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婦人摔得不輕,躺在地上哎喲哎喲起不來。芳姑怒道:


    “大膽刁民,還敢訛上我們了!豈有此理!”


    老婦人哎喲了兩聲,好半天才迴過神來,拍拍兒子的手道:


    “沒事,沒事。就是腰扭了一下,動不了了。”


    聞言,長公主微微蹙眉道:


    “芳姑不要說了,上去扶一下。”


    芳姑愣了愣,揮手叫人上前攙扶。直到扶著老婦人起來,那男子才扭頭看了一眼和他們相撞的人,後知後覺的發現眼前人竟是長公主殿下。


    沒來由的他臉唿的一下漲紅了,然後咚的一聲跪在地上,低頭道:


    “微臣不知竟是長公主殿下,請恕微臣冒犯之罪。”


    “是你?”


    長公主定睛一看,竟是當日在護國寺被刺客追殺的那人。


    “微臣沈延清,還沒謝過上一迴長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沈延清在家養了許久的傷,眼下終於好了一些。今日沈母要出門采辦年貨,他見雪天路滑不放心,硬是撐著病體要一起跟來。


    這不,剛出門就和人撞上了。


    這一撞,還撞上了長公主。


    “沈延清?”


    長公主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又想起上迴在護國寺的相遇,胸口一熱,下意識的攏了攏外袍。


    見長公主的動作,沈延清也想起了上次的孟浪,俊俏的臉上紅了又紅,尷尬的扭頭幹咳了一下。


    “正是。微臣吏部考功司中郎。”


    “考功司的沈大人?”長公主略一沉吟,便道,“本宮聽過你的名號。油鹽不進,六親不認,鐵石心腸,不近人情……”


    這樣的評論一大堆,長公主脫口而出。


    沈延清越聽麵色越冷。


    要是換個人,他早就懟過去,管他公主還是皇子的。可眼前這位,他竟有些尷尬和窘迫。


    見他一臉不自在,長公主嗬嗬一笑,


    “可本宮倒覺得,沈大人鐵麵無私、剛正不阿、不畏強權,是個辦實事的好官。”


    同樣的品性,從不同人不同角度來看是不一樣的。


    在那些企圖走旁門左道,賄賂考功司官員來達到晉升目的人眼裏,沈延清就是油鹽不進,六親不認,鐵石心腸,不近人情。


    可在一心為公的人眼裏,沈延清的這些品質就難得可貴了。


    聽出長公主是由衷的讚賞自己,沈延清實在有些意外。平時快人快語的他,此刻卻結巴起來。


    “微臣……微臣謝過……長公主殿下。”


    “行了。今日相撞非你之過,實在是老天之過。本宮不與你計較。走吧。”


    長公主說罷,帶著人轉身離去。


    沈延清許久才迴過神來,見沈母托著腰趕緊上前攙扶著。


    “娘,我扶您去街角的跌打館看看。”


    從跌打館迴到小院,沈延清扶著沈母上床休息。


    沈母躺好後,深深歎了口氣。


    “哎,今年也不知道犯了什麽小人了,事事都不順心。原本還以為,今年就能喝上新媳婦的茶了,可偏偏你就遇上那樣的事情。如今你和許小姐的婚事也吹了,我這大孫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抱上了。”


    “娘,您少說兩句吧。”


    沈延清笨拙地幫沈母蓋好被子,在床前轉了好幾個圈,才想起去拿了炭盆生了火進來。


    看著兒子忙進忙出,沈母忍不住嘮叨:


    “少說兩句能成嘛!你都一把年紀了再不娶妻生子,我這把老骨頭還能陪你幾年?你說我要是走了,誰照顧你?”


    “我有手有腳,不需要別人照顧。娘身強體健,至少還活100年。”


    沈延清沒好氣的說道。


    沈母噗的笑出聲,假意怒道:“100年?我豈不成老妖怪了?哎,眼看就年關了,還有許多年貨沒買呢,我這一躺下,家裏的事情誰操心!”


    沈延清道:“娘你說個一二三四,我明日就出門去買來。”


    “你?肉多少錢一斤都不知道,少不得被人誆騙。”


    母子兩個在屋裏閑話,就聽小院門輕叩。


    開門一看,竟是一個美豔女子。


    那女子進來一行禮,十分溫婉道:“沈大人,奴婢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宮女。長公主殿下說,沈夫人扭傷了腰需臥床靜養,沈大人身邊又沒有丫鬟小廝照顧,特地叫奴婢前來幫沈大人照料家事。”


    聞言,沈延清一蹙眉,後退了一步道:


    “長公主的心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在下有手有腳,能照顧好家母也能顧好自己,不需要勞煩姑娘。姑娘請迴吧。”


    “沈大人,奴婢奉公主之命而來,實在不能迴去。就請沈大人垂憐,讓奴婢留下吧。奴婢除了幫大人照料家事,還能做其他很多事情呢!”


    說著,那美豔宮女秋波一轉,麵上嫵媚之色頓起。


    沈延清頓時大怒,順手抄起門邊掃帚,舉在半空道:


    “無恥!你這番輕浮做派,不怕丟了長公主的臉嘛?滾!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免得髒了我的院子!”


    說罷,拿掃帚懟著那宮女一路懟到了門口,然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院門。


    “莫名其妙!”


    那宮女見院門一關,收起臉上那副矯揉造作的媚態,轉身出了小巷子,對著馬車上的長公主道:


    “公主,他把奴婢趕出來了。”


    馬車上長公主聽了那宮女對方才那一通遭遇的描述,美豔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倒是個潔身自好的。”


    一旁的芳姑看出長公主的試探心思,道:


    “公主,這位沈大人和永安侯府的表姑娘議過親,可不知為何前段時間兩邊竟又不提了。”


    “永安侯府?那不就是蘇璃家?”


    “正是。”


    “正好改天問問她。”


    長公主輕輕撫過胸口,一顆心莫名的有些悸動。


    院中,沈延清放下掃帚,同樣心緒難平。


    初見長公主時,他的手要死不死的撲在了公主的胸口,那柔軟飽滿的觸感至今還叫他想起來就麵紅耳赤。


    若是一般的姑娘,遇到這種事情他就該對人家負責上門提親娶她進門,可對方是長公主啊!


    權勢滔天的長公主啊!


    他一個寒門弟子何德何能去高攀?


    更何況,他心裏其實還有些放不下許姑娘的。


    哎,想什麽呢!


    “延清,誰啊?”裏頭沈母問道。


    “哦,沒、沒誰!”


    沈母又道:“對了,院子的梨樹下,有兩壇子酸菜,是娘當初醃好了準備給將軍夫人送去的,你這一病我就給忘了。如今我這一躺下,又不知道哪天送了。你改明兒走一趟,給裴夫人送去。”


    “雖說兩家做不成親家了,但裴夫人還是很好的。”


    “知道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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