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鹿州看似有些地方繁盛撩人,不過也存在一些貧民聚集的醃臢之地,而且秩序混亂。王晙剛上任時,就十分留意這些地方,還派了些士卒嚴管此地。


    王晙還想再到此地巡視,於是沿著街上疾步走著,此時寒風襲來,相比剛才整個街上的人少了許多,到處是隨風翻動的落葉,王晙此時對著旁邊的侍衛說:“老者的所居之地查清楚了沒?”


    “迴大都護,此人就住在城西的一間不大的院落裏,據街坊鄰居說,此人曾從過軍,聽說是在平陽薛郡公手下入伍參軍的。”


    王晙此時說道:“薛大將軍千秋忠勇,是我等前輩,如今去見他手下的士卒也算是追念薛公。他的長子薛訥,如今也是勇將,還曾被陛下嘖嘖稱道過。可惜如今聽說她被免為庶民了,灤水穀一戰,對方太狡詐了,其實薛訥也是有些輕敵了。”


    其中一個侍衛聽出了王晙諒解薛訥的語氣,便說:“說不定哪天有契機,薛訥將軍還會被陛下破格擢用的。”


    王晙似乎默認了,也沒有再作聲,走到一個巷子裏,突然覺得自己額頭上有一滴水,向著天際看去,原來是下雨了。


    雨漸漸變成絲線,兩邊的屋頂上嘀嘀嗒嗒的響個不停,此時侍衛將一件長袍披在王晙身上,幾人快步向前走著,拐過幾個巷子,終於看到那個院落的門還開著,王晙推門而入,卻見院子裏很是寥落。


    走進院內,王晙環顧一周後,順便看到炭火成灰後烤鹿的痕跡,放置在院子裏也無人收拾,此時後麵兩個侍衛看著無人迎接,剛準備喊人,卻被王晙給攔住了。


    王晙便怒道:“如今我乍來此地,不知情況,趕上這個老者經曆頗廣,還有過一麵之緣,怎麽能如此失禮?”


    兩位侍衛沒轍,隻好看著王晙親自對著裏麵說道:“安北大都護王晙前來會麵,打擾老人家了。”


    此時陸崢屋中走出來,見是王晙不免有些驚詫,連忙迎進屋中。三言兩語後,陸崢便知王晙為何而來,這些天來其實陸崢也將雞鹿州的貧民看在眼裏,所以當王晙問時,他就道:“承蒙王大都護厚愛,我必知無不言。”


    說罷,陸崢起身將門關上,然後坐下才緩緩說:“大都護上任此職以來,各州貧民都有過救濟,然而卻隻是杯水車薪,救濟錢糧入不敷出。如今雞鹿州中貧民都聚集在城南,而雞鹿州僑治於迴樂,這裏無人問津,隻有些許的軍隊維持秩序。不過王都護能躬身來此,或許就已經有了辦法。”


    王晙不禁笑道:“如此伶牙利嘴,你怎麽知道我就有了辦法?”


    陸崢道:“大都護執掌的安北都護府地域太過遠闊,傳達軍務需要大量時間,各個驛站銜接又不是太好,所以即使人困馬乏,有時也不能起到什麽作用。所以這些貧民救濟速度就跟不上來,而將軍何不把些人編入邊軍的序列,就當作是增加城防。”


    此時後麵的侍衛也是麵麵相覷,這饑民作戰低下還能參軍?誰知王晙突然說道:“好,既然你如此說,我決定由你執掌這些流民軍,你看如何?”


    此話一出便如石破天驚一般直入陸崢的心中,雖說這差事聽起來不大雅致,不過縱覽古今,東漢光武帝就是融合了銅馬,青犢等流民軍,然後發展壯大。


    此時讓陸崢當這樣殊異的官職,他有些猶豫,不過陸崢轉念一想,這也是曆練的最好機會,大業之始,便在踐行。而這些流民中大都是溫良之人,隻是迫不得已才潦倒至此罷了。


    陸崢便道:“既然大都護看得起在下,在下願承擔此任。”


    王晙此時既然將這個重任交付出去,便又說:“若是你有功,我可以奏請兵部引薦你為都護府長史。”


    陸崢拱手道:“多謝大都護厚恩。”


    兩個侍衛推開了屋門,日光便射了進來,陸崢將王晙送出門後,便對著幾案坐下來,蘸了蘸墨,在紙上開始寫自己對老者的一番謝意,自己來到這雞鹿州,茫然失措,卻遇上了給自己解惑的老者。


    這雖然不是什麽大恩,不過亦要感謝一番,此時陸崢的筆在半空懸著,遲遲不落,他思緒萬千。


    此時在外麵傳來了聲響,老者走了進來,陸崢連忙上去,看到老先生全身濕漉漉的,說:“外麵風急雨驟,老先生何故出門?”


    老者歎道:“這日日之生計,無非是柴米油鹽。”


    此時陸崢便寬慰地說道:“老先生如此辛勞,我在此還是有些打攪了。如今我已有份差事,就不在此處多住了。”


    老者聽了此話並不作聲,稍後才道:“該是王大都護的一番好意吧,進了官府好是好,不過勾心鬥角這是免不了的。拿安北都護府來說才是個偏遠之地,那京畿重地,才是你爭我鬥,不得太平。”


    陸崢又道:“老先生不是教我要遇事不畏而砥礪前行,那開弓要穩,出箭要狠,我也已銘記心中。至於那京畿之地的勾心鬥角,我自有分寸。”


    “分寸是分寸,不過為人有時也不能將事情前後都看來。”老者話音擲地有聲。


    陸崢此時不言,而老者又將一些散銀揣到他的包袱裏,陸崢便對著老者拱手後,推開門看著天已經晴了,便背著包袱走出去。與老者相逢仿佛就是昨天,但自己也學到了不少,在這個新的環境中他也已經成熟了起來。至於那未知的境遇,他自己會闖,說到底這路還需自己走。


    陸崢跨出院落的門檻後,兩個軍士便在府門外麵等著,看著陸崢整好行裝,便說道:“大都護等你很久了。”


    陸崢道:“陸崢一介布衣,能得到大都護的垂愛,實是畢生有幸。”


    陸崢隨著士卒向前走著,一位士卒在途中便道:“其實大都護之所以讓你來幹此事,不僅是對你的信任,還有要組建這些流民軍需要更多的時間。我們正規部隊因無法抽出人來,所以隻能讓一個外部之人來幹。而大都護說對你印象深刻,看你年輕氣盛,又能虛心請教箭法,故有此念。”


    陸崢也沒有想到自己那日練習射箭被人看了去,而且能被人賞識,不過既然已經如此,也不管王晙有何深意,就姑且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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