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姐兒一覺睡醒。


    蘇璃抱著她又喂了一些半餐,歡哥兒跟在一旁用點心,小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時,頌桃進來說,東西廂房已經收拾好了,哥兒姐兒隨時可以去。


    蘇璃抱著喜姐兒,很順手的拉起了歡哥兒的手。


    “走,去看看你們的房間。”


    歡哥兒有明顯的抗拒,可根本拗不過蘇璃,隻得隨她一路拖著往東廂房去。


    期間,李嬤嬤想要抱一下喜姐兒給蘇璃換換手,蘇璃卻哪裏舍得放手。


    進了東廂房,清秀可愛的小姑娘閨房,喜姐兒怯生生的問:


    “好漂亮,這是誰的房間?”


    “小小姐,這是你的房間啊!”


    頌桃接過喜姐兒,拉著她進去了。


    看著驚喜的瞪大了眼睛的喜姐兒,歡哥兒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鬆快。


    “想不想看看你的房間?”


    “我也有?”


    歡哥兒詫異,他還以為他會和在祖母那邊一樣,和妹妹住一間房呢。


    “當然。不過你的房間可沒有妹妹這裏這麽寬敞,也沒有這麽漂亮好看哦。要做好心理準備。”


    歡哥兒點點頭。


    他從來都沒有抱有過希望,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他就已經很知足了。


    跟著蘇璃到了對麵的西廂房。


    青山院本就偏僻,最西邊的廂房就更加僻靜了。


    可推開房門的刹那,歡哥兒的心就沸騰了。


    這就是那個女人口中說的不是很寬敞?


    這裏明明十分寬敞!


    不像喜姐兒那裏粉嫩粉嫩的,他的房間典雅幽靜,一應用具都是上好的。最重要的是,旁邊的書房裏,筆墨紙硯樣樣備齊,角落裏還放了一隻小箱子,打開,裏頭竟全是書。


    “時間緊迫,我還沒來得及給你準備書,這些是我從永安侯府帶來的,你且用著。我明日就叫人去給你買。”


    蘇璃有些不好意思。


    原主可不是個愛讀書的,從嫁妝裏搜刮出來這些書,已經很不容易了。


    看著歡哥兒對書籍和文房四寶愛不釋手的樣子,蘇璃知道自己已經打動他了。


    “歡哥兒,可喜歡?”


    “還行吧。”歡哥兒拿著書頭也不抬。


    蘇璃偷偷笑,這嘴跟他爹似的,一般硬!


    “嗯,這些是你房裏用的。還有這些,我準備了,讓你明兒帶著去學堂用。”


    說著一指書桌上的一隻書匣子。


    歡哥兒早就過了啟蒙的年紀,算起來應該已經在學堂上學了。今日隻怕是為了“迎接”她這位新母親,所以才沒有去學堂。


    可一提這話,歡哥兒明顯有些不高興。


    他漸漸沉了一張臉,默默撫摸著上好的筆墨紙硯,卻不接話。


    他跟父親進府的時候已經五歲了,跟著父親學過一些啟蒙書,可沒多久,父親就去了邊關,再迴來就成了那樣。


    這三年,府裏根本沒人管他,他成天遊手好閑的。他想看書,隻得偷偷鑽進祖父的書房去偷幾本書看。


    還是有一次偷書的時候被祖父抓了,祖父考究了一下他的功課,第二天他才被送到學院去的。


    可學院裏夫子教的東西都太簡單了,他一學就會,還要天天聽嘮叨。


    所以,他經常逃學。


    為了這事,祖父沒少打他。


    祖母卻每每維護他。


    蘇璃偷偷看了他一眼,八歲男孩子的心思其實不難猜,可眼前的八歲男孩子卻不是一般人,將來可是鼎鼐之才!


    “我走了,你自己在房裏玩吧。要什麽就找頌桃。等下吃晚飯,我再派人叫你。”


    蘇璃是懂得給空間的。


    也不再多廢話,轉身出了西廂。


    迴到東廂房,喜姐兒在頌桃的帶領下正玩九曲連環呢。


    李嬤嬤從庫房裏抱了蘇璃說的那幾匹布進來,


    “小姐說的可是這幾匹?正好給小小姐裁了做幾套春衫。”


    蘇璃抱起喜姐兒,


    “喜姐兒,你看看這些給你做衣裳,可喜歡?”


    “都是給我的麽?”


