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妊抱枝有些不確定。


    “看來是清醒了。”


    “這是哪裏?”


    “太興山。”


    妊抱枝頭痛不已,她努力迴想著自己為什麽會來到太興山。


    飲酒、作詩、爭執……


    記憶中的最後一幕是公主強行給她灌酒。


    為什麽?為什麽?


    倏然,她瞳孔緊縮,心髒狂跳不止。


    妊抱枝!


    她在公主麵前說出了自己的真名!


    後麵呢?自己後麵還說了什麽?


    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


    係統提醒道:【姐妹,你差點就掉馬了。】


    妊抱枝問連忙問:‘後麵我還說什麽了嗎?’


    【你瘋瘋癲癲地說你死過一次。】


    ‘完了完了,喝酒誤事啊!’


    “看來是想起了些什麽?”李起兮的聲音隨風一同傳來,沾染著幾分清秋的涼意。


    不知何時,千秋公主如雌鷹般牢牢地鎖住了妊抱枝,透過月色觀察她的每一個表情,目光如錐。


    “嗯對,”妊抱枝直視千秋公主的雙眸,不躲不閃,笑得燦爛,“多謝千秋公主帶我一同離席,否則……”


    千秋公主直接打斷了她:“別跟我耍心眼。”


    她玩味地吐出三個字:“妊——抱——枝——”


    妊抱枝的唿吸在這一刻變得急促,但是被她很好的控製住了,她不解地詢問:“公主可是在叫我?”


    “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似是坐得累了,千秋公主單手撐石,一躍而下,像貓抓老鼠般,緩緩地走向了自己的獵物。


    “那公主可不要記錯了名字才好,”妊抱枝亦學著千秋公主的語氣,一字一頓,格外清晰,“我叫,陳——抱——枝——”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妊抱枝身前投下一片陰影,千秋公主正站在自己麵前,居高臨下地盯著自己。


    “公主今天是怎麽了?”妊抱枝的目光始終沒有避開千秋公主,迴避在此刻看起來更像是潰逃,“我是陳中丞的嫡女陳抱枝啊。”


    千秋公主身形一晃,猛然間伸出手欲掐住妊抱枝的喉嚨,可是卻被妊抱枝一偏頭給躲了過去。


    她一擊不中,攻勢再起,掌風帶起一陣急促的唿嘯聲。


    即使渾身是傷,妊抱枝仍能敏捷地向一側翻滾,雙手撐地,借力起身的同時再次躲過了這一擊。


    千秋公主眼中玩味更甚,血液好似因興奮而變得沸騰,接連出招,攻勢越發猛烈,每一拳都帶著勁風。


    妊抱枝前幾招還能勉強躲過,但隨著千秋公主的攻勢愈發淩厲,她節節敗退。


    最後在千秋公主的一記掃腿之下,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


    她翻了個身,就地一躺,胸膛起伏,像是幹涸的魚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右手邊忽然多出了一個人,妊抱枝轉頭看去,隻見千秋公主也跟著躺在了地上,隻不過她的唿吸要比自己平穩許多。


    千秋公主也轉過頭來看她:“身手不錯。”


    “不及公主半分。”


    二人在月色下相顧無言,沉默地對望。


    她們就這樣對視了許久,久到夜色漸深漸涼,久到月色變得柔和。


    最後妊抱枝看著千秋公主的眼眸,忍不住笑了出來。


    像是被施了什麽魔咒,二人不約而同的大笑出聲,疏朗的笑聲如山澗清泉,從山頂傾瀉而下。


    然後又迴蕩在夜空,於是夜空變成了湖麵,一圈圈的蕩開了波紋。


    妊抱枝率先移開目光,看向月亮:“我輸了。”


    她又道:“不知公主為何對我如此感興趣?”


    千秋公主雙手枕在腦後,也看向月亮:“因為《班昭傳》。”


    “洗耳恭聽。”


    “你為何喜歡《班昭傳》?”千秋公主不答反問。


    “單純的想看看女子的故事罷了。”


    “那萬卷齋我去過多次,女子買書本就是少數,買《班昭傳》的女子,”千秋公主定定地看向妊抱枝,“你是第一個。”


    妊抱枝亦雙手枕頭,喉間溢出一聲低笑,也迴看千秋公主:“這圓領袍穿起來感覺如何。”


    “比你那身可舒服自在多了。”


    “想必,公主這副打扮,不僅僅隻是因為‘舒服’二字吧。”


    千秋公主的思緒忽然被妊抱枝的話牽出去好遠。


    阿娘從皇後到天後,從後宮走向前朝,每一步的艱辛她都看在眼裏。


    縱使阿娘有萬般政治才能,也抵不過阿耶一句輕言,縱有雷霆手段,也抵不過前朝男臣團結一心。


    沒有人能想到,阿娘被封為“天後”前夕,阿耶竟與宰相們共謀廢後之事。


    即便阿娘一心為民,卻終究分去了阿耶與那群男臣的權力。


    幸而後宮中的宮女們都被阿娘收買,這麽多年來早已成了阿娘的耳目,這才讓阿娘及時知曉了李耀祖命人起草廢後詔書一事。


    倘若阿娘未能及時趕到,詔書一經起草,再由宰相審議通過,那麽阿娘這麽多年的苦心孤詣,便都打了水漂。


    再加之,阿娘多年來替李耀祖分憂解難,李耀祖對阿娘確有幾分情誼,更何況阿娘在宮內浸淫多年,於前廷也培養了些小官小吏,這才及時阻止了廢後之事的發生。


    雖然阿娘之後利用了李耀祖那一丁點的愧疚之心,封了“天後”,封禪華山,但生殺予奪仍舊在李耀祖一念之間。


    如今天皇病重,若坐在阿娘這個位置上的是當朝皇男,那群大臣們定是喜聞樂見。


    可偏偏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阿娘。


    即使阿娘的才能遠高於皇男,但她不是男子,男臣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一名女子在他們頭上指點江山。


    攔住阿娘的不是才能,是性別。


    若朝中都是女臣,如今該退位的便是他李耀祖!


    她有心想要替阿娘物色幾個資質尚可的女子,可蒼鷹尋遍整個長安城,能為己所用的女子竟不過二十人。


    高門貴女被家中禮教所束,即使才思敏捷,卻也被孝字壓了一頭,早早嫁人侍候丈夫公婆去了。


    貧寒女子更是連受教育的資格都沒有,天天圍繞著那一畝三分地洗衣做飯。


    而這二十人中,對政治有所了解的也僅有三人而已。


    她久居深宮,竟不曾了解宮外女子的思想已貧瘠至此。


    由於武周針對女子而立下的規矩頗多,她便與上官模仿男子的言行衣著,唯有這樣才能用最快的速度親身了解這武周天下。


    這期間,她便遇上了妊抱枝。


    見千秋公主久未言語,妊抱枝選擇打破沉默:“還是公主好啊,可以隨心所欲,想穿什麽就穿什麽。”


    千秋公主嗤笑:“我母父乃是當今天後天皇,我給自己爭取到的權力,在你口中倒是變成了隨心所欲?”


    妊抱枝一時啞口無言。


    是啊,她總以為位高權重者享有更多的權力,卻未曾想過,她們所承受的壓力亦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


    除非成為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否則何來自由可言。


    “你問的問題本公主都迴答的差不多了,那麽,現在該輪到你了,”李起兮盯著妊抱枝的側臉,慢悠悠道,“你,可曾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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