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鶴起從兜裏拿出一張卡,放在茶幾上,手指抵著卡片,推向她。


    “密碼。”


    簡寧低頭看著銀行卡,“這是你的謝禮嗎?”


    蕭鶴起沒有否認:“算是吧。”


    “那你直接轉賬吧,還更方便點,銀行卡不能給別人用,違法。”簡寧把自己的銀行卡賬號用微信發給蕭鶴起,“賬號發你了,你什麽時候想轉了都可以轉。”


    反正,她從來不嫌錢多。


    蕭鶴起忍不住笑了一聲,把卡收了迴來,“嗯,明天讓助理給你轉。”


    簡寧也不問轉多少,起身,把蘇世堅的合集證據小心翼翼的放進電視櫃下麵的抽屜,放好。


    迴頭她看蕭鶴起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順口一句:“要留下一起吃午飯嗎?”


    蕭鶴起一時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每一年的這一天,他的工作都是清零的,不會有任何人打擾他。


    於是,便下意識應了一聲:“好。”


    簡寧去廚房煮飯,還奇怪的嘟囔了句。


    “怎麽迴事,絕嗣男今天怎麽跟轉性了一樣?”


    兩個人吃飯,簡寧就弄了三個菜,一葷一素一湯,簡簡單單的一頓家常菜。


    她端菜出來,十分自然的使喚還在沙發上坐著的蕭鶴起:“過來盛飯。”


    蕭鶴起站起身,走過來,聽她的話,去盛飯。


    電飯煲就在西式島台上,跟桌子離得不遠。


    兩碗飯盛好,簡寧已經把廚房都收拾完了,洗了個手出來坐下,拿起筷子,說:“吃吧。”


    蕭鶴起端著碗,下意識看了一圈房子,最後目光落在對麵的簡寧身上。


    心裏像是被浮毛撓過,這種感覺很奇怪。


    簡寧察覺到他的視線,吐出一句:“看著我幹嘛,我臉上又沒飯,吃飯看碗裏。”


    “嗯。”蕭鶴起應了一聲,沉默的拿起筷子開始吃起來。


    簡寧本就敏感力超絕,要是這都意識不到蕭鶴起的不對勁,就奇怪了。


    她一邊吃著香噴噴的飯,隨口問了句:“你今天怎麽了?”


    蕭鶴起說:“沒事。”


    簡寧迴他:“別裝!”


    蕭鶴起:“……”


    之前他說她的話,原封不動被她還了迴來。


    也許是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又或者是此刻她看向他的目光,溫和的足以讓他沉溺。


    蕭鶴起情不自禁說了出來:“今天是我的生日……”


    簡寧的嘴很快,笑著祝他:“生日快樂啊。”


    蕭鶴起接了一句:“也是我媽的忌日。”


    簡寧:“……”


    艸,嘴張那麽快,幹什麽!


    她臉上的笑立馬收斂起來,一副感同身受對方悲痛情緒的模樣寬慰道:“鶴哥,逝者已逝,生者長存,節哀啊。”


    蕭鶴起看著她變臉速度之快,輕笑了一聲。


    簡寧看他心情總算好了點,不是之前一副死了又死的表情,又問:“那你有沒有什麽生日願望?”


    蕭鶴起淡漠道:“自從我媽去世以後,我就不過生日了。”


    簡寧也能理解。


    他的生日,又是他媽的忌日,這生日確實也很難過。


    “不過生日,那生日願望可別浪費,一年一次機會。”簡寧夾了一筷子蘿卜幹臘肉,放在嘴裏混著白米飯嚼吧嚼吧,含糊道:“以前我每次生日都許三個願望,每次一個都不中,我奶奶說是我太貪心了,生日一年一次隻能許一個願望。後來我隻許一個願望,真的就年年都成真了。”


    比如什麽枕頭下麵,突然多出五塊錢!


    放學迴來,櫃子裏會長出芭比娃娃。


    連續一個禮拜都能吃到雞蛋。


    全都願望成真。


    “你這話騙三歲小孩還行,我的願望不可能實現的。”


    蕭鶴起眸光一沉,眼底是外人輕易看不到的黯然。


    簡寧睨著他:“你不許,老天爺怎麽知道你想要什麽,怎麽給你實現。”


    蕭鶴起沉默片刻,喉間如同生鏽的鉸鏈,滾動了一下後,才終於順暢的說出那句:“我想再見我媽一麵。”


    簡寧看到他瞬間通紅的雙眼。


    明明身在高位,又這麽嘴毒的一個人,她都差點以為他是無堅不摧的,竟然也有如此脆弱動情的一麵。


    人啊,人啊,都難逃情之一字。


    親情最甚,這一點簡寧深有同感。


    蕭鶴起的情緒翻湧起來,似是就再難控製,任由滾燙的淚珠從猩紅的眼角落下,深沉的嗓音帶著幾分顫抖:“她去世那年,我七歲,今年我三十一歲,哪怕經常看她的照片,記憶裏她的樣子也早已模糊。簡寧,你可能不明白這種感覺,我拚了命的想要記住她,但是就是忘了。”


    “我忘了我媽長什麽樣子。”


    “甚至連她說話的語氣,也全都記不清了。”


    簡寧看著自己碗裏剩下的半碗飯,放下碗,拿起旁邊的抽紙遞過去。


    她聲音放輕:“你放心,老天爺聽見了。隻要你心誠,它總會讓你如願的。”


    哪怕三十多歲的人,觸及親人這些傷心事,也會脆弱的像個孩子。


    簡寧十分理解。


    爺爺去世的時候,叔叔在地上哭的打滾捶地,她也是見過的。


    有時聊起爺爺,叔叔也總是紅著眼眶,然後借機上廁所,其實躲著去偷偷哭了。


    而且人要是憋著不說,能憋很久。


    一旦開口了,傾訴欲就會直線飆升。


    蕭鶴起也不例外。


    他抹著眼淚,哭的雙眼鼻頭通紅,可憐極了。


    “那天,她還親手為我做了一碗長壽麵。”


    “蕭家所有人都覺得我生下來就體弱,一定活不到成年,隻有她希望我長命百歲。”


    簡寧溫聲哄著他,跟平時哄小白和小邊牧一樣的語氣:“所以你看,你好好活著,還創辦了已辰科技,你這麽厲害。你媽媽在天上看到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蕭鶴起時常覺得簡寧說話,在跟三歲小孩說話一樣。


    他不是小孩,沒那麽好騙的。


    可此刻,他心裏更寧願相信簡寧說的就是真的,願意相信,內心的痛苦好像就能更釋然一些。


    他蟄伏多年,為了毀掉蕭氏,做了那麽多努力。


    他媽媽看到了,一定會高興的。


    最終,這頓午飯還是沒能吃下去。


    蕭鶴起情緒崩潰了半個小時後,去了趟洗手間。


    估計是冷靜下來了,待在裏麵怎麽都不出來。


    簡寧看他都在裏麵待了快五個小時。


    期間簡寧上廁所都是跑到樓上,去上的。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外麵的天都黑了。


    等她去廚房忙活完晚飯,看他還沒出來。


    終於沒忍住,去敲了敲洗手間的玻璃門。


    “鶴哥,那個,你還好嗎?”


    洗手間的玻璃門打開。


    蕭鶴起恢複成以往的樣子,骨相優越的一張臉上是標誌性的冷漠臉。


    他雙手插兜,“我沒事。”


    如果忽略那一絲,被他刻意掩藏下的尷尬的話,確實跟以前沒什麽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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