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霖眉頭緊蹙,扶起了她,輕聲道:“此事與你無關。”


    又轉頭吩咐白芷:“那件披風來,我去找劉昱。”


    白芷正要勸她天色已晚,外出不安全,見方雨霖滿臉焦急,連忙替她取了披風係好。


    方雨霖快步走出了門外,坐上馬車朝著劉昱的住處行去。


    到了劉昱的府邸,方雨霖未等守衛通報,便提著裙擺急匆匆地往大殿趕去。


    劉昱正在書房翻閱兵書,聽到下人來報,連忙走了出去接方雨霖。


    方雨霖微微喘著氣,額頭滿是細汗,見到劉昱,下意識攥住了他的袖口,聲音因緊張而有些發抖:“劉昱,若風、不見了……”


    劉昱伸手擦去了她額頭的汗珠,又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替她順氣,安慰道:“你別急,我馬上派人去找。”


    方雨霖搖了搖頭:“我也不能留在這兒,我們一塊去找,好嗎?”


    方雨霖仰起頭望向她,眼中少見地覆著一層柔軟。


    劉昱看得心疼,連忙應答:“好好,雲兒不急,我陪你一塊去找。”


    劉昱派了一隊人馬出去,沿著方若風所經之地細細搜尋。


    他也緊緊牽著方雨霖,隨著隊伍一起去找方若風。


    一路上,方雨霖緊張得手都在發抖,還有些冰涼。劉昱察覺到後,輕輕捏了兩下她的小手,將溫熱渡到她的掌心。


    大隊人馬一直搜尋到天色轉黑,也沒尋到那小公子的蹤影。


    劉昱和方雨霖自然不可可能放棄,便讓下人取了燈籠,在夜色中繼續搜尋。


    劉昱領著方雨霖跟著隊伍行了段路後,突然想到了什麽,牽著方雨霖從隊伍中退了出去,轉而走向了前方一條窄小的巷子。


    方雨霖提著燈籠,幾乎小跑著才能跟上劉昱的步子。


    燈火在幽深死寂的小巷中明明滅滅,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劉昱麵無表情地在巷子裏穿梭。他隻是想到了此前,大哥和平陽郡主他們曾在巷子裏遭到襲擊,若不是他在場,這種深巷裏,被人打死都不一定有人來給收屍。


    小巷曲折而悠長,方雨霖被他牽著小跑了一路,竟又出了不少汗。晚風一吹,倒顯得十分清涼。


    “雲兒,我知道若風在哪兒了。”劉昱突然在一個岔路口停了下來,轉頭看向方雨霖。


    燈火中他的麵容並不真切,但隱隱可見輪廓分明的側臉,透著一股堅毅和肅然,莫名地心安了不少。


    劉昱長年習武,感官異常敏銳。他站在岔路口,隱隱嗅出了股淡淡的血腥味。


    心中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但看到身側無條件信任依賴他的人,又瞬間堅定了信心,拉著她朝正前方的一條新巷子中走去。


    果然,沒走多遠,便隱隱看到巷子中的牆角下,蜷縮著小小的一團身影。


    方雨霖立刻扔下了手中燈籠,快步向前跑去,將人抱在了懷裏,焦急地喚著:“若風!若風!”


    懷中的孩子卻毫無反應。


    劉昱也伸手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


    方若風仍是紋絲不動,不發一言。


    方雨霖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著,在方若風後背處摸到一手帶著血腥味的粘稠後,眼淚噴湧而出,哭著喚他:“若風,你醒醒!我是姐姐!姐姐來救你了。”


    劉昱拍了拍方雨霖的後背,輕聲安撫著:“別擔心,他隻是昏迷了,我們趕緊將他送迴去。”


    邊說邊從方雨霖手中帶過了方若風,背著他朝巷子外走去。


    走到街道上時,出來尋人的隊伍還在轉悠,劉昱冷著臉讓侍衛駕來一輛馬車。


    兩人帶著受傷的方若風急匆匆地朝方府行去。


    迴到府中,方雨霖怕父親擔心,不敢將此事告知,而是將方若風帶到了自己房間,安放在床上。


    蘇婷玉一見到昏迷不醒的方若風,忍不住哭出了聲,經白芷幾番提醒不要引人注意,才止住了哭泣,卻是寸步不離地守在床前。


    方雨霖替他清理了傷口。


    所幸他傷多數在表皮,連讓她驚慌失措的那一手血,都竟然隻是外衣上的,看來傷他那人也沒撈到多少好處。


    出了這樣一番事,劉昱便沒迴住處,而是留了下來,看著一臉疲憊的方雨霖,仍然強忍著困意,目不轉睛地盯著方若風,心疼地對她道:“雲兒,你先休息一下,我來看著若風。”


    蘇婷玉聽聞也連忙勸道:“小姐,您快去休息吧,奴婢一定照看好二皇子。”


    方雨霖搖了搖頭,拉過一把椅子坐到床邊,頭依靠在床杆上,麵色有些虛弱。


    不知又過了多久,方雨霖竟睡著了。


    劉昱坐在她對麵,時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隻見方雨霖頭靠在堅硬的木欄上,有些不舒服地蹙了蹙眉。