    “是啊!現在就做,明天就能穿上新衣服了,再多做幾身。然後再做夏裝、秋服、冬裝……”


    撲哧,李嬤嬤就笑了,


    “小姐,喜姐兒長得快,秋裝和冬裝等夏末了再裁也不遲。”


    “是,是,瞧我,都給高興糊塗了。”


    蘇璃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都給喜姐兒。


    喜姐兒帶來的包袱裏,那些衣服她看了,不是小了就是舊的,給乞丐都嫌。她是不會再讓喜姐兒穿那些的了。。


    喜姐兒摸著漂亮的布料,終於顯現出一些小女孩該有的活潑來。


    “那哥哥也有麽?”


    李嬤嬤笑嗬嗬,


    “有,都有。明兒嬤嬤親自上街去買,小姐從小到大的四季衣裳、鞋襪都是老奴親手做的,如今小姐有了小小姐和小少爺,老奴這一身本事啊,又可以用起來了。”


    說著,就開始給喜姐兒量尺寸。


    蘇璃陪著玩了一會兒,算著時間裴珩也該醒了,就讓小廚房送了點心過來,親自端了進去。


    經過中午那一頓發瘋,下午裴珩明顯配合了許多。他乖乖的喝完粥,低著頭不說話。


    他隻記得剛才蘇璃在給他按摩。


    他隻是手臂和雙腿不能動,但知覺還是有的。他能感覺到蘇璃的一雙手,小小的,輕柔又無比準確的按壓在他各處穴位上。


    她的手法很好,好到讓他感到很舒服,舒服得什麽時候睡著都不知道。


    一覺醒來,再次看到蘇璃,竟有種說不上來的羞愧和感激。


    “世子,你願意同我講講你是怎麽變成這樣的麽?”


    蘇璃把裴珩的手臂放在自己腿上,輕輕地幫他按摩。


    她問出這句話來,裴珩的身子明顯停滯了一下,很快他就抿著唇,深邃幽暗的眸子帶著冷冷的探究。


    蘇璃知道,一個一心求死的人,要想讓他好起來,就必須要讓他先有活下去的欲望。


    與其這樣不死不活的拖著,不如來個痛快。她決定親手揭開裴珩的傷疤,然後陪著他一起正視它、克服它。


    “知道了又能怎樣?”


    這段痛苦,他不想去迴想。


    “那我換個說法,世子,你變成這樣是人為的還是純屬意外?”


    “人為如何?意外又如何?”


    “如果是意外,咱們隻能感歎天妒英才。但以我多年博覽群書的經驗,多半是陰謀。不然為什麽,同一場戰爭,同樣受傷,裴彥就刮破點油皮,而你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你什麽意思?”


    蘇璃不是要挑撥裴珩和裴彥兩兄弟的關係,但事實擺在這裏。


    裴珩死了,對誰的好處最大?


    裴珩躺下後,侯夫人又是怎麽對他的?


    她年輕時看過那麽多小說,這裏麵要是沒有陰謀,她蘇字倒過來寫!


    “哼,你休想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當初我領兵去救裴彥,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我落得這樣的下場,與人無憂。”


    “好吧,那你的好兄弟裴彥,這些年來看過你幾眼?”


    “他……”


    裴珩一時語塞。


    三年前,孤軍深入的裴彥被困敵後,他親帥親衛前去營救卻中了敵人的埋伏,三千親衛打得全軍覆沒,他也被敵人擄獲,遭受非人的對待。四肢被折斷,嘴裏被塞滿了糞便,還被人每天在頭上、身上撒尿侮辱取樂。


    敵人折辱了他一個月,以為他死了,然後把他丟在一個被屠盡的荒村屍體堆裏。


    最後,是他的副將和幾個親衛冒死找到他,把他從死人堆裏背了出來。


    他迴來的時候,得知裴彥早一個月前就已經迴來,不過受了重傷,已經被安置到後方養傷去了。


    這三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從來沒有迴想過這些事情。


    此刻被蘇璃陡然提起,往事如潮水一般湧來,讓他窒息,下意識的就想逃、想迴避。


    如今想來,確實也有蹊蹺的地方。


    比如裴彥是如何脫險的?


    這個問題他竟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沒有問過。當初隻是高興,還好裴彥沒事。


    蘇璃看他臉上各種表情變幻莫測,知道他心裏必定是在想到了什麽。她也不問是什麽,隻是說:


    “世子,害人之心不能有,但防人之心也不能無啊!背刺自己的,往往是最意想不到的人。你想想這一切發生後,裴彥的表現,還有他母親的表現。世子,最不願意相信的往往就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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