話。


    蕭嬉兒打開點心,笑意淺淺;“楚粵妹妹,我雖然是個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今天想要問問你,你愛王爺嗎?”


    [你愛王爺嗎?]


    這句話讓公孫楚粵微微怔住,愛?他們之間有說過愛嗎?


    “如果你隻是習慣王爺對你的寵愛,那這種習慣可就不是愛情了,一個人如果默默的付出不求迴報,另一個人默默享受著習以為常,終究不能走到一起的,一段感情本來就不是那麽順風順水,能熬過來的是相知與相伴,更多的是信任與包容,因為有的人,錯過了便就是錯過一輩子,到時候隻能後悔莫及。”


    蕭嬉兒笑容風輕雲淡,眼中帶著一抹失落。


    公孫楚粵看著她,疑惑;“嬉兒,你跟程騫……”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說過,在我進親王府跟程大哥認識之前,也遇到過一位良人,那是我相知相許的少年郎,他對我很好,不求迴報的付出,甚至替我父親還債,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他說過我是他的命,而我與他早已私定終身,然而在我父親升官做了縣長,我便離開了那個地方,與他分隔兩地,起初還是有書信來往,可後來,他在那個地方有了別的女子。”


    蕭嬉兒笑容苦澀,又道;“我還是原諒了他,我認為是我不能陪在他身邊,因為我很愛他,對他也很愧疚,在進親王府時我早就不是清白之身,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何會最終還是答應進親王府當妾室?因為王爺先前的那些傳聞,所以即便我是清白之身也不會被寵幸,我與他還有聯係,可直到後來再也沒有了聯係,他就那樣消失了,一年後我鼓起勇氣寫了信,說不會再等他了,那封信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收到,而那個時候我最難過最孤單的時候,就認識了程大哥。”


    談到程騫,蕭嬉兒表情很是幸福;“程大哥知道我和那個人的事情,但他卻不嫌棄我非清白之身,就這樣我也把程大哥當成了知心朋友,後來托程大哥幫我打聽才知道,那個人他一年前早已娶妻生子,而我後來也才知道,我對他的是愧疚,是年少相知相伴的習慣與不舍罷了,不舍得他對我的好,對我的付出,若是當初我沒有搬走,而是選擇留下與他一起,現在我也不會認識程大哥跟你,所以,我不想再錯過程大哥。”


    公孫楚粵聽得鼻子有些酸,感情不就是這樣嗎?


    有的人走進你的生命裏頭,留給你的是最好的迴憶,但卻還是離開了,錯過就是一輩子,這話並不假。


    “楚粵姑娘,你對王爺其實是有感情的吧,既然兩人都有情,為何不珍惜呢?”


    “我隻是……”


    蕭嬉兒拿出一塊酥餅遞給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就算你認為這段感情太艱難太痛苦,但也總比失去得好,因為王爺若對你無情,你的下場早就是離楠素那樣了,一個不容易輕易愛上誰的男人,一旦愛上又怎叫他輕易不愛呢?”


    蕭嬉兒離開後,公孫楚粵便走進屋,打開首飾盒裏看著盒中那支梨花簪。


    她忽然想起老瞎子當初給她算的姻緣,情路坎坷,若是能廝守必是長久……


    紅蓮蛇爬在她肩上,嘶嘶的吐著信子。


    她扭頭;“你想讓我原諒他嗎?”


    它眨了下眼睛,似乎給了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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