    劉昱連忙坐到她在的那側床沿,將人從椅子上抱了起來,攬在懷中,讓她靠在自己胸口,這樣能舒服許多。


    半夜方若風卻有些發燒,含糊不清地說著些什麽。


    蘇婷玉起身慌亂倒水時不小心弄倒了被子,響聲驚醒了方雨霖,連忙彈了起來,卻發現自己在劉昱懷中。


    劉昱仍然未眠,見她起來了,伸手去扶她的肩膀,等她穩住後才起身。


    方雨霖看到方若風的異樣,連忙又讓白芷投了塊濕帕子,覆上他的額頭。


    折騰了半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方若風終於退燒了。


    眾人又疲憊地強撐了一陣子,終於驚喜地等到方若風睜眼。


    看了眼圍在床邊的麵色疲憊的幾人,方若風有些驚訝,試著起身又被全身酸痛壓迴了床上後,似乎明白自己為何會被這麽多人圍著了。


    捂著腦袋迴憶了一番,昨日的一幕漸漸清晰起來。


    “若風,昨天是怎麽迴事,你怎麽會出現在那種地方,又受了傷?”方雨霖伸手摸了摸他有些蒼白的臉,心疼地問道。


    “姐姐……”話一出口,嗓音卻是有些嘶啞。


    蘇婷玉連忙喂他喝了兩口水,又緩了會兒,方若風才緩緩開口道:“姐姐,我這副樣子,都是那個黃棟梁搞的鬼。”


    蘇婷玉立刻反應過來,應是少爺那次為了救她,打傷了黃棟梁,結果這個小人懷恨在心,竟找人報複他。


    愧疚和自責一齊湧來,眼淚再次噴湧而出。


    隨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趴在床沿,哽咽道:“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連累了少爺,害得少爺落此境地。小姐和少爺好心留下奴婢,奴婢卻給方府帶來如此災難。”


    方若風見狀連忙床板半伏著,吃力地伸手要去扶她,嘴裏說著:“你幹什麽啊,動不動就跪,這事不怪你。”


    伸出去的手卻沒能夠到人。


    方若風又求助地喚道:“白芷,你快扶她起來。”


    白芷連忙上前將蘇婷玉扶了起來。


    方雨霖緊緊擰著眉,臉色陰沉,冷冷地哼了聲。雖然沒有絲毫言語,但身上的煞氣卻一陣強似一陣。


    劉昱極少見方雨霖如此生氣的樣子,他也隱隱察覺到,方雨霖雖是個十分隱忍的人,但她隱忍的事情多少針對她自己的,若是觸及到她的家人,便是碰了這美人的底線。


    一時心情有些複雜,忍不住想著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是這種情況,方雨霖會不會也如此。


    方雨霖終於怒氣滿值,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驚得在場眾人皆是渾身一顫。


    下一刻便拂袖朝門外走去。


    劉昱連忙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胳膊,擔心地問道:“雲兒,你要去哪兒?”


    方雨霖氣在頭上,猛地甩開了他的手,語氣不善地道:“我要去找黃棟梁算賬!”


    說罷繼續往前走。


    劉昱幾個大步擋在了人前,方雨霖沒反應過來,狠狠撞上了他的胸膛,吃痛地悶哼了聲,抬頭怒視著他:“你幹什麽?”


    劉昱伸手揉了揉她的額頭,聲音輕柔,帶著幾分安撫:“雲兒,此事不可莽撞,要從長計議。”


    方雨霖轉頭看了眼滿臉驚訝的眾人,歎了口氣,悶聲折了迴去。


    “雲兒,你看,黃棟梁是世子,他父親是我父皇欽點的武安侯,雖然早已卸甲,但威望仍在,你若是激怒了他,以他的性子,借著他爹的名義在朝堂上蠱惑人心都有可能。”


    方雨霖早已平靜下來,聽聞他這番話,輕輕點了點頭,看向方若風,目光中滿是掩不住的疼惜。


    方若風看出了她的擔憂,連忙開口道:“姐姐,你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真正受了傷的,是那個黃棟梁。”言語間還帶著幾分得意。


    方雨霖坐到床邊敲了下他的腦袋:“和人打架你怎麽還挺驕傲的?”


    方若風連忙閉上了嘴巴。


    “雲兒,你先休息一下,我迴去找大哥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在不驚動侯爺的情況下教訓黃棟梁。”劉昱低聲道。


    方雨霖昨夜幾乎就沒怎麽睡熟,又起了個大早折騰了一番,確實是累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方若風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把方雨霖往上拉:“姐姐,你快補個覺吧,若風先迴去了。”


    邊說邊抬步往外走,蘇婷玉緊跟上他,給他披了件虎皮大氅。


    劉昱走後,方雨霖一覺睡到了正午,白芷卻還覺得她休息得不夠,試圖想將她再按迴床上,被方雨霖瞪了一眼,這才停下動作。


    “小姐,接下來我們要怎麽做?”白芷托著腮看向她,一臉愁容。


    “劉昱說他去找大皇子商量,那便先等他消息好了。”方雨霖淡淡地答道,突然眼前一亮,看向白芷:“我要去找平陽郡主。”


    白芷被她突然的轉變驚了一下,下意識點了點頭,走出門外找馬車。


    這段日子平陽郡主沒再吵著府中悶,讓他們去找她玩兒,倒是安靜地在府中待了許久,久到讓方雨霖有時突然忘了還有那麽一個人。


    她還是沒能從感情中走出來。方雨霖心想。


    到了寧王府,平陽郡主卻沒像往常一樣,興高采烈地出來迎她。府中下人對她說,郡主病了,十分虛弱,每日也吃不了多少,整個人病懨懨的。


    方雨霖正欲離開,下人又叫住她:“方小姐,郡主想讓您進去。”


    方雨霖秀眉微蹙,心中思索著一會兒見到她要說些什麽。


    平陽郡主見她來後,躺在床上朝她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開口道:“雲兒,你終於來啦,我想你了。”


    方雨霖剛坐到床邊,平陽郡主就掙紮著坐起來,一把抱住了她,下一刻便聽見微小的啜泣聲傳來。


    方雨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伸手輕拍著平陽郡主的後背,感受著她隱忍的宣泄,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郡主,你若是難受,便哭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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